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人终究是只有零星几点法术的，为了以防万一，他们并未现身。看完了这场闹剧，景韫心中有了定夺，他们还是先要弄清楚千年前发生了什么再去作千年后的打算。
思及此，景韫抬手将半空当中幻化出的画面抹去。
茯意瞧见他手心处多了几点莹蓝法术，他的剑修之力回来了，傀儡人在逢家那处消失不见，等同于景韫收回了傀儡。
高山之上，雪花飞扬。
果真是，在他们眼前那棚子倒塌了，可雪花却并未大片涌进来，只单单有几片雪花落在了棚内。阵内变化是阵主人的心境在变化。
只是转变尚未完全结束，阵法内一切变化都是虚假的。
棚子尚在，只是瞧不见了。
“待会下山瞧瞧，他应当是已在山下了。”景韫手握盛凌剑，发丝飘扬着。
茯意伸手接下被风吹进来的雪花，冰凉的触感叫她瑟缩了下，手腕处微微晃了下。
阵法在变幻，时间也在流逝，她察觉到自己体内先前损失的法力回来了，察觉此变化，她随即出手，用法力将半空当中的雪花静止。
落在的地上尚未融化的雪花也因此漂浮在半空当中，这场雪一止住，世界都仿佛像是按下了静止键。
太安静了。
她的法力回来了。
回眸去看，却见景韫也瞧着自己的手心看的入神，他手心上闪着一簇蓝光。不出几秒，他将蓝光击向半空，霎时间被冰冻的雪花又飘落了。
白雪重新覆了满地。
茯意笑，将手伸了回来。
坐了会儿后感到丝丝寒冷，雪落在了她的睫毛上，棚子的遮挡消失了。阵法已经变化完成了，她重新抬眼去看，阵中的现在应该还是冬日。
因雪未曾消失。
景韫见她眼睑上落满了雪，又想起来先前她所言冷，抬手为其施下一道屏障。
茯意瞧着，也不知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她想道谢，又猛然记起先前修者所言。
终而放弃，一言未发。
是景韫先出声的，“身为医者，你当知天寒易病，需多加防范。”说罢垂下眸子，他在掩饰眼底的一抹情。
那抹茯意未曾看见的情意。
天当真是寒冷，将茯意的眼尾都冻红了些许。
“走罢，瞧瞧如今这世间，瞧瞧未曾见过的以前。”她率先起身，朝着山路走去，景韫手持盛凌剑，紧随其后。
药灵的力量恢复，自盛凌剑内化了原型出来，坐在茯意肩膀上，微微晃着双腿。
只是她还未幻化人形，如今也只是个蓝色幻影模样，只虚虚看得出来是个小姑娘模样，头上那灵簪晃荡着，一路上没发出声音。
山路被雪覆盖了，异常难行。
茯意走在前，景韫加快了步伐，堪堪与她齐肩并行。
盛凌也幻化了原型，跟在景韫身旁，依旧是那副神情，抿着唇的小少年。
内敛沉静。
茯意偏头看他一眼，朝药灵道：“药灵，可需要些药材？”刚恢复法力，她定是饿了，如今她与景韫身上都未携带药材，唯一携带药材的人便是盛凌了。
他与药灵陪伴千年，怎会不存药材呢？
药灵立马欢腾起来，答应。
随即她便坐在了盛凌的肩膀上，这下好了，盛凌原先抿着的唇压不住了，勾着唇角，内心爽着。将自己手里的药材掰成一小块塞进药灵手里。
景韫瞧着，朝茯意走近了几步。
行至半山处，他们遇见了先前移栽此处的灵芝妖与竹妖。
灵芝妖生长在一枯木上，可枯木逢春，依然能再生，一旁是一片翠绿的竹林，想来应是那竹妖已有了家室。
映了满山的绿，在冬日里格外傲人。
灵芝妖如今是原型，身旁附着个小灵芝。
那应是她的孩儿。
灵芝妖见着她二人，当即幻化了原型，她变了些，不再说满目哀怨，也不再充满恨意，她如今是格外幸福的，孩儿平安，丈夫逢春再生，好友为伴。桩桩件件都值得她扬起唇角。
她笑意不减，声音不似先前充满恶意，开口：“几位修者，许久不见。”她身后站着一俊郎男儿牵着一孩童，几人皆是温和笑着。
笑意里盛满感激，灵芝妖将她夫君手中所牵孩童引至身前，“谷儿，来娘亲这，这是你的救命恩人。”她牵着谷儿，二话不说跪下拜恩。
茯意将她二人扶起来，她当真未曾做错，善心永存，方能安世，“望你新生不再作恶，向善向上，安稳幸福。”她祝福着。
竹妖站至原地，隔着一段距离远远瞧着他们，翠绿色的发带飘扬。
景韫静静看着，也不出声，他只是觉着茯意神女的神性在此刻尽显。
“二位修者日后若有需要，尽可找我们妖族。”灵芝妖口气不小，在妖族地位也应是不小的。
几人道别，茯意一行人才终是抬步继续下山去。
下山途中，大雪也停止了，茯意却察觉到上空的屏障仍然未撤去，这屏障可御寒，纵然雪停天晴，可还是冷。
药灵跟盛凌时不时搭两句话，大多时候是药灵在讲从前同茯意一齐下山悬壶济世的经历，并未提起颠沛流离的日子。
因那段日子是盛凌与她一齐度过的。
他知晓。
待药灵说至化形时那段经历，“我和小湘初遇是她所爱从商人那儿买下我，我几经辗转被赠予了她，小湘虽不爱戴银簪，可却并未叫我落满灰，直到某一日她将我与我与药材同处，蓦然发现我竟通药力。”药灵笑着，“自此，我与小湘不可分离。”
盛凌听着，给她回应：“美玉现身，天下不负。”他边说着边伸手将药材撕成一小片喂给她。
茯意被药灵的话牵扯回了从前，银簪是景韫前世所赠，她不爱戴首饰，因此物为她爱人所赠，将其珍藏于宝匣当中，未曾轻视。
某一日，她回房时捧了几种珍稀药材，才蓦然发现此银簪与药材不可分割，它是药材的载体。
她是药材的灵魂。
在茯意问她想被叫做什么时，她还尚未化形，但还是用灵识唤来风将自身晃响，她在回答茯意的问题：“我是药材的灵识，我名药灵。”
她名药灵。
茯意笑笑，伸手将她拿起。
许久不曾听到过往，如今茯意甚怀念那时的快活日子，那时候她有至爱在身边、有门派众师姐、妹，有药灵相陪。
如今呢？
门派已灭，爱人已忘，只余药灵了。
盛凌没有主动说起自己的经历，反倒是问景韫，“我，是从何而来。”他是知晓的，他是被景家传承至景韫手中的。
盛凌说话很慢，但很悦耳。
可景韫听到了，回答了，“你自景家流传而来。”盛凌剑传世，世世代代只认了两认主，他并未提起此事。
盛凌仰起头看向她二人，眼神里盛满疑惑。他个子不高，甚至未曾高过茯意，堪堪矮了她半头，他如今不过一个十五、六的小少年。
药灵明明为他送予茯意，为何他不承认呢？为何要憋着不出声呢？
他不懂。
可若是茯意问他为何不向药灵坦言自己的心思，他便也憋着不出声了，他就也会明白了。
他们两三言，化了这一路的风霜，顺利下了山。
从此山至余故的小院，他们不知走了多久，但途中总是融洽和睦，陌生中掺杂着一丝熟悉感。
小院变了模样，此时不知时间为几年。
盛凌和药灵已化回了原型，银簪被茯意插在发间，盛凌同样回到了景韫的身上。茯意换了换神色，走上前去扣响房门。
许久许久，屋内没有传出一声回应。
茯意喊了声：“医者，我此次前来疾有所求，还望医者仁心，开门与我一见。”因不能确定当下时间线，她未喊出自己的身份。
良久，屋内才传出一声：“我已不再任职，望门外之人另寻他人罢。”他的声音枯槁至极，像是遭受痛苦已久。
沙哑、痛苦、无奈掺杂着。
他的声音像是冬日枯木，久不逢春。
这下到茯意愣了，她再次扣响房门，这次她颤了声音，不稳声线，“大师兄……”
寂静了两秒后，大门缓缓打开了。
茯意抬眼看去的是一副枯槁无颜的面容，他瘦了，瘦的皮包骨，肤色惨白，不再是那副温文尔雅模样。
失去了些温润，得到了些不该有的。
“师妹，小湘，小湘，我……”他张了张口，什么话也说不出。
他光是看着她，就什么也说不出了。
景韫立于他们身后，旁观者一般。
“先进屋，进屋再说，进屋再说。”余故抖着双唇，留下泪来。他言尽便佝偻着身子转身进了屋子，茯意跟在他后面。
只盯着他的拐杖看。
她摸不清楚余故究竟遭遇了什么，是恶意吧，就是的吧。她对前世的大师兄是有心疼和遗憾的，她心疼大师兄斯人已去，她遗憾大师兄药理之力尽散，她不甘啊，他也不甘。
景韫跟在茯意后头走了进去。
余故凄惨笑着，他明明年岁不高，却处处流露出年迈之意。
“究竟发生了什么？大师兄。”茯意问。
余故抬手倒了几壶好茶，答她：“此事讲来尽是苦难，待我思索下，讲于你听。”
[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这一章四个人在一块写的太爽了
摸个小剧场
小剧场：当景韫知晓茯意早就认出自己时
茯意：我知晓银簪是你所赠。
景韫：怎不言明？
药灵：我知晓！小湘怕你不肯原谅她，执意要忘情。
盛凌：他从未想过忘情，他最爱神女了。
茯意：你道不愿成仙，我一直在追求你，我想着若是此生了了，下世我再寻你。
景韫：我只愿与你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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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情意难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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