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州东街上,因着是冬季,寒风吹彻,街上人员寥寥无几。
位于东街尽头的明州府官府,隐没在黑夜之下,犹如蓄势待发的雄狮,忽有一道纤细的身影从屋檐上急速飞过,又迅速遁入院落。
今夜是明州府官陆让之子陆书贺冠礼,此时已经入夜,府里上上下下热闹后都放松了警惕。
妙染一个利落翻身进入院子,轻轻推开窗户,只见一个男人成醉态地躺在床榻上,她取出随身携带的**香点燃,朝着窗户扔进去。
半晌。
她又一跃,拿出腰间的匕首,缓步靠近床榻上的男人,双手握住匕首朝着男人直愣愣扎了下去。
男人伸出双手死死握住匕首,黑眸深沉,眼底尽是杀意,阴冷低沉的从他薄唇中吐出:“你是谁?敢刺杀本官,”因害怕而嗓子发干,发出的声音有些干涩。
“狗官,自取你狗命的人。”
陆让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吃过酒的嗓子带着几分醉意,像是真的记不起来似的,“我承认,我是杀过人,但我陆让平生杀的人连自己都记不清楚”,他顿了一下,手掌用力,刀锋转换间靠近那光洁修长的脖颈,“你若不说,我此刻便杀了你。”
感受到刀锋逐渐靠近,妙染转过头,不再看对方,反正已是死路一条,早点下去陪家人也好,一个反掌,匕首直直朝着陆让的胸膛刺去,哪知对方一个翻身,这刀刺在手臂上,“嗤”的一声。
药力见效,男人爬行的速度过慢,左腿上又挨了深深一刀,然后是右腿。
“来人呐,快来人呐,有刺客。”
对方扯着嗓子喊,值夜的士兵匆匆赶来,燃着的火把照亮了这间院子,妙染抽身退出,掀开面纱,“狗官,你这条狗命,我早晚来取。”说完又是一个跃身,飞出院墙。
独留下陆让看着那张脸,他面上惊恐不已,“不要追了,把府医叫过来。”
离明州府不远处,罗文等在那处,打更人提着灯路过,他又隐在黑夜里。
良久,一个穿着夜行衣的女子才从屋檐上跃身而下,立在罗文面前。
罗文看着她,正是刚接到命令从其他地方调回明州的妙染,“殿下叫你回明州是来帮忙的,不是叫你来添麻烦的,你要报仇也不应该急于此时。”
“不用你管。”
“我自是不管你,你自己去找殿下交代。”
说完,二人一齐朝着市舶司方向去。
已经三更天,祁晟此刻还在书房处理公务,刚放下手中的文书,罗文便带着妙染进入书房,气氛看起来不妙。
祁晟抬眼问两人,瞧出两人都生着闷气,“这是干嘛去了,怎么这副样子。”
罗文侧眼瞧着妙染,“妙染独自行动,去府官府刺杀陆让。”
“陆让杀了我全家,我不应该杀他吗?”妙染声音颤抖,带着哭腔。
妙染原本是明州府一家商户的女儿,因着长得好看,被陆让看上,奈何妙染抵死不从。后陆让用了些伎俩,妙染的父亲便因行滥短狭罪被关押,妙染父亲清白一生,生意往来都是重诚信的人,抵死不认罪,后意外死于牢狱之中。
母亲状告至府官处,被陆让打了板子后卧病不起,不久也追随丈夫去世。妙染无奈,带着年纪尚小的弟弟一路前往京都告御状,弟弟因年纪小,身体不好,生病也死了,最后独留下妙染一人。妙染行至京都,被官府以不在辖理范围赶出来。
那天是祁晟从边关回来的第一天,看着她的遭遇,便将妙染救下,又送妙染去学习本领。
祁晟能理解妙染的复仇之心,好心劝解道:“本王知你报仇心切,但是不能急于这一时,且犯人只有律法来治他,待过些时间,本王定给你一个交代。”
祁晟又何尝不想手刃仇人呢?母亲死不瞑目,可是他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还有什么是不能忍的。
祁晟待下属一向从不苛责,但是此次妙染差点就坏了计划,他面色紧绷,肃声道:“妙染,这次你可知错。”
妙染即刻跪地,“妙染知错,请殿下责罚。”
“记住你现在的话,若往后再犯,本王定不管你死活。”
妙染头压得极低,“妙染谨记。”
“你先退下,明日随我去见王妃。”
妙染闻声退下,书房里独留下祁晟与罗文二人。
“妙染到王妃身边,你要时刻关注好,免得她犯傻,连累了王妃。”妙染的性子执拗,但是武力值高,除了报仇一事外,都听安排。
“好的,殿下。”
“交代你查的事情,查得怎么样?”
“果然同王爷说的一样,王妃是去过香药司,伤她的人正是陆让。”
祁晟拳头握紧,一拳打在案桌上,陆让这个蛀虫,是时候该除去了。
“香药司可有说丢失什么东西没?”
“并未听到风声。”
陆让把持着明州府多年,与刑部司一道沆瀣一气,手底下不知出了多少冤假错案,在明州仇人遍地。
“按照之前的计划,派人再去刺探一下陆让与那批海盗之间的交易,我怀疑香料丢失跟明州府官脱不了干系。”
“收到,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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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窈受伤后在主屋养了两日,今日在末药的搀扶下,坐在窗前独自研究起那些药材来,她使不出力气,末药在一旁帮着把药材研磨,“公主,是不是这次咱们就能不用娘娘送药了。”
姜窈按照药材单子清点后,发现还缺一样洋金花,那日时间太赶,没来得及取一些,叹气道:“先磨,备着吧!”
送往大夏的书信算算日子该该到了,皇后娘娘的人迟迟不见身影,莫不是她已经成为了弃子。香药司的交易名单在她手上,像个烫手的山芋,若是被祁晟发现,又要扯谎。
祁晟就是在这时进入主屋的,抬眼就瞧见窗前坐着的主仆两人,姜窈一身素色的衣裳,只是往日绑在她头上的红绳,此刻却看不见,没做多想,祁晟担忧道:“王妃这是干嘛!这天还冷着呢?当心受凉。”
姜窈起身,理了理衣裳,才觉得有些凉,自己被祁晟顺势扶起来,拉着走到了床榻处,又扶着坐下,“这几日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交给末药与妙染就行。”
此刻,姜窈才看见祁晟身后跟着的妙龄女子,看起来比她还年长一些,生得很是好看,一双丹凤眼,甚是凌厉,“想必这位就是殿下同我说过的妙染姑娘,生的真是好看。”
祁晟没回答,只是说:“今日可喝过药了。”
“已经喝过了,就是没有桂花糖。”姜窈还虚着,声音很低。
祁晟又将身上带着的桂花糖递给姜窈,如今他身上每日都备着,“此前同你说过,会再安排一个人过来照顾你,妙染今后就跟着你,随你使唤,不用再问我。”
妙染是个机灵的,听见祁晟一说,便即刻倾身行礼,“妙染见过王妃。”
姜窈笑笑,抬手,说道:“妙染姐姐请起,用不着如此客气,”又朝着祁晟说:“昭和谢过殿下。”
“咱们过几日便要成婚,成婚之后你我二人便是夫妻,理应如此,莫要同我客气,”说完瞧着窗棂前那些白瓷瓶装着的东西,又想起姜窈身上的毒,关心道:“配制那解药,可还缺些什么东西。”
姜窈中毒之事和祁晟坦白之后,祁晟便时常关心姜窈解毒的进展,生怕姜窈那一天就不见了,刑部司少女凶案迟迟未得进展,凶手至今不知在何处,解毒之事只能靠姜窈自己琢磨。
“还缺一味洋金花。”
洋金花这东西在明州不常见,但祁晟在市舶司,管辖着海上贸易,找那些番邦买一些,还算好办。
“这好办,我明日寻了帮你送过来,你就安心养伤,把这毒解了,至于陆让那边,有我担着,莫怕。”
“嗯,我不怕。”
“只是我同你说过的,以后这种冒险的事情,莫要再去做,任何难处你我二人应当齐心去解决。”
“好。”
“那你先休息,今日我还有海巡任务,晚些再来看你。”祁晟交代完后出了主屋。
姜窈坐在床榻前,看着站得笔直的,一动不动的妙染,她忽然有点好奇心,“妙染,你是犯了什么事情吗?为何你们殿下会把你安排到我这里来。”
妙染倾身,“属下是犯错了,但是王爷让我过来是保护王妃,与我所犯之错无关。”
姜窈抬手示意妙染,“你过来些,告诉我,你犯了何错。”
妙染站着不动。
这一刻,姜窈有些想把人退回去的想法,不免语气不善,状似提醒道:“你们殿下可是说了,以后你就是我的人,连我这个主子的话你也不听吗?”
妙染才到姜窈身前,“属下去杀陆让失败了。”
“为何要杀他?”
“陆让这个狗官,在明州只手遮天,害死了我全家,我杀他是为了报仇。”妙染说起话来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杀了那狗官。
姜窈存了自己的心思,若是陆让说出丢了名单,那祁晟一定会怀疑她,而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就是让陆让消失,“既然你们殿下把你送来了,以后你就是我手下的人,至于陆让,他作恶多端,你想杀,我便可以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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