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还在向外面等候的人们解说今日的曲目:
“想看《将进酒》啊?现在已经开场了,你们来晚了,下一场是《登高》,有兴趣看吗?门票要1两银子就好。”
显然这是个很受欢迎的木偶戏班子,一眼望去,外面围了满满的人。
外面的人还在跟门卫商议:“《登高》可是出新戏吗?新戏门票就要1两银了啊?”
门卫:“放心,我们平和木偶剧场的出品都很有保障的,每个木偶都活像真人似的!”
……我心说你们的木偶都是用活人来做的,能不像真人吗?
眼下,《将进酒》这出戏刚开场没多久,远不到散场时间,如果我们就这么从这大门口出去的话,也未免太过招摇了。
我停下了脚步,把鲜血淋漓的手拢入衣袖之中,却仍印出了红色。
“要怎么出去?”我低声地。
“这还不简单?就直接出去啊?”卜渊疑惑地。
“嗯?有人守着?”
“又不是守我们的,是检票的。”
“啊?”
于是,卜渊就这么拉着我直挺挺地从门口走了出去——
“两位怎么了?”果然,门口的门卫问了一声。
“哦没什么,突然想老婆了,回家去了。”卜渊说。
“哦,请慢走。”门外也就不甚在意地收回了目光。
我:“……啊?”
不过,也总算是逃了出来。
回头一看,这是个三层的建筑——之前我们想要到桥上看看的时候,所拦截我们的人给我们指的那处。
没想到原来是木偶戏班子?
卜渊拉着我呆了好一会儿,张望着这个建筑……
到底也没有木偶能逃出来。
卜渊像是被抽干了灵魂一样叹了一口气,整个人都垮了下来。
*
晚些时候,镇子上的行人越来越少了。
我们找了处安静的地方落脚。
“我现在,良心很不安。”昏黄的烛光下,卜渊低垂着头,“他们被平芜做成木偶,好不容易等到你帮他们割开丝线了,本还以为有希望逃跑,但最后原来只是为了利用他们制造乱象阻碍平芜……我能逃出来是用他们的绝望换取的。”
“他们换取的也不止是逃跑机会。”我看向他,“还有更多的时间,平芜把他们一个一个捡回去,要花费不少功夫。”
“但我很难过。”
“当时那种情况,就算你不跑,也救不了他们,也许你回头你自己也折进去。”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是我没考虑到他们的心情,不过,也总得要脱身,才能再想救他们的事。”
“……你说得对。”他点了点头,抹了一把脸,“他们现在一定很绝望,我们要怎么帮他们?平芜这戏班子看起来很正规,实际上在人家桥底下挖通道,搞活人木偶,我们揭发他,报官吧?”
报官……吗?
“我本来是想着,回去找我师兄。”我看向他,“他的剑能断开这些丝线。”
“呃……但是看到活人木偶,他不会吐吗?”
“……吐吧。”我说,“多吐几次就习惯了。”
“你的心好冷,像石头。”
“……”
但事实上,上次我师兄就是听人皮面具,听多几次,吐多几次就没事了啊?
“可是……”眼下,卜渊又犹豫起来,“来得及吗?戏班主放跑了我们,肯定会顾虑我们搞他的老窝,我怕时间越久变数越大……唉,我的剑也被他拿走了,不知道放哪去了,那是我爷爷留给我的东西,要是他也一并带着跑路了……”
“就我们这个逃跑速度,他一时半会儿不会顾虑到跑路的地步。”我说,“我们武器都被没收了,就算之前武器在手,也没有搞得过他,他不会跑的。”
“可我还是很担心。”卜渊皱着眉头,“要不,我们先报官?先告知一下情况,你就通知你师兄过来?”
“嗯……好吧。”我点点头,就去取了纸笔,给大师兄写了封信:
“大师兄,
我和卜渊从洞世大师那处拿了明鉴玉,到当日他撞鬼的镇上一探究竟。
但我们遇上一件棘手的事,一个木偶戏的戏班主,自称平芜,他所制造的木偶选用的材料是活人,现有数十受害人困身戏班子中无法脱身。
平芜会用丝线操控活人按他心意行动,现我手上也有两圈丝线,无法割断,不过现时我已带着卜渊从戏班子中逃离。
当众功法诡异,尚且不知原理,希望师兄前来相助救人。
祝 安
师弟,顾青砚执笔
”
写好了信,折叠成卷,放飞了信鸽。
天气看起来不算太差,有些灰蒙蒙的天空,一望无际,小小的一只雪白信鸽飞向绿苑的方向。
只是我心里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走吧,我们去报官。”卜渊又道。
“嗯,好。”
临出发前,我卷起被血迹染得斑驳的衣袖,手上仍是一道又一道红色口子,仍在渗血,不一会儿就染红了手,显得几分狰狞。
犹豫了许久,我终没有为它缠上绷带。
“怎么了?我来帮你上药?”卜渊许是讶于眼前过于震撼的光景,有些无措地问了句,“怎么伤成这样了?”
“不用了,我自己刮的。”我摇摇头,放下了衣袖,收拾好东西就出门去,“我没有别的武器了。”
“啊?哦,好吧好吧……”
*
小镇上的官衙比想象中还小得多。
一眼看过去,好像还没有大师兄家的庭院大。
很安静,没什么人。
咚咚、咚咚!
卜渊拿起了鼓槌,在鸣冤鼓上敲了几下后,官衙大门敞开,几个官差就走了出来:“请问何事鸣冤?”
“我差点被平芜那个木偶戏戏班主做成了木偶!”卜渊马上眸光一闪,就是一副可怜巴巴又充满愤怒的表情。
随即,官衙内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响,“请两位进来说话。”
“我们大人叫你们进去说话。”官差说。
“哦,好。”
卜渊点头应允后,我们就步入了这个官衙。
在走过门口台阶,越过大门之后,大门随即“砰”地就关上了。
心里的不安感越发浓烈。
不知道是不是衙门规模太小的缘故,两排捕快紧紧包围着我们,空气里都有几分压迫感,有点窒息。
灰暗的天色下,官员正坐在大堂上,平静地看着我们。
我突然就好像丧失了所有想要说话的**。
“大人啊,您要为小民伸冤哪,平芜那个家伙,差点就……”卜渊原本是说着的,但他的目光在飘到大堂之后,就突然滞住了。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昏暗的大堂,侧边的一角地方,摆放着一把重剑。
他被收走的那把。
“……快跑!”我马上一把抓住卜渊的手臂,转身就要出去——
我忽而意识到,这里的空气并不是因为地方小不流通才显得让人窒息。
砰!
随着堂上惊堂木敲打落下的一声,周围的捕快就把我们重重围住,而近在眼前的大门也紧紧闭着。
锵——
转眼之间,眼前的一个捕快就拔剑劈了过来!
我忙松开卜渊侧到一旁闪躲,但随即又几个捕快迎面而至。
“锵!”又是几记明亮的剑光,逼得我直往后退。
眼看着剑要劈至眼前之际,我马上卷起了衣袖,举起早被血染红的手,心底吟唱起那支哈尔塔娜的歌声。
起来吧饱经苦难的子民啊
哈尔塔娜的提灯里是远方
一时间,灰暗的天底下,又漫起阵阵红光。
早伤痕累累的手上一阵刺痛,血气横飞。
由鲜血化作的利刃打向面前的重重包围,汹涌猛烈,顷刻之间就把他们扫倒在地。
我朝着紧闭的门再度抬起手时,才发觉已经疼得颤抖不止,血顺着手臂往下流了一地,浑身都是虚汗。
我咬咬牙,对着大门又是一记红光甩了过去——
砰!
红光炸到大门的一瞬间漫起了滚滚烟尘,尘埃之中,两扇大门中间裂开了一条巨大的痕迹,继而轰然倒塌。
“好了,快跑……”我回过身去想要找寻卜渊的身影,却发现他已经不知何时倒在了地上。
这不对劲……
我浑身发冷,刚开始琢磨,手腕间突然就被一股力道扯了一下,猝不及防地,整个人就被往后一带。
隐藏在捕快之中的一个高大身影,一手手指上下翻飞,另一手拿了一块手帕,在我靠近的一瞬间,手帕就捂到了我脸上!
颇为熟悉的酸臭气味。
心中不好的感觉无限地放大,我胡乱挥动着手上的血气利刃挣扎着,一道又一道血光在我眼前飞溅。
却无济于事。
我的手腕始终被他牵着丝线,控制住动作。
眼皮也越发沉重,沉重到无力地合上。
眼前落入了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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