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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桑之落榆

冬至这晚,时至半夜下起了鹅毛大雪,虽说瑞雪兆丰年,但今夜却是少有的多事之秋,有不少人彻夜难眠。

府邸中,范薇独坐镜前抚摸着自己依旧火辣的脸庞,心中充满了愤恨和不甘,她觉得今日受到的屈辱归根到底还是因为自己出身不高,虽然父亲位列九卿,但与宗亲世族相比却还是差之千里。可叹上天恩赏,赐予了她姣好的姿容,中秋夜宴上一舞倾城,不知迷倒了多少王公子弟,可若要嫁,她为何不争一把那至尊之位,凤翎之端,太子雄才大略,俊逸无双,只有这样的人才能给得起她想要的幸福,既然心意已决,那么这年节便是绝佳的时机。

南宫慧回到南宫府便被家法伺候,还是南宫硕看得通透,上次重阳骑射南宫慧就冒犯了太子妃,如今又公然忤逆,若不严惩,南宫家必会落人口实,若再有好事之徒借题发挥,那南宫家这个年可就过不好了。虽然南宫硕重罚了南宫慧,但其实在南宫慧还未走出王宫之际,她恣意妄为、骄纵难驯的恶名却早已在惠阳城传开,之后不仅是王室的宴席南宫慧再难吃得,就是寻常亲贵摆酒宴迎宾客,南宫慧也都不在受邀之列。昔日高高在上的世家小姐,如今倒像过街老鼠般人人厌嫌。

今年冬日,渊文阁中因为布了火盆,温暖如春。一日,屋外又下起了大雪,张岚烟却是急急忙忙地跑来。看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岚烟,妘挽着急地问道,“岚烟,可是柴先生那边出了什么事?”岚烟好不容易缓了口气,先是向函公拜了拜,而后略带哭腔地对妘挽道,“太子妃.....我找不到他了.....已经好几天了....能找的地方我都找过了,可....就是找不到他.....”妘挽道,“不着急,慢慢说。”等岚烟平复了情绪,妘挽才知道,原来冬至那天,岚烟特意带了亲手包的饺子去给柴桑,但敲门却无人应答,岚烟以为柴桑不愿见她,便把食盒放在了门口,可今日再去,食盒还在原处,而里面的饺子早已结冰,想来柴桑这些日都不在家中,岚烟越想越急,越急越怕,无法只得来求妘挽帮忙。

听着岚烟的叙述,妘挽也不由地担心起来,她思来想去,突然想到或许柴桑在草堂也说不定,于是妘挽拜别函公,带着岚烟和两名小厮驾车向城郊的草堂驶去。虽然大雪已停,但山路难走,若不是妘挽熟悉地形,怕是还要费些周折。矮矮的草堂早已被积雪覆盖,看上去好像随时有坍塌的危险,妘挽和岚烟自是顾不得许多,冲进了草堂,果然在角落处发现了冻僵了的柴桑。妘挽鼓起勇气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还好,有气息。”妘挽、岚烟心中大定,“快,快把夫子扶上车。”说完,两个小厮便左右架着意识模糊的柴桑出了草堂。

谁知刚出草堂不远,一个衣衫褴褛手持匕首的刺客不知从何处冲了出来,他的目标不是妘挽,竟是奄奄一息的柴桑,只听刺客大喊一声,“柴灵杰,拿你的狗命来....”说着就持刀向柴桑刺去。突然隐身在暗处的侍卫现身,三下五除二便把刺客给拦了下来,看着被制服的刺客,其中一名侍卫在妘挽面前跪拜道,“属下等奉太子之命保护太子妃周全,请问太子妃,刺客如何处置?”

刚刚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妘挽定了定心神,又安慰了一旁的岚烟,然后看向刺客。只见刺客蓬头垢面,被俘后仍狠狠地朝柴桑看去,仿佛有深仇大恨一般,妘挽觉得事有蹊跷,便准备命人把刺客送到官府,却不料此时气息微弱的柴桑却发了声,“....他....是来杀我的,反正....我如今已...了无牵挂,若成全...了他,也算是...死得其所.....来吧。”柴桑说着用尽最后的力气,推开扶着自己的小厮,直直跪在地上,眼神空洞地看着眼前的刺客。

柴桑的言语好像刺激了刺客,刺客拼命地要挣脱侍卫的束缚,岚烟见状,哭倒在柴桑的身旁,“柴大哥,你这是为何.....为何啊?”妘挽看着眼前的乱局,转头问刺客道,“你说你要杀他,那你为何要杀他?”刺客道,“因为他该死,该死,是他....害死了我们全村人的性命,我如今苟延残喘地活着....就是要亲手了结了他。”妘挽不解道,“害死了你们全村人的性命?怎么可能,他明明......”

突然,柴桑大笑起来,可没笑几声便剧烈地咳了起来,终于平复了气息的柴桑,看着一旁充满疑惑的妘挽和岚烟道,“没错,咳咳.....他要手刃的仇人就是我,还记得我说过的吗?每个人都有....不想为他人所知的过去。我本名叫柴灵杰,出生在黎国边境一个叫白落的村子里,小时候....一个偶然的机会得名师启蒙点拨,成了村子里唯一一个会读书写字的人,我偏爱安逸不喜纷争,只愿做一名教书先生了此一生。二十岁的那年,我遇到了我的妻子,她叫桑榆,她美丽善良,遇见她仿佛是上天的恩赐,后来我们成了亲,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幸福生活。很快桑榆便有了身孕,她喜食酸梅,那一日,我特意出村上山采摘酸梅,却遇到了一个昏迷不醒的孩子,我没有多想便把他背回了村子对他悉心照料,可奇怪的事,那个孩子醒后除了摇头,什么话都不说,更是到第二天消失不见了。期初我....并没有多想,可谁知,几天后的夜里,一伙流民趁着月黑风高袭击了白落村,很多人为了保护自家的口粮而惨死刀下,那些人凶残异常,老弱妇孺皆不放过,亦没有放过身怀六甲的桑榆,我抱着倒在血泊之中的桑榆万念俱灰。更可怕的是,我在漫天的火光中....居然看到了那个孩子的身影。原来....原来是我的一念之仁,将白落村暴露在那群流民的眼皮下,是我,是我害死了桑榆,是我害死了白落村几十口无辜人的性命。”

说道这儿,柴桑再也抑制不住悲痛,流下了泪来,“后来,我....我再也无颜在白落村待下去了,支持我活下去的唯一信念就是报仇。经过我多方查探,终于找到了那伙流民的所在,于是写了诉状递上官府,县丞同我讲,要我出十个金帛,没有金帛不出兵,我与他理论,他却把我赶出了府衙。我在府衙门前整整跪了五天五夜,可等来还是那句,无钱不出兵。当时我气急,仇人在眼前却不能报,于是一怒之下,打了县丞。县丞自是没有轻饶了我,把我痛打一顿,扔到了荒山野岭自生自灭。好在我命不该绝,被麻匪所救,看着全副武装、身强体健的麻匪,我突然...突然有了想法,如果官府不能帮我报仇,那我可以利用这些麻匪....以暴制暴。于是我便委身匪营,教他们行军打、派兵布阵之法,匪首为了感激我,便派了一队人马给我帮我报仇。虽说流民残暴,可面对麻匪还是毫无还手之力.....”

柴桑颤抖地举起自己的双手,“那是我.....第一次杀人。起初我是不敢的,可当温热猩红的鲜血溅在我的脸上、我的手上、我的衣服上怎么擦也擦不掉时,隐藏在我心中的兽性终于爆发了。我大喊着冲向人群,毫无目的地左一刀、右一刀、左一刀、右一刀,我无视他们的求饶、无视他们的叫喊,复仇的快感泯灭掉了我仅存的理智。我们从半夜杀到了黎明,当清晨的阳光灼热了我的眼睛,我才恍然发现自己正手持屠刀站在累累尸体之上。我犯下了罪孽,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刚开始我还可以用报仇的理由来麻痹自己,可每当午夜梦回,那些声音、那些被我砍杀手无寸铁无辜之人的求饶声就会不绝于耳,我终是受不了内心的谴责,打算离开匪营,却不想被匪首费心挽留。之后我才明白,这些麻匪并非有情有义,他们只是在利用我,利用我....帮他们打家劫舍。可等我明白时,他们已然用我教给他们的战术袭击了好多村舍。冤冤相报何时了啊,我以前痛恨那些袭击白落村的流民,而我....竟在不知不觉中成了那些人的帮凶。于是我不再献一计,绝食准备以死明志。”

“那后来呢,你又是如何....来到了炎国?”妘挽问道,柴桑道,“后来,麻匪声势渐大,官府终于坐不住了,出兵剿匪,一名姓曹的军爷把我救了出来。他听闻了我的事,没有杀我,还给我些盘缠,让我另谋生路。那位曹将军临行前对我说‘如果你无法原谅自己,那就用你的余生....赎罪吧’.....”终于说出心中最大的秘密,此时的柴桑倍感轻松,他看向那个刺客笑道,“茫茫人海,找到我,不容易,杀了我,报了仇,便重新开始生活吧,不要再像我一样终日活在愧疚当中,来吧。”然后看向妘挽道,“谢太子妃成全。”

说完柴桑仰面朝上,闭目平静地接受他接下来的命运,妘挽理解柴桑,并尊重他的决定,便示意侍卫放手。没有了束缚的刺客捡起雪中的匕首,缓缓地向柴桑走去,突然纵身一跃,持刀向柴桑劈去,妘挽拼命地抱住一旁想要冲上前去的岚烟。可谁知刺客手起刀落砍下的不是柴桑的首级,而是他的发髻。柴桑不可置信地睁开眼看向那名刺客,他看不清那名刺客的脸,却听见那名刺客道,“为了我的亲人,这一刀.....我必须砍。可也正如你所说,我也不希望往后的日子....在愧疚中渡过,所以今日.....你我两清了。”说完,便飞快地消失在了茫茫雪林之中。

看着劫后余生的柴桑,岚烟再也顾不得礼数,跑上前抱着他哭了起来,一旁的妘挽也感动地流泪不已。如今的柴桑身子虚弱,断不可留他一人独处,无法,妘挽和岚烟只得先把他带到渊文阁,求函公收留。函公听了事情的原委后摇了摇头道,“想当初....老夫国破家亡,也未寻思要东山再起,毕竟万物更迭,时也运也,非人力所能及也,他呀执念太深,执念太深啊。”然后看向妘挽和岚烟道,“人.....你们已经送来了,剩下的....就交给老夫了,你们都散了吧。”说完就把妘挽和岚烟轰了出去。

看着依依不舍的岚烟,妘挽宽慰她道,“岚烟,如今你也算知道了他的过往,往后你有何打算?”岚烟有些不好意思道,“我的心事,太子妃......”妘挽道,“若今日我还看不出你对他有情,我的眼睛岂不是白长了。你放心,我不会乱说的。可.....你知道的,你是院士之女,未来的夫婿至少要在九卿之列,怎么轮都到不了他的头上去。”岚烟叹了口气道,“太子妃,你说得我都明白,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我的心啊,我不求余生大富大贵,只愿与他长相厮守。”看着沉浸在自己美好幻想中的岚烟,妘挽没再多说什么,只道,“我们先走吧,让他好好休息。”

岚烟送走了太子妃,在回居所的路上,看见院士的书房外,一人徘徊了许久,便上前问道,“请问,公子可是找张院士?”那人看见张岚烟,作揖笑道,“岚烟小姐好,在下王奕君,是“玄”字班的学生,前几日.....向张院士借了几本书,如今特来归还。”说着便把怀中的书拿了出来,岚烟道,“王公子好,院士出去了,交于我便是。”于是伸手接过了书。王奕君道,“那有劳小姐了。那日击鞠场上初见小姐红衣怒马而来,是何等的英姿飒爽。”岚烟笑道,“王公子马术精湛,也不遑多让。”王奕君道,“书既已送到,在下就告辞了。”“王公子慢走。”岚烟屈身道。

坐在回东宫的马车上,妘挽看向窗外,雪又下了起来,街上熙熙攘攘,每个人都在忙着自己在意的事情。直到今天妘挽才知道,原来柴桑也有着如此心酸的过往,同函公一样都是体会过失去至亲的痛苦,经历了家国衰亡的伤心人,从他们的身上妘挽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如今,柴桑可以坦然面对过去的罪孽慷慨赴死,函公早已看透了世事无常埋首书卷,那她自己呢,又该何去何从.....

妘挽此时的内心像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可明明.....这乱麻背后似乎有一束光,却总是忽远忽近,怎么抓都抓不住。妘挽陷入自己的思绪中无法自拔,车停了,她无意识地下车,无意识地跨过门墩,却没注意到台阶,一不留神就要滑倒之际,一只温暖的大手扶住了妘挽的腰身,妘挽又跌入了那个熟悉的怀抱,熟悉的温度,熟悉的气味,熟悉的感觉,她缓缓抬头,看到拥她入怀之人正嗔怪地看着她,嘴上虽不在意,但眼中全是关心,“怎么总是这么不小心。”

突然妘挽脑中那束混沌之光,快速地变大,近而化作人形,不是别人,正是眼前的凤凛。小时候阿娘问她,“我们的?儿,将来想找怎样的夫君啊?”“?儿想找.....像阿爹爱阿娘那样爱我的男子。”“公主,公主,告诉奴婢吗,这画像上的人是谁啊?可真好看。”“他呀,有可能.....是我未来的夫君....”原来时过境迁,无论妘挽内心多么刻意地回避和压抑,却始终无法忘记对他的爱,妘挽自以为恨他,恨他灭了她的国家,逼死了她的亲人,可如今想来全是他的错吗?是炎国的错吗?也许正如函公所说,“万物更迭,时也运也,非人力所能及也。”

看着饱含复杂情绪望着自己的妘挽,凤凛一下子也愣住了,在他的记忆里,妘挽的眼神中总弥漫着丝丝恨意和缕缕哀愁,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纯粹、这般干净、这般得惹人遐想,凤凛忍不住抬起手,想要触碰那近在咫尺的美好,却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手指滑过妘挽的眼睛,敷上妘挽的额头道,“可是有哪里不舒服?”凤凛的动作打断了妘挽脑中的幻想,一下子把她拉入现实,妘挽摇了摇头,“既如此,来人啊,送太子妃回宫吧。”一旁的侍女随即上前,扶着妘挽向月漓阁走去。看着妘挽离去的身影,凤凛站在原地久久未曾离去,“去查一下太子妃今日去过何处?”身旁的内侍领命后匆忙离去。

是夜,应晖堂中,凤凛正在案前作画,前去探查太子妃行踪的内侍回来复命后,便退下了。没过多久,一张画像赫然显现在凤凛的桌案上,正是妘挽今日凝望凤凛的神态。饶是用了心力,可凤凛看着画作却还不尽满意,随即起身,推开窗子,寒冷的冬风一下子便灌了进来,举头看向皎洁的明月,凤凛道,“看来,年节前.....要去一趟太学了。”

文章中有一个字显示不出来,那个字念ran(三声),是由“冉”和“羽”组成,是个生僻字,经与客服沟通后仍无法显示,给各位读者带来的不便,敬请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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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桑之落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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