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佳婉清刚欲起身稍作歇息,忽见门外款款走进一位身着杏色旗装的丫鬟。她年约中年,面容慈祥,步态稳重,进得门来便行屈膝礼,恭敬地禀报道:“小姐,夫人有请。”
佟佳婉清唇角轻扬,露出一抹婉约的微笑,她斜睨了一眼站在门边的中年丫鬟,随后重新坐正身子。她伸出一只娇嫩如玉的手,轻轻摆了摆,示意那丫鬟走近些。“素舟嬷嬷,为我梳妆。”
任素舟神色不改,语气中透露出一丝不以为然:“小姐,翠竹姑娘为何不在?老身是奉夫人之命前来请小姐前往前厅的,并非专为梳妆而来……”
任素舟话未说完,便听到佟佳婉清突然将手中的桐木梳“啪”的一声摔在梳妆台上,清脆的声响在屋内回荡。她的语气瞬间变得凌厉起来:“放肆!任素舟,你虽是我母亲的陪嫁丫鬟,但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婢,我为主。我吩咐你做的事,你只需遵从便是。莫非是我最近太过宽容,让你们忘了尊卑之分!”
任素舟身形一颤,迅速跪倒在地。她心中疑惑,不知今日小姐为何一反常态,失去了往日的和蔼。突然,她想到今日林家千金曾来过府上,心中暗忖:“难道是林家千金惹得小姐不快?”于是,她连忙求饶,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小姐恕罪!此事确是夫人急命,老奴一时情急,失了分寸,还请小姐恕罪!”
佟佳婉清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动。“我怎会如此失态?”她暗自思忖,“难道真是她的原因?”思绪不禁飘回与林家千金吃甜点时那温馨对视的画面,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愫。她轻轻摇了摇头,眼珠左右转动了几下,仿佛在驱散心中的迷雾,终于回过神来。“肯定是最近太累了…”她轻声自语,试图为自己的失态找到合理的解释。
佟佳婉清眼波轻转,淡淡地瞥了一眼任素舟,朱唇轻启:“起吧,梳妆。”
“喏。”任素舟闻言,连忙起身,步履轻盈地小跑到佟佳婉清身后,双手恭敬地拿起梳子,开始细心地为佟佳婉清梳理秀发。
佟佳婉清眉如远山轻蹙,眸若秋水含波,她沉吟片刻,随后朱唇轻启,声音宛如潺潺流水,细腻而悠扬地溢出:“今日额娘府上,可也有贵客莅临?”
任素舟连忙恭敬地回禀:“是的小姐,今日府上的索绰罗家族的夫人来了。”
佟佳婉清闻言,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眼底却泛起深深的凄凉。那笑声中,不知蕴含着多少自嘲与对自己命运的无奈。她目光转向铜镜中的自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轻声嘟囔道:“真像个任人摆布的布偶……”
任素舟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谨慎地问道:“小…小姐,您刚才说什么?”佟佳婉清迅速收敛情绪,面无表情地回应:“无事,做你该做的事,莫要多嘴!”她的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诺。”任素舟应声,随即默默退下,继续忙碌于手中的活计。
——
翠竹轻轻跨过门槛,手中端着香气四溢的梨花酥,她微微屈膝,恭敬地说道:“小姐,梨花酥到了。”她的动作轻盈而娴熟。
“放桌子上吧!”佟佳婉清已经梳妆完毕,她的眼神在接触到梨花酥的那一刻,终于有了一丝光亮。
佟佳婉清轻轻抬手,捏起一块松软的梨花酥,送入口中轻咬。然而,那熟悉的甜香似乎不再如往日般令人满足,她微微蹙眉,自语道:“难道是吃了蛋糕的缘故,口味都变了吗...”不等她深入思索,门外匆匆走进一位普通丫鬟,她神色略显焦急,行礼后急声道:“小姐,夫人急召小姐过去!”
佟佳婉清眉心紧锁,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她深吸一口气,迅速调整情绪,随后起身,脸上重新绽放出温婉可人的笑容:“那便走吧,别让额娘等急了!”
——
芙蓉府
佟佳婉清步履轻盈地走进厅堂,只见两位中年妇女正谈笑风生。她款款上前,行扶鬓礼,声音柔和而恭敬:“女儿见过额娘。”
两位妇女的目光同时聚焦于她,其中一位身着深墨绿色旗装,面相富态,眼睛略显尖小,正细细打量着佟佳婉清。面对这样的审视,佟佳婉清毫不避讳,清秀的脸上洋溢着温婉的笑容,那笑容如同春风拂面,给人一种平易近人的亲切感。随后,她开口说道:
“哎呀~这位便是令千金吧!”那位身着深墨绿色旗装的索绰罗夫人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她热情地夸赞道,“长得真是亭亭玉立,温婉贤淑,我呀,甚是喜欢啊!”
另一位身着褐红旗装,满头珠钗的妇人微笑着回应:“索绰罗夫人抬爱了!”她面容端庄清雅,眉眼间与佟佳婉清有着八分相似,正是佟佳婉清的额娘——乌雅·清宁,也是大清享有盛誉的“淑人”。
佟佳翰林夫人温和地引导道:“仪儿,快过来见见索绰罗夫人。”
佟佳婉清步履轻盈地走上前,微微屈膝,声音如同黄鹂般悦耳:“见过夫人。”
索绰罗夫人满脸笑容,亲切地招手:“好,好,快过来,让我仔细瞧瞧。”
索绰罗夫人轻轻抚摸着佟佳婉清的纤纤玉手,目光缓缓下移,落在她那双小巧玲珑的“三寸金莲”上,眼中流露出一丝满意。随后,她抬头看向乌雅·清宁,面容和蔼,微笑着说道:“哎呀,佟佳夫人真是好福气,生了个如此出众的女儿,真是绝世尤物啊!等有机会了一定要让两个孩子见见面。”说着,她轻轻拍了拍佟佳婉清的玉手。
乌雅·清宁轻轻搅拌着杯中的茶水,语气平和地说道:“不急,等及笄再说吧。”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沉稳与考量。
索绰罗夫人闻言,立刻有所觉悟,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带着几分歉意笑道:“哎呀!都怪我太喜欢令爱了,一时高兴竟忘了分寸,真是失礼了。夫人莫见怪!”
乌雅·清宁轻轻展颜,委婉一笑,她优雅地抿了一口茶,柔声问道:“仪儿,怎会来得如此晚?”话音刚落,任素舟端着精致的糕点和热气腾腾的茶壶适时走了进来。
乌雅·清宁面上保持着温和的笑容,但眼神却透露出一丝冰冷,她静静地注视着任素舟手中端着的茶点和茶壶。佟佳婉清则温婉一笑,轻声解释道:“额娘恕罪,女儿想着今日来了贵客,便想亲自备些茶水,好生招待客人,这才来迟了。”
索绰罗夫人闻言,满意地点头一笑,眼中满是赞许:“令爱真是有心了!佟佳夫人,您也别再斥责她了。这么懂事的女儿,您怎么忍心责怪呢?要是换作我,有这么好的女儿,我可是舍不得责怪的~”
“是吗?素舟!”乌雅·清宁轻巧地用茶盖拨动着茶面,眼神却似不经意地落在茶杯上,那目光深邃而复杂,仿佛在品茶的同时,也在悄然打量着佟佳婉清,让人捉摸不透她究竟是在赏茶,还是在审视人。
任素舟的眼神不自觉地偷偷瞄向佟佳婉清,只见她面容和蔼可亲,但那温和的外表下似乎隐藏着某种不容忽视的威严。任素舟立刻收回视线,卑躬地回应道:“是的,夫人,小姐为了让客人喝上这茶,特意亲自泡制。”
任素舟的脑海中不禁回想起在来到芙蓉府前的那一幕:她被强行压着跪在佟佳婉清面前,一把冰冷的刀抵在她的脸上,那刀锋紧贴着她长满皱纹的肌肤。佟佳婉清则娇媚却又带着几分狠厉地说道:“大殿上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嬷嬷这么聪明应该知道吧?”
任素舟感到后背一阵发凉,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颤。她深知自己绝不敢违背乌雅·清宁的意愿,但此刻却突然意识到,这王府中最可怕的人物并非佟佳翰林,也非乌雅·清宁,而是眼前这位看似温柔可亲的佟佳婉清。她心中暗自警醒,万万不敢触怒这位深不可测的小姐。只怪佟佳婉清已久未过问府内事务,变得如此柔弱近人,让人不自觉地忽略了她才是这个府里的“活阎王”。
想当初,夫人身体羸弱,无力操持家务,又不放心将管家之权交予那些妾室之手,于是便托付给了佟佳婉清。
那时的佟佳婉清尚且年幼单纯,哪能堪此重负?在复杂的后宅环境中,她渐渐心力交瘁,最终心态扭曲,变得手段狠辣,却也将后宅“打理”得井井有条。后来,夫人身体康复,已归还管家之权,如今那些妾室见到乌雅·清宁十分敬畏,但是都知道她们敬畏的并不是乌雅·清宁,而是她身后的人——佟佳婉清。
乌雅·清宁淡淡地扫了一眼任素舟,随后轻轻将茶杯置于茶几之上,语气中带着几分赞许:“仪儿真是用心了。”佟佳婉清闻言,垂眸浅笑。
索绰罗夫人立刻轻轻示意,丫鬟会意,迅速将茶点和茶壶端至近前。丫鬟手法娴熟地举起茶壶,茶水缓缓流入茶杯,动作优雅而从容。
索绰罗夫人优雅地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赞叹道:“令爱泡的茶,清新甜淡,实乃令人回味无穷。哦,对了,尚未请教令爱的芳名,倒是我的疏忽了!”
佟佳婉清微微俯身,声音柔和而谦逊地回应:“小女佟佳氏婉清。”
“婉清啊~”索绰罗夫人轻声赞叹,眼中流露出一抹温柔的欣赏,“真是如兰花般静美,如泉水般清冽啊!”话音刚落,乌雅·清宁瞬间抬眸,目光锐利地看向索绰罗夫人。索绰罗夫人感受到那目光中的意味,立刻收敛起笑容,连忙解释道:
“夫人切勿误会,我并非有意夸赞婉清的才貌,实乃感慨上天之巧思,能赋予她如此静美之气质,如兰花般淡雅,如泉水般纯净。让人艳羡啊!此乃天性使然,非后天所能为。我等妇人,应以德行为先,才貌皆为次要。适才失言,还请夫人海涵。”
乌雅·清宁轻轻一笑,眼神中虽透露出一抹柔和,但深处却隐约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她语气平和地说道:“索绰罗夫人请放宽心,我不过随口玩笑罢了。毕竟仪儿风采卓绝,令人情不自禁也是情理之中,但是夫人以后还是谨言慎行些,毕竟...祸从口出!”
索绰罗夫人闻言,明显放松了些许,轻轻舒出一口气,微笑着回应:“多谢夫人提醒,我确实有些失态了。”
“哎呀!今日天色已晚,我也该回府了。”索绰罗夫人站起身来,表现出一丝不舍的样子。
乌雅·清宁微微一笑,点头示意,随后唤道:“素舟,送客!”索绰罗夫人闻言,不等任素舟回答便迅速起身,步履从容地走向门口。佟佳婉清目送着她的离去,转身之际,右眉轻轻一挑,眼神中闪过一丝冷厉,仿佛隐藏着深不可测的心思。
乌雅·清宁缓缓起身,步履轻移,走向佟佳婉清。她站在女儿面前,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后轻轻叹了口气,语气略显严肃但又吞吐:“仪儿...为娘...考虑再三,索绰罗氏或许是你最好的选择...”
佟佳婉清轻轻点头,柔声回应道:“女儿明白。”
乌雅·清宁轻轻摆摆手,语气中透露出一丝疲惫,说道:“好了,我也乏了,回去吧!”
佟佳婉清恭敬地应了一声,轻声道:“诺。”
佟佳婉清轻盈地步出芙蓉府,身姿如柳,乌雅·清宁目送着女儿的背影,眼中流露出一抹复杂的情感,转而对任素舟苦笑道:“是我对不起她,希望我给她挑选的夫婿能够解开她的心结...实话说吧,仪儿是不是对你有所威胁...”
任素舟面露难色,沉默不语。乌雅·清宁见状,轻轻叹了口气,不再逼问:“唉!你不说,我也明白其中的缘由……我让你再次装出不敬之态,以此试探她,确实让你受苦了,我对此也深感歉意……”
任素舟闻言,连忙摇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夫人千万别这么想,奴婢的性命是小姐所救,夫人对奴婢更有培育之恩,这些大恩大德,奴婢永生难忘。如果奴婢的牺牲能换回大小姐的平安,奴婢即便是死,也毫无遗憾。”
“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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