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郄留躺在床上，陆叙年还觉得今晚发生的一切都不真实。
他问郄留各种各样的问题，郄留也不厌其烦地回答他。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只是装死？”
“很难不知道。”
“怎么知道的？我觉得没有破绽啊。”
“谁家死人会上网冲浪。”
陆叙年想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啊，我忘了关在线！”
“还点赞些乱七八糟的内容，”郄留想起来就无语，“什么男人爱不爱你看这几点就够了，是你点的没错吧。”
“大数据可真厉害，这种视频都能精准地推给它的受众。”
陆叙年：“……我没想到你还会用短视频软件。”
“这个软件很有难度？我怎么就不能用。”
“不是，我以为你睁眼就搞学术，不会在其他地方浪费时间。”
“我又不是科研机器，我不仅会上网，我还会谈情说爱呢。”
陆叙年无声地笑了笑，将怀里的人揽得更紧，说起来还是后怕：“还好我把你带出来了……”
“之后我在国外又见了你一次，你在空地上跟小孩踢球。”
陆叙年已经不记得还有这事，不太确定自己有没有做糗事：“是不是我踢得特别好，你一下子就心动了？”
“哦，那倒没有。”郄留也笑：“你被小孩虐菜，根本踢不过。”
“！”
“说笑的，你踢得很好，你们玩得也很尽兴，结束后你们还坐在路边吃东西，看起来很好吃。”
“等你们走后，我也去买了一份，但就是感觉没有你手上的好吃。”
几年前的事情，郄留的回忆却还是鲜艳的。可能是那天阳光正好，也可能单纯因为这个人是陆叙年，郄留第一次感受到了生命力。
之后郄留总会在各种各样的地方见到陆叙年，每一次他都只是静静地做个旁观者，陆叙年也从未意识到自己正被人注视着。
最近的时候他们甚至曾在人流里擦肩而过。
几年之后，他们终于在婚宴上相识，当陆叙年慌不择路问郄留吃了吗的时候，郄留的心不寻常地跳了一下。
在不合时宜的地方，郄留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正在喜欢这个人。
·
·
陆叙年从小就不太聪明，或者说，不及他父母要求的聪明。
他父母都是事业狂，两人相濡以沫、白手起家，顶着大风大浪创造了偌大的商业集团，功成名就后依然恩爱如初。
他们生命里唯一的败笔大概就是陆叙年。
陆叙年从小就被寄予厚望，可他学什么都很慢，两岁半了话都说不利索，只能说一些简单的叠词。
夫妻俩接受不了自己生出个愚钝的小孩，用了很多办法始终没有成效。
最焦虑的时候，陆叙年的母亲甚至决定放一放事业，先把孩子教好。
她的牺牲并没有让情况好转，陆叙年的情况越发糟糕。五岁的时候，陆叙年依然不愿意听故事、不愿意识字，理解能力甚至远远低于同龄小孩。
天南海北的专家都被请来看过，他们说的话大同小异，孩子的智力没有问题，家长不用太担心，顺其自然就好，不要逼孩子做不喜欢的事。
但陆叙年的父母听不进去。
他们需要一个又聪明又有能力的接班人，而不是一个挥霍享受的二世祖。
他们赌不起。
于是他们又要了第二个孩子。
陆叙年六岁那年，他多了个弟弟。
弟弟聪明伶俐，完美符合父母的预想，陆叙年像个失败的作品被束之高阁。
陆叙年越发沉默，小心翼翼地在这个家里生活，每每看到他畏手畏脚的样子，他父母都少不得感叹这孩子确实拿不出手，生二胎是正确的。
再然后，弟弟出了意外去世，他的父母失去了引以为傲的儿子。
陆叙年在家里的处境变得更为艰难，无缘无故的训斥、惩罚是家常便饭。
那时候陆叙年太小，理解不了背后的原因，他只能机械地修改自己的行为，做一件事被骂，那他之后就不做这件事。
他太小太小，只有这样才能自保。
陆叙年将自己的生存范围缩了又缩，在家里也要靠着墙走，除了吃饭都不敢离开房间。
哪怕后来他父母恢复平静，陆叙年也不敢跳出限定的范围，生怕任何一点越界行为给自己招来无妄之灾。
硬是把自己活成了被锁住的象。
久而久之，陆叙年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刚出国留学的时候，他承受不住环境的变化，最痛苦的时候甚至没办法见人。
后来他再长大一些，社会化程度加深，看起来终于像是个正常人了。
但也只是看起来。
他这层纸糊的伪装脆弱得很，一戳就破。
跟郄留结婚之后，陆叙年的焦虑、不安、习惯性退缩争先恐后地蹿了出来，黏黏腻腻地缠着他，几乎要将他逼到窒息。
他以为自己会疯掉，然后吓怕郄留，最后剩自己行尸走肉地结束余生。
但他遇到的是郄留。
·
陆叙年听着郄留一点点回忆过去，有些事情他有印象，更多的早已不记得。
他心里又是酸涩又是甜蜜。
那些陆叙年以为毫无价值的岁月，原来没有被蹉跎掉，在郄留的见证下分分秒秒都有了意义。
这样的爱意，陆叙年做梦都不敢想。
他救了郄留一命，郄留让他死灰般的过去长出血肉。
他们连命都缠绕在一起，早已亲密无间。
全文完。
[垂耳兔头][垂耳兔头][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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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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