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拔赛终于结束。
周靖妤凭借前期亮眼的表现,后期令人印象深刻的“高射炮”传球,以及高中MVP的履历,勉强入选了女队替补。
蒋漓撤则凭借冷静的头脑、精准的传球和最后那惊艳全场的闪避,毫无悬念地成为首发控卫。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闷热的体育馆。傍晚的风带着凉意吹来,拂过汗湿的皮肤,带来一阵舒爽。
周靖妤咕咚咕咚灌了大半瓶冰水,才觉得脸上那股燥热褪下去一点。她偷瞄了一眼身旁的蒋漓撤。
对方也出了不少汗,额前的碎发微湿,有几缕贴在白皙的额角。她手里拿着一条干净的白色毛巾,正慢条斯理地擦着颈侧的汗。夕阳的金辉勾勒着她清瘦流畅的下颌线和脖颈线条,延伸到微微敞开的运动服领口下那清晰平直的锁骨……周靖妤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在那片区域停留了一瞬。
锁骨,好清晰。线条真好看,适合……
等等!周靖妤猛地回神,被自己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诡异念头吓了一跳。她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她赶紧用力甩头,像要甩掉什么脏东西,心虚地移开视线,心脏又不争气地咚咚跳快了两拍。一定是刚才打球太累,大脑缺氧了!对,一定是这样!
“靖妤。” 蒋漓撤清冷的声音响起。
“啊?干嘛?”周靖妤吓了一跳,反应有点过度,差点把手里的水瓶扔出去。
蒋漓撤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眉头微蹙,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你……”
周靖妤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难道她刚才偷看被发现了?还是那诡异的念头写在脸上了?她紧张地盯着蒋漓撤的嘴唇,脑子里已经开始飞速编织借口。
“你胃不好。”蒋漓撤的声音没什么起伏,陈述着一个事实,“别喝冰的。”
周靖妤手里一空,愣愣地看着蒋漓撤把她的冰水塞进自己运动挎包的侧袋,然后从同一个挎包里,变魔术似的拿出一个浅蓝色的保温杯,拧开盖子,递到她面前。
一股温润清甜的桂花香气瞬间弥漫开来,氤氲的热气在傍晚微凉的空气中袅袅升起。
“喝这个。”蒋漓撤的语气平淡得像在布置任务。
“姐姐……?”
周靖妤彻底懵了。她下意识地接过那个还带着蒋漓撤掌心温度的保温杯,杯身暖暖的,那股熟悉的桂花香钻进鼻腔,甜而不腻。
她低头看着杯中澄澈的金黄色茶汤,几朵小小的干桂花在热水里舒展沉浮。
她记得自己生理期是挺不规律的,而且痛经起来要死要活。但她从来没跟蒋漓撤细说过啊?这家伙不是向来只记得学生会日程表和德育分吗?怎么会……?
蒋漓撤递杯子的手微微一顿。镜片后的眸光似乎闪烁了一下,快得让人无法捕捉。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平静地看着周靖妤,看着她因为运动而格外红润的脸颊,看着她那双此刻盛满了困惑和惊讶的圆溜溜的杏眼。
体育馆门口人来人往,喧闹声不绝于耳。但在这短暂的几秒钟里,空气仿佛在两人之间凝固了。只有那缕缕桂花茶的甜香,固执地萦绕着。
蒋漓撤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
“周靖妤!蒋漓撤!” 一个清亮的女声插了进来,带着兴奋。是刚才和周靖妤同队的一个女生,叫林薇,性格活泼开朗,“恭喜你们入选啊,刚才配合太帅了,尤其是漓撤学姐最后那个闪避,天哪!帅炸了!”
她小跑着过来,自来熟地一把挽住周靖妤的胳膊,完全没注意到两人之间那点微妙的氛围,叽叽喳喳地说:“哎,晚上我们几个刚认识的队友打算去西门小吃街撸串,庆祝一下!一起呗?靖妤,漓撤学姐?”
周靖妤被姜秋白的热情一冲,刚才的疑惑被打断,注意力立刻转移了。
“撸串?好啊好啊!”
她眼睛一亮,瞬间把保温杯和生理期的问题抛到了脑后,吃货本性暴露无遗。
“我知道西门有家烤脑花绝了!还有烤年糕!蒋漓撤,去不去?”她转头看向蒋漓撤,眼神里充满期待。
蒋漓撤的目光在她瞬间亮起的笑脸上停留了一瞬,又扫过她手里那杯还在冒热气的桂花茶。她沉默了两秒,抬手推了下眼镜,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极其复杂的情绪。
“不去。”她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冷,干脆利落,“晚上有份报告要赶。”
“啊!”周靖妤失望地拖长了调子,“又是报告!蒋漓撤,你是报告做的吗?”
蒋漓撤没理会她的抱怨,伸手,将周靖妤怀里那个还带着自己体温的保温杯又拿了回来,盖上盖子,动作流畅地塞回自己的挎包。
“茶,趁热喝完。”她丢下这句话,不再看她们,转身就走。背影挺直,步伐依旧沉稳,很快汇入散场的人流。
“诶?漓撤学姐好高冷啊……”林薇看着蒋漓撤远去的背影,小声感叹。
周靖妤撇撇嘴,心里那点因为桂花茶升起的奇异暖意,被蒋漓撤干脆的拒绝冲淡了不少。
“她就是那样啦!工作狂!无趣!”她挽住姜秋白的胳膊,重新扬起笑脸,“不管她,我们走,今晚不醉不归……呃,不饱不归。”
“走!”姜秋白也笑了。
两人说说笑笑地朝着西门小吃街的方向走去。
周靖妤很快沉浸在美食的憧憬和新朋友的热情里,将体育馆门口那短暂而古怪的插曲,连同那杯温热的桂花香,暂时封存到了记忆的角落。只是心底某个地方,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被那暖意熨帖过的痕迹,淡淡的,挥之不去。
联谊会定在学校附近一家颇有格调的清吧。暖色调的灯光,慵懒的爵士乐,空气中浮动着酒精、咖啡和甜点的混合香气。
环境不算嘈杂,但也绝不安静,恰到好处的背景音为初识的男男女女们提供了掩护尴尬的屏障。
艺术系和计算机系的新生联谊,荷尔蒙的气息比清吧本身的氛围更加暗流涌动。周靖妤无疑是全场的焦点之一。
她今天穿了件藕粉色的软糯毛衣,衬得肤色愈发白皙,长发微卷披散下来,笑容甜美,像一颗精心点缀在奶油蛋糕顶端的草莓。好几个计算机系的男生围着她献殷勤,递饮料、讲着并不好笑的笑话、试图展示自己引以为傲的编程段子。
周靖妤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心里的小人却在疯狂吐槽。
【这杯蓝色的是什么鬼?长岛冰茶?想灌醉我吗?居心叵测!差评!】
【讲冷笑话那位大哥,你的幽默感是被二进制吃了吗?好冷,我需要羽绒服!】
【啊!那个戴眼镜的学长又靠过来了!他身上的香水味快把我熏晕了!救命!我要呼吸新鲜空气!】
她一边在心里疯狂刷屏,一边下意识地在人群中搜寻那个熟悉的身影。目光扫过角落,终于捕捉到了蒋漓撤。
她独自一人坐在最靠里的高脚凳上,背脊挺直,微微侧对着喧闹的中心。
手里拿着一杯透明的苏打水,里面漂浮着两片青柠和几颗冰块。暖黄的壁灯灯光落在她身上,给她清冷的侧影镀上了一层柔和的边,却依旧隔绝不开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她微微垂着眼,似乎在专注地看着杯中气泡上升、碎裂,又仿佛只是在放空,对周围的搭讪和试探置若罔闻,像喧嚣海洋中一座沉默的孤岛。
【果然……】周靖妤心里的小人撇撇嘴,【又被当成背景板了。不过也好,省得麻烦。】她莫名地松了口气,收回目光,继续应付眼前的“围攻”,脸上的笑容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了。
“周学妹,听说你是艺术系的?画画一定很棒吧?”一个穿着格子衬衫、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又凑近了些,语气带着刻意的讨好,“我最欣赏有艺术气息的女孩子了。”
周靖妤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挪椅子,拉开一点距离,敷衍地笑笑:“还好啦,随便画画。”
“别谦虚嘛!”男生又往前凑,声音压低,带着点暧昧,“我就喜欢像学妹这样又漂亮又有才华的。不知道有没有荣幸,加个微信?以后可以多交流……”
交流?交流什么?PS快捷键大全吗?周靖妤在心里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她正想着怎么礼貌又不失尴尬地拒绝,目光又不自觉地飘向了角落。
蒋漓撤不知何时抬起了头,视线正穿过晃动的人影,精准地落在这个方向。灯光在她细银边眼镜上反射出一点冷光,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但周靖妤莫名觉得那目光……有点沉。
就在这时,那个格子衬衫男生大概觉得周靖妤的沉默是默许,竟然伸出手,试图去碰她放在桌上的手机!
【烦死了!有完没完!】一股烦躁猛地窜上周靖妤心头,她下意识地在心里咆哮,【真想一杯冰水泼他脸上!啊啊啊!要是蒋漓撤在就好了!用她练散打的手给这家伙一个干脆利落的过肩摔!看他以后还敢不敢乱伸手!】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毫无预兆地劈进脑海。紧接着,更离谱的想法不受控制地接踵而至:
【……等等,我为什么会想到她?】
【……而且,她要是真冲过来把这烦人的家伙摔出去那场面……】
【……她会不会……是在吃醋啊?】
最后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周靖妤自己都被雷得外焦里嫩!吃醋?!蒋漓撤?!吃她的醋?!开什么宇宙级玩笑!她一定是被这乌烟瘴气的联谊会和这烦人的家伙气昏头了!
然而,就在周靖妤被自己这个荒谬绝伦的想法惊得浑身僵硬、大脑一片空白之际——
砰!
角落那边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闷响!像是玻璃杯底重重磕在桌面上的声音。
周靖妤猛地循声望去。
只见蒋漓撤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动作快得惊人,她面前那杯苏打水剧烈地晃动着,溅出了不少水渍在吧台上。而她本人,正用一种近乎凌厉的目光,死死地钉在周靖妤这边……或者说,钉在那个格子衬衫男生试图去碰周靖妤手机的手上。
下一秒,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
蒋漓撤动了!
她像一道离弦的冷箭,动作迅捷而无声,几步就穿过人群,径直冲到了周靖妤和那个格子衬衫男生之间。她没有丝毫停顿,在男生惊愕抬头、嘴巴微张还没来得及发出一个音节的瞬间,蒋漓撤左手快如闪电般扣住他伸出的手腕,同时右肩下沉,腰腹猛地发力。
一个干净利落、教科书般的过肩摔!
砰——!
沉闷的撞击地板的声音响彻清吧角落。音乐声、谈笑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
格子衬衫男生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眼镜歪斜,一脸懵逼加痛苦,显然摔得不轻。
蒋漓撤看都没看地上的“战利品”,仿佛只是随手丢开了一件碍事的垃圾。她转过身,目光沉沉地落在同样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的周靖妤脸上。
周靖妤脑子里一片嗡嗡作响,只剩下刚才自己心里疯狂刷屏的OS在无限循环:【过肩摔吃醋……过肩摔……吃醋……】
天哪!她刚才想的……蒋漓撤难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一定是巧合!蒋漓撤肯定是看那家伙动手动脚不顺眼才出手的!对!一定是这样!
在全场死寂、无数道震惊目光的聚焦下,蒋漓撤深吸一口气,一把抓住周靖妤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清吧里流淌的音乐似乎都停滞了一瞬。
“她心里有人了。”
蒋漓撤的声音不高,像一片羽毛轻轻落下,却带着奇异的重量,精准地压住了所有喧嚣。
说完,她甚至没给空气留下反应的时间,指尖滑下,无比自然地扣住了身边还在发懵的周靖妤的手腕。
“……诶?” 周靖妤只觉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道传来,整个人像只被拎住后颈的小动物,晕乎乎地被带着往外走。身后隐约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但她脑子一片空白,只有手腕上传来的、属于蒋漓撤的滚烫温度,还有那快得惊人的脉搏跳动,扑通、扑通,一下下敲打着她的皮肤。
微凉的夜风拂面,周靖妤才像是被吹醒了一点,脸颊后知后觉地烧起来。她试图抽回手,声音软糯又带着点炸毛的颤音:
“姐姐,你、你慢点呀!” 她踉跄了一下,干脆停下脚步,微微喘着气,仰起脸瞪向那个清冷的背影,“你刚才……你胡说什么呢?谁心里有人了?你放开啦,我手腕都、都发烫了……”
尾音不自觉地拖长,像在撒娇。
前方的身影顿住。
蒋漓撤缓缓转过身。昏黄的路灯光线温柔地描摹着她精致的侧脸轮廓。她非但没松手,反而五指收拢,将那只试图逃跑的手腕更牢固地圈在自己微凉的掌心里。
“哦?” 她微微倾身,靠近了些,清冷的嗓音压低,像羽毛搔刮过耳畔,带着点鉴赏家般的玩味,“情绪波动,尤其是某些……未被明确命名的涟漪,往往会在表象留下独特的痕迹。”
她停顿了一下,指尖仿佛不经意地、极其轻柔地拂过周靖妤滚烫的手腕皮肤,像是在感受一件珍贵瓷器的釉面温度,语气带着一种研究古典文献般的平静:
“比如,色谱上难以调和的暖色会迅速占据主导,从耳际蔓延至颈侧,形成一种……生动的晕染效果。”
她的目光锁住周靖妤躲闪的眼睛,如同在解读一幅晦涩却迷人的画作,慢悠悠地继续:
“更明显的,是某种内在的、富有韵律的共振频率,被骤然提升,其振幅和节拍,清晰可感,心输出量……显著增加。频率远超静息状态基准值。”
她微微偏头,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太阳穴的位置,“都是极富研究价值的……即时反馈。你说呢?”
周靖妤被她看得心慌意乱,酒精和混乱的情绪让她口不择言,借着酒劲,她踮起脚尖,凑到蒋漓撤耳边,带着桂花酒酿的甜香气息,像赌气又像挑衅,软糯的声音故意放慢,一字一顿地问:
“是、谁、呀?”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带着酒意的甜香。那三个字像带着钩子,轻轻搔刮着最敏感的神经末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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