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馆里的画都被尽数收好,那绛紫衣的人看不到什么新奇,失望都挂在脸上了。
“掌柜的,你这里有没有什么画,现在能给我瞧瞧?”
苏沐栖一向对下班时间很敏感,她当然欢迎前来淘画的主顾,前提是不在她的休息时间。她已经好久没有加班了。
“抱歉啊这位客人,今日不早了,还请您明日再来。”
“哦,这样啊……”那人眉头一皱,扇子在手心敲了敲:“行吧,我便明日再来,到时候麻烦苏画师了……”
他说罢直接转身,扇影一闪而过,不一会狐裘裹着寒气消失在了门口。
苏沐栖继续收拾,但画馆的门不一会又被人推开,惊得她抖落了手中的画卷。
冷风再次灌进来,萧瑾枫喘着气扶住门框,肩上的披风堪堪滑落。
“他来过了吗?”
“谁?”苏沐栖帮他把披肩拾起,一头雾水:“刚才就一个紫袍的公子来了,刚走……”
“你看到他的脸了吗?”萧瑾枫一听,心沉了一半,来不及接过披风,立马追问道:“他看到你的脸了吗?”
“等下慢慢来”,苏沐栖把披风搁在柜台,给萧瑾枫拉来一把凳子:“他肯定是看到我的脸了,至于他的脸……他一直带着把扇子,就最后那一下瞥到了一点,还真记不清……这有什么关系吗?萧世子要不坐会。”
“不了……”萧瑾枫闭眼仰头深吸了几口气,才感觉冷静了点。
“最近在扬州城,看到类似于刚才那个人长相的,别靠近,赶紧来找我或者云雀……”萧瑾枫沉眸,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但苏沐栖听完直接懵了,这是什么神秘刺客的桥段吗?为什么她要避着那个人?但看着萧瑾枫刷白的脸,沉默半晌,她还是点了点头。
“你姐姐她们呢?”
“今日天冷,我留着便行,她们先行回去了。”
萧瑾枫便不再多言,绕过柜台帮苏沐栖收拾,等都打理妥当后他顺手抄起披风:
“走吧,我送你回苏府。”
“没事的,家离这不远,没几步……”
“走。”
萧瑾枫扔下一个字,便直接提着灯笼站定在门口,眼神示意她一起走。
冬日熄灯早,街道上零星散着几家灯火,不甚明亮。
苏沐栖和萧瑾枫并肩,余光接住了灯笼的一团暖光。
不知为什么,今夜的风似乎格外生冷,呼呼割在脸上。苏沐栖紧了紧绒领,迈步跟上,却还是不住发颤。
就这样埋头走了一小会,苏沐栖蓦地感到肩头落下一阵暖意,多了些重量。
萧瑾枫单手提着灯笼,反手给她罩上自己的披风:“晚上很冷吧,苏画师下次还是早点回去罢。”
他清俊的五官被灯笼里透出的光线衬得少了几分棱角,侧过头时,沉静的目光和月辉一起,落在苏沐栖脸上。
“萧世子还是自己穿着吧,苏府快到了。”
见萧瑾枫身上的衣裳亦不算厚实,苏沐栖掀开披风就要还回去,手却被拦在半空。
萧瑾枫勾了勾唇,把灯笼塞到苏沐栖手中,侧过身给她系上披风的结,末了又把灯笼拿回。整个过程没有一丝犹豫,利落得苏沐栖还没反应过来,脖子上就已经圈好了结。
“不用了,披着吧。我说了,林晟的妹妹便是我的妹妹。对自己的兄弟姐妹,便是会这般的。”
苏沐栖闻言把脸埋进绒领,轻笑着道了声谢。
灯笼的光围着两人走过了街角,而在巷子的另一头,绛紫色的衣袂卷起一阵风。
“当真是关系非常呢……”
骨节分明的手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戒,只稍稍用力,环便慢慢从指上褪下。李显峤把戒指举起,透过小小的一圈玉,窥见逐渐被阴云遮住的,今夜的月亮。
“世子你疯了?”
乌南听完萧瑾枫的话,手里的茶杯都没扶稳,一双眼睛里翻滚着不解和惊惧。
他们收到李显岷的传信时,李显峤距扬州也就只有一步之遥了。不知道这兄弟俩在想什么,一前一后都要来这会会他家萧世子,尤其是他觉得李显峤的目的不会这么单纯。
“你还送沐栖小姐回去,生怕他不知道你们关系好吗?”
“好吗?”
“这是重点吗?现在他知道沐栖小姐长什么样了,以后可就麻烦大了……”
萧瑾枫嘴角一扯,把手靠近暖炉,说出的话跟叹气似的:“那不然我放她一个人回家?还是把枭的人弄过去,继续刺激李显峤?”
“就晚了一步”,乌南咬牙切齿:“真没想到这三皇子是一刻没歇赶过来的,明明我们在渡口安排的人已经第一时间回了萧府复命……还是不行……”
“不管了,事已至此,走一步是一步了……”
“那世子你的计划?”
“我吗?”萧瑾枫呷了口热茶,眼睛里升腾起一片雾:
“让他们争,这天下给谁都一样。我想要的,只是我父亲大仇得报一件事而已……”
不论是看似对皇位漠不关心的四皇子,还是明里暗里都不是人的三皇子,亦或是捉摸不透的二皇子……不管谁登上那个位置,他萧瑾枫的日子都不会差。
只是,现在或许只有李显岷更能帮助他得到他想要的东西罢了。袁留青的狗命,他已窥伺多时,任何东西都不能成为这件事的阻碍。
萧瑾枫拨了拨炭,屋子里点的灯映上他的脸,那剑眉下的一双眼睛里,此时闪动着烈烈的火光。
李显岷站在船头,望着不断向身后移去的山山川川,满腹心事。他也没想到会在金陵遇到二哥,更没想到他二哥会如此清楚萧瑾枫最近的动向,包括那个苏沐栖。
按理说,萧瑾枫这么多年混迹各种场合,总是一副浪荡样,朝廷之上早就没有多少人关注他这个花花世子了。就连他李显岷,有段时间都认为这人不能用了,有点后悔当初从那群刺客手中把他救出来了。
但他的二哥和三哥,好似从来就没把萧瑾枫从他们的危险名录中抹去。这两人神出鬼没,要真是动真格,他加上萧瑾枫再加八百个心眼子估计都玩不过他们……
其实明明他们想要的,从一开始就是不一样的,何苦纠缠这么久?要是他的哥哥们想坐皇位,一句话的事,他取了袁留青的性命拍拍手立马走人,走南闯北甚至去塞漠,决不回来;至于萧瑾枫,不管去哪,对他们争的那些东西亦不会感兴趣。
大仇得报,独善其身,于他于萧瑾枫而言,就已经够了。权力这种东西,谁爱要谁要。
李显岷的面上忽而拍来一阵冷风,恍然间,那个赤衣身影说的话穿过很多年的光阴,又传到他耳朵里:
“如果有一天,不分族类,大家都能和平生活在一起就好了……”
女子身姿绰约,笑声轻盈,眉眼弯弯接住了塞漠的一汪秋水:
“哎呀你也就是个做生意的,我跟你说这些干嘛,你又不是皇帝哈哈哈……”
真的吗,跟我说真的没用吗……
如果我当时坚定一点,带你走,或者……跟我的哥哥们走上一样的路,事情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你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山山水水,还是江南水乡最好看了……”
苍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李显岷收回视线转身,对上张画师的笑脸。
“四皇子找我?”
张画师俯身颔首,银灰的发丝挑乱在冷风里,似骤断的琴弦。
“……张画师可喜欢画山画水?”
“回四皇子,老朽这辈子钻的就是山水,只可惜天赋不佳,已经这把岁数,仍旧画风陈旧……”
“别答非所问啊,前半句就差不多了”,李显岷轻笑一声,走过去重重拍了拍张画师的肩:“但张画师你,真的只画山画水吗?”
“老朽愚钝,不知四皇子此言何意啊?”
张画师仍旧低着身子,眼睛钉在船板上,语气平静。
“张老,你是看着我长大的,我们之间,还有必要这样吗……”
李显岷凑到他耳边,嘴角扯出一点弧度:“难不成,自我们离开蜀东山庄,日日晚上挑灯研究图纸的,不正是老师您吗……”
“苏画师的笔法奇特,活到老学到老……”
“那,把图纸泼上水,在我跟三哥谈话时慌慌张张跑出来的,又是谁呢……”
张画师话卡在喉咙里,一时怔在原地。
寒风过水,舟行顺风。
两人立在船头,很久都不再言语。
不知过了多久,李显岷的手逐渐移动到腰间的一把短刀上。拇指蓦地抵住刀柄,寒刀出鞘,犀利的声音碎在又一阵风里。
“张老师”,李显岷的声音很低,像是在商量:“别再干那些事了。说白了,就算从一开始你就是安插在我身边的,我也认了,你是伴着我时间最长的老师了……”
“但是,萧瑾枫是我兄弟。我和他还有没完成的事,在此之前我定会护住他,也会护住他想护住的人……”
“这事跟苏画师没有任何关系,你们一个个都揪着无关紧要的人干什么?”
“张老师,趁我还没改变主意,收手吧。你也知道我三哥的手段和我二哥的鬼品。”
“不过你说,如果我也走我那两个哥哥的路,父皇应该还挺乐意看到的吧……”
萧瑾枫:谁跟你说我想护住她的?[白眼]
[裂开]另外,每日一遍,,,掉收当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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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内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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