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峰之战,魏江行带兵突袭,将敌军后补兵力一举歼灭,让前线的傅薪有喘息之力,魏家军气势如虹,趁机从后方围剿,原本以为胜券在握的赵伏,在惊愕中死在魏江行的长枪之下。
魏江行在将士们战胜的喜悦中,收到斥候队长王平鹤的求救,当时派一人去营地搬救兵,他作为斥候的本能,躲在草丛暗自观察,发现前来的士兵并非我军之人,原本派去的人也未见随同,心觉不妙,因他一人势单力薄只好先去营地探查一番再寻援兵,岂料营地被席卷一空,无一活口。
此营地是魏江行秘密设立的一处粮仓,原本重兵看守,但因此次大战调走不少兵力,看见满地尸体,其中还有多名山匪,想必双方是一场恶斗,最终以人数劣势惨败。
此处距离赤峰山下即使是快马加鞭也需一个时辰,怕是夫人她们坚持不住这么久。
在王平鹤决定孤身去救宋知聿一行人之际,却被躺在地上醒来的山匪暗算,飞镖刺入他的后背,血流不止。
关心则乱,居然没有察觉还有活口,王平鹤手起刀落迅速了结那人,拔掉背后的飞镖,看见血呈黑色。
有毒。
王平鹤吃下一颗延缓毒素扩散的丹药,便飞身策马赶去前线传消息。
在消息送到之前,他决计不能倒下。
勒紧马缰,奔驰而下。
他可是魏家军最年轻最优秀的斥候,成功送往情报不计其数。
这最后一次也必不会例外!
魏江行见到王平鹤时,他已奄奄一息,小腿满是刀伤,鲜血顺着马腹缓缓流下,在道出宋知聿她们的危机与位置后晕死过去。
魏江行在起义后的这七年中,大大小小的战役,也曾以一敌百,生死一线,都没有此刻慌张。
在看到宋知聿的时候,他恨自己为什么要走上这一条路,为什么不能独善其身。
天下苍生,与他何干!
他只想他的妻儿好好活着。
烈日当头的都城。
赵伏的头颅被挂在城门之上,百姓无不唾弃。
他死后尚存的一干将领接连投诚,傅薪开国赦免之。
横征暴敛,鱼肉百姓的王朝就此覆灭。
傅薪一统前朝分崩离析的各个城池,登基为帝,国号宸光。
魏将军因从龙有功被封为大宸唯一异姓王。
傅若华被带入皇宫后,一直是由傅薪照看,沈心怡一病不起,而傅子墨晕倒后更是高烧不退,醒来后失去了有关那次遭遇的全部记忆。
他没心没肺的像个傻子,活得比任何一个人都自在。
傅若华也是精神萎靡,除因她这弱小躯壳的限制,更因为回想起逃亡的一幕幕,她就呼吸困难,心中憋闷得紧。
当时情况紧急,来不及深究,这一连串的事情处处透着诡异,只是目前自己还理不出哪里有问题,都怪她前世只知道好吃懒做,不学无术,脑袋生锈。
母后缠绵病榻,皇兄忘了个干净,但她不能逃避,悔恨与歉疚都于事无补,信王妃遭遇的一切,总要有个交代。
她替母后受的罪,她的女儿为自己遭的虐杀。
不能因为信王已手刃仇人就此抹去她们的伤害。
是要偿还的。
还有那一路护送她们的英魂,虽为了推翻暴君,为了天下百姓,将生死置之度外,但不能给他们扣上心怀大义的高帽,就将他们的牺牲当做理所应当,然后给他们追封虚名,便可以心安理得的活着。
死后的歌功颂德,是活人为了展现他们的正义与良善。
与死去的人无关。
傅若华知道不能再像前世一样,享尽天下富贵,只为做个米虫。
突然好想见见魏凌清,不知他现在处境如何,虽然前世他那般绝情对她,但他出生的太惨烈,今后还要以女子身份面对这世间,该有多苦呢。
前世的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悲伤再次席卷,傅若华心情复杂,还没沉浸多久,身体突然被抱起。
窸窸窣窣。
然后就看见乳娘解衣对着自己的嘴巴开始投喂。
完了!
又来了!
她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没过多久,傅若华的身体战胜她的灵魂,吃饱喝足睡着了。
“华儿睡着了?”
“回禀圣上,殿下刚睡下不久。”
立国之初,傅薪每日忙于朝政,让傅若华住在他的光华殿,也方便他照料,沈心怡忧思过重闭门不出,根本无暇顾及子女,看着女儿熟睡的小脸蛋,疼爱又怜惜。
“圣上,信王求见。”
“让他进来,你们都下去吧。”
魏江行第一次踏入光华殿,其实自他接走宋知聿后就没有出现过,连傅薪的登基大典和他受封时都没有来,可想而知宋知聿的情况有多糟糕。
此次他是为了魏凌清而来,宋知聿昏迷已有四月有余,没有醒来的迹象,魏江行欲带其外出寻医,故将魏凌清暂时托付于傅薪。
“我会照顾好凌清,阿兄请放心。”
“圣上,如今这般称呼似是不妥。”
“我与你本就亲如兄弟,这大宸的江山是怎么来的,别人不清楚,你我还不清楚吗?我亏欠你们的已经太多了。”
“此话莫要再说,我们有各自的抉择和命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现已不比往昔,如今我只想和妻儿平安地度过一生。”
魏江行声音低沉,听起来甚至有些冷漠,但不妨碍傅若华喜欢听,她迷迷糊糊地醒来,就看见身边躺着一个小娃娃。
不哭不闹,安静地眨巴着眼睛,就是瘦瘦小小,皱皱巴巴,有点丑。
与父皇说话的,应该是信王本人,他比父皇长一岁,剑眉星目,面如冠玉,身姿挺拔如松,言行举止间气度非凡。
比起现在的魏凌清,他的父亲更觉赏心悦目。
只是隐隐藏着的几缕白发让他有了与相貌并不匹配的沧桑之感。
傅若华为了能看得更清楚些,一不小心翻过身,头就撞到旁边魏凌清的侧脸,魏凌清没有她这般强壮,一阵酸痛袭来,明亮的眼睛被沁出的眼泪显得更加透亮,小嘴撇动。
傅若华起初对自己可以翻身的事实高兴不已,完全顾不上头痛,然后看到魏凌清可怜的小模样,卯足劲想翻回去,却未能如愿,眼见着他快要哭了,她急得是火烧眉毛。
一边说话的两人还未发现榻上的动静,傅若华趴着身子歪着头也是难受的紧,无奈地看着魏凌清在酝酿情绪,心想:哭吧哭吧,哭了就有人来救我了,反正我是没脸哭出来。
没等到魏凌清哭出声,傅若华就见他不自觉颤抖几下,过了一会儿便感觉身下暖烘烘的。
等到傅若华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本能地喊出声。
她居然被魏凌清这个臭小子用尿淹了!
傅薪二人闻声而来,看到眼前的景象,之前的沉闷气氛才被打破。
“这两个孩子倒是登对。”
傅薪忍俊不禁,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圣上,凌清的身份千万不能泄露,阿聿现在情况不明,恐危及性命,臣不敢赌,只能从淮江本家请乳母过来照顾,望圣上恩准乳母入宫。”
“有齐老夫人照看,那我自是放心,我的华儿也能沾沾光。”
自此,傅若华与魏凌清在齐嬷嬷悉心照顾下日渐长大。沈心怡在其宫中建了一座佛堂,整日念经诵佛,依旧不肯出宫门。
大宸四年二月二,春泽万物,各地的百姓喜气洋洋迎接春耕节。
引龙回,求丰年,驱邪祟,财源进。
皇宫一扫往日冷清,春耕节后圣上要册封兵部尚书之妹兰绮山为妃,这几年傅薪从未动过选秀的心思,朝局所迫,这后宫终于添人了。
皇后的永安殿寂寞如初。
后花园中,春色撩人,杏雨梨云。
魏凌清被傅若华牵着藏在假山后面,宫人心急如梵,到处找人。
“华儿妹妹,我们再不出去齐嬷嬷会着急的。”
傅若华一直都没有接受这一世被魏凌清这般称呼,一则魏凌清比她出生晚,二来就他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小身板凭什么叫她妹妹?
魏凌清抬眸,眉如翠羽,一双丹凤眼流光四溢,春寒料峭,他们跑得匆忙没有穿斗篷,原本苍白的小脸,被冻得微红。
傅若华搓搓手掌,轻轻捂在他的脸颊上,小声说道:“可我知道你今日不想喝药,我们再藏一阵子,过了午时,你就可以躲过这一顿,当做是休沐日,百官都有休沐,我们自然也得有。”
“可齐嬷嬷会生气的。”
“她生气也就是一时,我想让你活得畅快些,不要顾及那么多,少吃一顿药又死不了。”
听魏凌清这般说,傅若华嘴比脑子快,说罢又快速拍自己的嘴,“哎,呸呸呸,不提那个字。”
魏凌清也跟着她憨憨地说:“呸呸呸!”
傅若华还在捂他脸的另一只手随着他的话语轻轻浮动,顿觉温暖。
前世,在傅若华的记忆里五岁才与魏凌清相遇,不知是记不清此前的事还是这一世有所变动,而今他在自己身边平安长大,真好。
“哎呀,脸蛋捂热了,鼻尖又这般红,咦?凌清,你的鼻尖有一颗痣,以前我怎么没发现?”
“什么是痣?”
“痣就是你身上所有美好汇聚在这一点,好让旁人发现并欣赏它。”
“有么?可我没发现。”
“我发现就好了。”
“华儿你冷吗?我也给你捂捂…”
“我壮如牛,不冷不冷…”
春风忽柔,柳叶轻拂,池塘里的鱼儿似是活跃不少。
二人回光华殿时,太阳都西沉了。
一边商量着吃什么糕点,一边走入内室。
“什么?王叔你要带凌清回府?”
信王夫妇回来了。
原本要赶在魏凌清四岁生辰前到都城,途经路上遭遇大雪又停滞了一月,宋知聿想见他。
傅若华没有任何理由和立场阻止。
她都看见魏凌清临走时偷偷抹眼泪了。
也阻止不了。
“父皇,明日您带我去信王府吧 。”
傅薪看着躺在榻上百无聊赖的女儿,宠溺地摇着头:“凌清才离开两个时辰,你就想他了?”
“嗯嗯,毕竟是我养大的孩子。”
傅薪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走向傅若华嗤笑着:“呵!你这小妮子,一句话就敢抢齐嬷嬷的功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已经七老八十了。”
傅若华怕黑,尽管她的灵魂已经十九岁了,赤峰山洞外的那一夜,不仅是宋知聿的噩梦,也是她的魔障。
将近子时,光华殿明亮如昼,傅若华睡不着,闹着傅薪要陪她父皇一起批奏折。突然听到外面守夜的小福子通报:“圣上,信王来了。”
没等傅薪回话,就听见匆忙的脚步声传来。
“阿兄何故这般模样?”
“烦请圣上快传景弋过来看看。
信王顾不上说清缘由,他双手颤抖,轻轻打开裹着魏凌清的披风。
眼前触目惊心的一幕,让跑过来的傅若华不禁倒吸凉气,魏凌清胸口血肉模糊,皮肤碎片与里肉四处粘连,还有数不清的小水疱随着他急促的呼吸起伏着,蠢蠢欲动地仿佛转眼便要炸开。
“谁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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