没想到白子画会怎么说,花羽汐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他。
“再说了,不死不伤,或许剖出的心脏也能再长回来呢。”
白子画安慰道。
“现在就开始吧,以免夜长梦多。”
白子画把剑放在花羽汐手上,退后一步,颔首示意花羽汐动手。
花羽汐看着手中白子画的佩剑,用力握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又缓慢吐出,终于下定决心:
“好。我会尽快,让你少痛一点。”
她一生杀伐决断,屠尽仙族无数人,从未像现在犹豫害怕过。
割开血肉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如尖刺在戳她的心。
当真切地看见白子画胸腔中那颗跳动的心脏时,她手中的剑停留了一下,伤口瞬间愈合,花羽汐只能再次咬牙割开。
“抱歉。”
她轻声说着,手里动作不敢再有任何犹豫。
结束了……吗?
蒙蔽大脑的剧痛逐渐褪去,眼前景象由漆黑变成朦胧的轮廓。
浅紫的纱拢着长发在风中摇曳,破碎的影子聚成了人形。
“小……”
“!”
当惊觉自己要将什么说出口后,白子画猛地清醒过来,将“骨”字咽下,深深埋藏在心底。
他小心翼翼地往花羽汐的方向看去,发现她已经将所有的东西呈“十”字摆开,双手掌心贴合转动,口中念念有词:
“吾以极东之鳞,极南之莲,极西之泪,极北之毒,献以魔族儿,仙人心。吾血为契,成蛊毒——”
花羽汐睁开眼,浅紫的瞳孔变深成与额间印记一样的紫棠色。
随着花羽汐源源不断的法力输送,她身旁开始浮现出一个个矮小的人影,绕着“十”字欢跳着手舞足蹈,“咿咿呀呀”唱着歌。
这一幕实在是太过诡谲,白子画仿佛被魇住了,目不转睛地看着,一步一步,走到了花羽汐身侧。
花羽汐瞥见白子画苏醒过来,悬着的心总算放下。
她划破食指,血液立刻像是受到了某种力量牵引,绕着他们围了个圈,而后“轰”地燃起半人高的烈火。
火虽看着猛烈,却并不炽热,反而让人感到有种带着些许阴森的冷意。
熊熊燃烧的火焰随风摇摆,如里面绕圈舞蹈的小儿,挥手欢唱。
周遭景象太不真切,像是一场怪诞的梦境。
火越烧越旺,将他们包裹起来。中心的五样物品旋转着升高,置于火焰高点时,闪过一阵强光。
火焰,小儿,鳞片,冰莲,所有的所有,转眼间都消失了,只余下一个琉璃舍利瓶静静躺在花羽汐手里。
“看样子是成功了。”
花羽汐转动手中的瓶子,笑着说道。
“事不宜迟,把仙灵玉给我吧。”
花羽汐取下脖子上的魔灵石,向白子画伸手。
白子画取出仙灵玉,迟疑地放到花羽汐手上,问道:
“你才炼制成祛魂蛊,不休息吗?”
花羽汐将两块神石放在地上,答道:
“不用。倒是你,才应该趁现在多休息会。”
她站起身子,走到白子画面前。
“这里距仙魔两族有些距离,炼制初期,影响不会太大,他们赶过来会花些时间。可是那之后,源源不断,无穷无尽。”
“我知道你一定会不忍动手。展开结界,数以万计的攻击砸在你身上。”
“七天七夜……”
花羽汐的手不住地攥紧,紧得抠出了深深的红痕。
白子画抬手搭上花羽汐肩膀,轻轻笑了,以一种仿佛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怕的语气说:
“不是又融合了神力吗,相信我。”
花羽汐凝视着白子画,好像想从他眼中看出什么,又或许只是视死如归的最后一眼。
最终,她覆上白子画的手,留下一句“保重”。
花羽汐开始炼化神石,白子画先为她布下一道结界,又在外面布下了一道更大的结界。
霎时,风云涌动,成群乌云遮蔽天光,数道闪电在其间炸开,天顶一处泛起深红。
一只兔子一头撞在白子画的结界上,四脚朝天,又迅速挣扎着起来跳走。
头顶鸟雀成群盘旋低飞,像是在焦急地等待未归群的家人。
白子画站在花羽汐不远处望着她。
他不知道仙魔两族的人从哪里来,何时来,只能等着。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能否抵住攻击,七天七夜。
但是……
白子画抬起手,朝着花羽汐的方向摸了一下。
有你在身边,我什么都不用怕了。
耳边渐渐响起嘈杂的嘶吼声,白子画听闻立刻唤出佩剑,闪到声音传来的方向。
出乎他的意料,眼前来袭的人并不多,粗看只有一二十个人。
不过,那群人中最前面的……
是苏鸠夜!
白子画惊叹。
他知道苏鸠夜一定会来,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若不是他身上衣物与之前见面时无异,白子画绝对想不到,已经甩开人群,冲到他面前想要撕咬他的人是苏鸠夜。
没有聚焦的眼睛,狼一般的尖齿,脸颊上靛青色的鳞隐隐显现,还有长出尖利爪子的手。
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吐着粗气。
失去控制的苏鸠夜疯狂抓挠屏障。
一击,两击。
像是玻璃碎裂的声音,苏鸠夜忽然爆发出一股力量,一只手冲破屏障,向白子画的脸抓去。
而后倏地停住了。
他像是看见了世间最不可能之事,瞳孔骤缩,猛地收回手把自己摔倒在地。
不对……不对……
怎么会……怎么会!
脑中一片混沌,疼痛得像要炸开。
目光所及皆是鲜红一片,只有,只有面前那个正把他拖进结界的人,是白的。
发着光。
白子画看着直冲而来的手,没有躲开。
结界没破,任何攻击都伤不了他,然而苏鸠夜的攻击却在即将碰到他时停止了。
他挣扎的样子,很像我之前吸收神力时,与恶念抵抗。
白子画这样想着,思虑再三还是把苏鸠夜拖进结界。
如果他成功了,就是多个帮手,多份力量。
如果他失败了,到时再把他困住也不迟。
苏鸠夜沉重地喘着气,抬头,眨眼。
眼前那个发着光的身影逐渐被周围的红侵染,越来越暗。
不要!
白子画听见声音回过身,又一次震惊:
苏鸠夜在心口处划出了极深的五道血痕,鲜血淋淋,浸红了衣物。
他的眼睛在他身上聚焦,嘴边是如释重负的微笑。
“陌哥……还好,没有……”
无力地倒在地上。
还好没有伤害到你。
“鸠夜?鸠夜?”
白子画让佩剑暂时稳住结界,自己去确认苏鸠夜的情况。
“还好,只是暂时昏迷。那看样子,他是成功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由谁生,为什么生。
他只知道自他有记忆以来,身边就没有愿意陪伴他的人。
小村子里,人们用破碗烂菜叶砸他,说着“怪物,晦气东西”。
富丽宫殿上,身着华贵服饰的人贪婪惊诧,用着恶心的语调说:“乖宝贝,朕会保护你。”
于是他躲进树林,想与动物为伍。
可是鸟兽遇见他就慌乱奔逃,连虎也对他退避三舍。
他看着河水中倒映出的诡异竖瞳和尖锐利爪,第一次流下眼泪。
我真的是怪物。
他不知世上还有哪里是他的容身之所,只好胡乱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大河,高山。
他只是机械地往前走,没有目的,没有未来。
最终他倒在一片柔软草地上,闭上眼睛。
希望路过的人看到我的尸体不要被吓到。
他这样想着。
死亡的到来比他预想中慢,一天他迷迷糊糊听到脚步声,在他身边停下。
有人来了?
抱歉啊,吓到你了。
他无力睁开眼也无力说话,只能在心里默默道歉。
然而,他只感到一阵风,身体被抬起,又落到一个温暖结实的地方。
他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他知道
自己好像要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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