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深秋时雨水多,一道惊雷劈开了沉默。
突如其来的雨拦住了岑君词回正房的脚步。
厢房的门被开了又关,钟延龄知道现下她不自在,“你来睡床吧,我去软榻上睡。”
钟延龄着了风寒,岑君词怎狠心让她睡软榻。
她拒绝道:“不用,我睡软榻便好。”
这些天的相处下来,钟延龄也知晓她是个倔脾气。
借着烛光,岑君词在抬脚往橱柜的方向走,厢房的橱柜里除了钟延龄日常穿着的衣物之外,别无其他。
更别提,有多出来的被褥。
气氛随即有些尴尬,钟延龄清了清嗓子,“橱柜有多得被褥么?”
她在明知故问。
岑君词心下一顿,决定冒着雨回去正房。
外面的雨势大得可怖,本就值深夜,外面更是伸手不见五指。
除了电闪的蓝光之外,整个院子只有厢房燃着火烛。
钟延龄披着外衣起身,穿好了鞋袜,迈着步子朝着她走来。
一双有力的大手搭在了岑君词的双肩,她将岑君词往大床的方向推。
“你安心睡下吧,照顾我这么久辛苦你了。”
岑君词用疑惑的神情看着她,这人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
“别这么看着我啊,我睡够了,不困了。”
岑君词面上的疑惑加深了些,这人一本正经道:“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我可是正人君子。”
最后四个字,钟延龄咬得格外重。
“那君词就多谢二少爷好意了。”
她身着外衣,指尖攀上盘扣时,钟延龄本能转过身去。
“你要宽衣怎不说声?”
“二少爷不是说自己是正人君子么?自然不会对君词有别的想法。”
钟延龄听出来,这人是有意在戏弄自己。
岑君词盖上锦被时,合上了眼。
“麻烦二少爷将烛火熄了。”
钟延龄“哦”了一声算作回答,上前将烛火吹熄。
摸着黑走到软榻处,就着外袍而卧。
深夜的气温着实不高,从窗隙里溢进来的风打在她身上,好似要往骨头里钻。
钟延龄倒吸一口凉气的动静直直入了岑君词的耳里,黑暗中,她唇角勾起一抹不知名意味的笑容。
钟延龄逞强的模样,着实有些滑稽。
“二少爷,实在觉得冷,便过来睡吧。”
钟延龄“啊”了一声,身体比脑子实诚些。
岑君词往里侧挪了挪,床的大半边空给了钟延龄。
钟延龄躺下来时,身子再次变得僵硬起来,她侧过身时正好面对岑君词放下来的青丝。
恍惚间,一股说不上来的异香只冲她的鼻息。
黑暗中,钟延龄只能看见一个消瘦的薄背。
异香的味道甚是好闻,钟延龄闻着倍感舒心。
没过多久,她的呼吸便变得均匀起来。
温热的呼吸打在岑君词的发梢,岑君词起先的紧张感瞬间释然。
她说她是个正人君子,她是有君子该有的分寸。
可她们终归是夫妻不是么?
有些瞬间,岑君词不想要她的君子做派,她也会像寻常女儿家一样,希望“丈夫”尊重她是个女人。
也希望得到“丈夫”的爱和关怀。
而不是这所谓的君子做派,疏远有时也是一种轻视。
而如母亲所言,要她主动一些。
可到底,她本就配不上钟延龄。
“丈夫”的轻视是她靠不近钟延龄最大的鸿沟。
这种不知名的情绪压在岑君词的心头,带动了悲楚,也化作了无声的泪珠。
像是有感应的,这时钟延龄正好下意识翻了个身。
被褥盖在两个人身上,但她们二人隔着的楚河汉界应该算作裂缝。
管好的窗都会有缝隙,何况是人与人之间的不靠近。
黑夜中,钟延龄漆黑的双眸亮了亮,她往岑君词的方向挪了挪。
有热源的靠近,岑君词的心跳漏了一拍。
胆怯地,又期待着些什么。
次日一早,福生来叫早的时候,钟延龄才睁开了眼。
福生叫早的动静惊醒了两个熟睡的人。
现下,钟延龄的左手搭在岑君词的腰身上,岑君词整个人好似在她的怀里。
这个姿势,钟延龄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的。
钟延龄尴尬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抱歉啊……”
岑君词看着淡定些,后半夜冷,钟延龄将她圈进自己怀里之后动作便停了。
真真是一个正人君子。
岑君词起身后,传了桑群进来服侍洗漱。
福生将今日钟延龄要穿的衣服拿来,“少爷,舅老爷说怕您病着的这些日子睡不踏实,衣料都让小的用安神的药材熏过了。”
钟延龄还在尴尬的余温中,她清了清嗓子,“知道了,我要刷牙洗脸。”
福生随即带着两个丫鬟进来,她们手里端着洗漱用具。
钟延龄洗漱完之后,见岑君词坐在梳妆台前由着桑群梳发。
今日钟延龄换上了一身雀青色的长袍,丫鬟给她扣着盘扣时下意识看了她好几眼,眼含桃花,满面小女儿家的娇怯。
钟延龄被看得不自在,“你叫什么名字?”
“回少爷,奴婢叫小桃。”
“小桃是吧,以后我这院子不用你来伺候了。”
小桃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主子,她可是照着老太太吩咐,要在钟延龄面前混个脸熟。
她还想着万一哪天被钟延龄看上,那便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小桃吓得连连下跪磕头,“少爷,可是奴婢哪里伺候得不好?”
钟延龄坐在床榻上,她怎会不知道府里这些年轻小丫鬟的心思,“若是思春,找钟管家要了卖身契离府寻个良配便是。”
“少爷,小桃不走,小桃愿意在府里伺候!”
“你若是要在府里,那日后便不要再进我的院子。”说着,钟延龄看了一眼福生,“让钟管家挑几个机灵点的来我院子里伺候。”
“是,少爷。”
岑君词听她话间情绪不高,又不知道这下人怎就惹得这个祖宗不快,“福生,你带着小桃先下去吧。”
另一个小丫鬟也不知道今日少爷怎一早就有甚大的火,她蹲下身要给钟延龄穿鞋,钟延龄刚将一只脚伸进去,一阵锥心的同感直钻心头。
钟延龄将脚拿出来,白袜上染上了赤红。小丫鬟吓得赶紧将这双鞋检查了一遍,针头还挂在上面,吓得她连连磕头认错。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钟延龄顾着吃疼,全然无心管谁该不该死。
岑君词刚好梳妆完毕,起身走到床榻处,“桑群,去将金疮药粉拿来。”
说着,她垂眸看着一个劲磕头又哭得恼人的小丫鬟,“还愣着作甚?还不去取双新的鞋袜来。”
桑群取来了药,小丫鬟也将新的鞋袜取来。
岑君词亲自上手给钟延龄涂了药粉,又蹲下身来给她穿好鞋袜,钟延龄不解道:“这些让下人来便好了。”
她们二人一高一低,岑君词抬头的瞬间好似在仰望她。
而钟延龄下意识地将她的手牵起,将人拉至床沿边坐下,“你是钟家的少奶奶,这些活让下人来便好了。”
岑君词没有接话,准备抬脚出厢房。
她对她的认知,只会是钟家的少奶奶么?
出了厢房,岑君词对福生交代道:“少爷今日火气大,送些菊花茶给少爷饮。”
“是,小的知道了。”
晨间的风波过后,钟延龄在前厅用完早饭之后回到了厢房,她就这么坐在窗边的太师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
清晨时,窗外雨势便已歇,唯有檐角还有滴落的残雨。残雨敲在青石板上,发出断续的脆响。
福生端着菊花茶进来时,见她真正出神,“少爷,这是少奶奶吩咐的菊花茶。”
听见“少奶奶吩咐的”这六个字,钟延龄面上表情一变,“她为何要我饮菊花茶?”
“少奶奶说您今日火气大。”
她火气大?
府里丫鬟的心思人尽皆知,唯独岑君词视若无睹,到头来还成了她火气大。
思及此,本要炸毛的小刺猬将毛放软,她为何要这般在意岑君词是否吃味?
倒不如真真来一个宠妾灭妻,然后就此和离还她自由身?
钟延龄随即面上沾沾自喜,对着福生问道:“老太太现下在何处?”
“应当在房里歇着呢。”
钟延龄三两下穿好鞋袜,“走,去老太太院里。”
老太太院里现下也不太安宁。
小桃哭到了老太太这头来,老太太听她哭了有一阵,一个头两个大。
“好了,哭了这么久也够了。”
“老太太……少爷现下已经不让奴婢进她的院子了……”
起先老太太还有些怜悯之心,她一哭便哭了半个钟,老太太的耐心也到这了。
“淮胤说如何那便如何,休要再哭哭啼啼!”
“钟家不缺一个丫鬟婢子。”
老太太刚训完人,钟延龄带着福生便到了。
“祖母!”她还在院外,钟延龄的声音便传到了里屋。
跟前人将老太太扶起来,“可是淮胤的声音?”
“是二少爷。”若秋是老太太的贴身老嬷,她回话道。
钟延龄一进里屋,便在老太太床边坐下,佯装给老太太捏腿。
“祖母,您近来身体可好?”
昨日还在病着的钟延龄现在这般生龙活虎,老太太心里的不安散了大半,“只要你好,老太太我自然没什么不好的。”
钟延龄无事献殷勤,老太太心里也跟个明镜似的,“说吧,有何事找我老太太?”
“祖母说的何话?孙儿这是挂念您挂念得紧。”
钟延龄嘴甜,将老太太哄得一套一套的。
老太太慈爱地拍了拍她的手,“说正事吧,我的小祖宗,是要这天上的星星还是月亮,老太太我都给你摘。”
钟延龄清了清嗓子,“孙儿……孙儿想纳妾。”
老太太今早才听下人传报,昨日她们二人共宿一屋。
怎现在,钟延龄就要纳妾了?
钟延龄颇有微词,“祖母,孙儿这可是想早日为钟家开枝散叶啊。”
“淮胤呐,你这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了?”
哪家的姑娘?
钟延龄思来想去,早上那个丫鬟叫什么来着。
“就府里的小桃……”
小钟呐,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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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纳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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