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聊了快一个时辰，话题不知什么时候又被小姑娘带着，从正事上几度转回嘘寒问暖。穆泽眼皮都快眨酸了，严律这才拽了一把几乎又要缠在穆泽身上的妹妹，拖着人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庭院。
穆泽朝他们的背影挥挥手，抹了把汗，倾着身子把胳膊自然地搭在林川肩上，整个人都靠了上去，轻叹一声。
“算是有的忙了，清闲一日算一日吧。”穆泽靠了一会儿，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闭眼带了些责怪，“还没问呢，你这几个月跑哪儿去了？出发前不说，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写信告诉我一声。”
心里盘算着林川是会淡淡说一声“没什么”还是老老实实把经历和盘托出，可等了半天，久到他脖子都歪酸了仍没得到回应。穆泽疑惑地回头看着他。
察觉到目光，那人才似回神一般自认为不易察觉地缓了口气，正了正身子。“南边。晴莱的结界出了点问题，师尊让我去看看。”
“没了？”
“没了。”林川悄悄挪了一步，不动声色地从穆泽的倚靠中退出去，“我先回去了。”转过身就要往回走。
“站那儿别动。”
穆泽渐渐敛起笑意，快步绕到林川面前。他看着林川呼吸一滞，估计是忘了躲开，就这么怔愣站在原地，放任自己越靠越近。
“林川，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穆泽眼底浮起一丝罕见的严肃，冷脸紧紧盯着眼前人，“别想着胡扯，你从小一有事想瞒着就是这副样子。”
撒谎都学不会，笨死了。
谁成想林川竟又有些出神般，穆泽一低头，看他指节攥得发白，“没事，就是赶路回来有些累了。”那人眼眸低垂，淡淡说着。言罢，侧过身朝房间走去。
穆泽沉默着站在原地，眼神暗了暗，盯着那人略显仓皇的背影。
天黑得很快，守夜弟子排着队换岗。山上的烛火渐渐熄了，除去记档的苍院还闪着几点零星微光，整个沉星近乎漆黑一片。
穆泽熄了灯，无声地待在房间里。
夜过丑时，估摸着人也该睡了，从床榻上一跃而起，压着脚步朝院子那头的房间走去。
悄无声息地摸过去，穆泽伸手刚准备推门，却突然留意到门缝溢出的一丝光亮，当即停下动作。里面传来几道刻意压低的人声，断断续续听不真切，只能听出这些声音似乎出自同一个人，不是林川。
林川在屋子里藏人！
穆泽心里暗骂，咬牙切齿地蹲在门口的草垛子里。
“血总算没再流了，不出半个月应该就能好。”
声音隐隐约约，穆泽只能又矮了身子，耳朵近乎贴着门板。
“师兄，你可就瞒着穆泽哥吧，信不信我哪天告诉他，吓死你……”
“你是不想让他担心，可他这才回来一天。每天拖到这个时辰换药，我都不知道你现在到底是睡着还是昏过去了。”
“底子再好也禁不住这么折腾啊，你这伤要不是回来得及时，算是想瞒都瞒不住……”
再听不下去，穆泽只觉得心里的火一股股往上涌。他强行压下直接闯进去的冲动，撑地想要站起，找回知觉才突然发现自己手在发抖。深吸一口气，轻手轻脚回了房间。
那小子到底想干什么。
第二天一早，穆泽黑着脸推开房门。没等林川，自己一个人先去了饭堂，难得地主动走到祝渊桌前，在他对面坐下。
“怎么跑我这儿来了，小川呢？你们没在一起？”祝渊抬起头，边吃边打量着，“吵架啦？”
穆泽摇摇头，扭捏地开口：“我才不稀得跟他吵，不值当的。”
祝渊果然皱起眉，语气不悦，“没大没小，再怎么样他也是你师兄。”
“师兄怎么了，他根本不值得我置气，白费这心做什么。”
“穆泽！”筷子在碗上磕了一响，祝渊眼底闪过愠色。已经有些挨得近的弟子偷偷朝这边看，穆泽淡淡扫了他们一眼，那些人又尴尬地偏过头去。
“你们有什么矛盾我不干预，但不管怎样，闹一闹就算了，且不说他是你师兄，他……”祝渊顿了顿，又收敛着话头，“反正，不要瞎闹，不然我收拾你。”
还真就只瞒着我是吧。祝渊看不清的角度，穆泽深吸一口气，然后一脸不情愿地就要起身。
脚都没来得及迈开，又听见身后人开口。
“等等。你去，替他把今天的日例做了……这半个月的你都替他做，我看就是平时太惯着你了！”
“是——”穆泽拖着长长的尾音，麻利收拾了碗筷，晃晃悠悠地消失在祝渊视野之外。踏出饭堂，哼着小曲就往平戎楼走去。
刚走出去没两步，只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闯入眼中。严秋抱了几部卷轴，悠哉地走在严律前面。
可逮着你了。穆泽眯了眯眼，蹬蹬几步跨过去，一巴掌拍在严律肩上。
严律几乎要跳起来，后退了几步才稍稍站定，深吸一口气：“穆泽哥……”
穆泽冲他摆摆手，又上前摸了摸严秋的头发。
“去交日例？”
严秋点头。
“抱这么多，给你哥的也拿了？”
“不重不重。”严秋扬起下巴，回头撇了严律一眼，笑吟吟地，“他那身板，万一压垮了怎么办。”
穆泽手指还是轻轻捏着严秋的脸，却慢慢转过头，眯眼笑着望向严律：“那咱俩还真是想一块儿去了，我也怕林川压垮身子，他的杂务也是我替他做呢……”
“小秋！你先去平戎楼把东西放了，我一会儿来找你！”严秋还想说什么，回头看自己哥哥一脑门子汗，还是哼一声走了。
严律挠挠头，一步一步挪过来，试探着开口：“穆泽哥，你，你知道啦？”
这小子太不禁乍了，穆泽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故作严肃地应了一声，眼睛始终盯着他的反应。
严律一下慌了神，但语气里又带着些许如释重负，上前一步，手在空中不断抬起又放下，最终还是抓住了穆泽的手腕。“阁主师伯告诉你的吗？我早说不让大师兄瞒着你，我就知道瞒不住……”他念叨着，眼前蒙上一层氤氲。
“欸欸不许哭。”穆泽看着他越来越红的眼睛，直觉不好，胡乱地安抚了几句后试探地开口，“多大点伤你就哭成这样……”
没想到严律呜咽得更厉害，“哥啊！你们平时过的都是什么日子，都这样了还不算大啊！”他当着穆泽的面又不敢真哭出来，只看着他的表情越来越难看。
对话之后就一直心神不宁，穆泽到平戎楼快速交完自己和林川的杂务。楚辰愣愣地看他飞奔来又飞奔去，心里只觉得诡异，胳膊肘轻轻戳了戳一旁的祝渊。
“平常也不这样啊，怎么了这是？”
“阿辰，你说我不能给孩子骂疯了吧？”
在祝渊那儿问清楚林川的位置，穆泽掐着时辰，赶在师弟师妹涌入前冲到饭堂，带了几道菜，拎着食盒就往演武场赶。
从系上玉佩的那一刻起，穆泽每时都觉得自己的灵力比上一刻更加丰盈。跑了几步还觉得慢，他心下一动，试着勾了勾手指。“风！”霎时风起，推得穆泽几乎踉跄。他闭眼轻笑一声，调整步伐，御着风往演武场奔去。
演武场设在山麓的一大片平沙上，场周立着数十个高矮胖瘦不一的人形傀儡。穆泽停了风，在入口处站定，朝里面望去。
时至晌午，整个场中只有一人。林川长发高高束起，穿着干练贴身的藏青色武服，提了一把闪烁寒光的剑，身子绷直。他后撤一步起势，深红的灵力瞬息之间顺着小臂贯入剑锋。林川闭着眼，动作极快地向前闪去，一声铮鸣，场地中间那个最为健硕的傀儡被一剑贯穿，洞口内里还跳动着微弱的火光。林川的碎发随风飘动，又慢慢落回额前，衣摆也慢慢静了下来。他收了招式，站在原地，半天没有挪动一步。
穆泽的呼吸瞬间滞住了。
他看见林川握剑的手在发抖。
煮波狼狈地摔了一跤，膀子疼……慢慢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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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师兄，笨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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