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就是除夕,福满门超市轮休五天,除了节假日三倍工资还有过节礼。春节期间的拍班都是安排的本地员工和兼职员工,高书林是海城人,可以连休五天。
不过,高书林还没想好今年春节要怎么过。小时候她对于春节是充满着期待的,期待烟花、期待可以有好吃的、期待可以出远门见见那些一年到头才能见一次的亲戚。
可是随着高书林渐渐长大,她对于过节不再热衷,而是只想躲得越远越好,家族里也没有爱张罗的人,自从姥姥去世后,就散了,除了婚丧嫁娶,再难聚在一起。
记得小时候,大家在姥姥家过年,每年都会坐好几桌人,早上就会陆陆续续地来人,大家都各自做自己的拿手菜,厨艺好的负责煮菜,厨艺一般的就负责择菜,大家各尽所能,热热闹闹的。
到了晚上,客厅里大电视机播放着春晚,声音开得大大的,饭桌旁边生了个小火炉,用来温酒。海城的席面是不分男女的,一般主家一上来就会指挥,喝酒的一桌,不喝酒的一桌,当然,还有小孩桌。
吃完饭,还有常见的消食活动,搓搓休闲小麻将,一起守岁,等着春节的到来。
她对于节日的记忆就只停留在了那个时候,后来出门求学、工作,和亲戚们的关系就更加疏远,甚至和父母一年到头也通不了几次电话。
父母还不知道她已经被开除了,她的父母一直希望她成为一个成功的律师。
所谓成功等于能挣大钱。
她不想回家。
她是从十五岁开始才在她称为老家的地方居住,因为常年在外求学,她在家里的时间并不多,每次回来也只待在自己的房间,她的房间面向后山,她总爱坐在窗前静静的望着高高的后山,听风吹树叶的声音,看野猫在林间嬉戏。
直到十八岁,她才从父母饭桌上的闲聊中得知,山后面有条大河,那句话在她的心里洒下了一颗小小的种子,自那以后,她总想攀到山顶去看看,山后面到底是什么。
记得去年除夕,父母早早就睡下了。十一点半,她裹上厚厚的羽绒服,系上软乎乎的围巾,只带了手机当做手电筒,一个人在黑夜中上了山。
后山没被开发过,都是泥地,草长得高高的,竹子长得高高的、密密的。晚上露水重,坡陡,走起来滑滑的,要是不小心一点,很容易就摔下山坡,高书林走在草上,这样可以增加摩擦。
她走一截就会看一下时间,她要赶在春节的钟声敲响之前到达山顶。
冬日的晚上,风大,气温低,高书林紧紧掖了掖脖子上的围巾,不让身体的一丝热气逸泄出去。
耳边有风吹竹叶的沙沙声,有脚踩草地上的软软的闷响,还有她因为不断地攀登而喘息的声音。
应该快到了,她闭着嘴,尽量用鼻子呼吸,脚步不停,沉默地不断向上攀爬。慢慢地竹林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些矮小的灌木。
突然,她看见不远处有一个缺口,她朝那缺口走去,慢慢地越来越亮,紧接着广阔的大河就出现在她的面前,河对面是市区,万家灯火,头顶还有弯弯的月亮。
十一点五十,天空慢慢地变红,大家开始放烟花了。
从前,在家门口看烟花的时候,总觉得烟花那么大,天空那么窄,但是那天晚上,她看见城市瞬间被点亮,烟花朵朵像碎星一般在火红的天空下洒落,可以看到每一朵烟花的绽放与消逝,耳边是此起彼伏地轰鸣,那一瞬间,脸颊上满是热泪。
......
节前最后一天上班,超市前厅堵得水泄不通,线上平台也爆单了。高书林忙得脚不沾地,配送部也是如此,甚至还得帮拣货组的打包,一早上高书林就在一号货位见了路尘五次。
“你春节怎么过?”路尘趁着高书林在打包的时候见缝插针地问。
“就这么过。”
“就这么过是怎么过?”
“货满了,还不快走。”高书林把外送盒往外一推,就又到二号货位去理货了。
文晓凤已经开始独立捡单了,所以又变成她一个人负责三个货位。
一个小时后,路尘又回来了。
“跟我一起呗,我给你做好吃的,我们还可以一起出去玩儿。”从接驳处的缝隙看出去,他正往前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似乎是想看清楚高书林的表情。
他的眼睛是高书林最羡慕的,不近视,又有一对欧式大双眼皮,睫毛还是长长的婴儿直。
“你都有人陪了,还需要我?”高书林装袋的劲儿更重了些,放货物的不锈钢板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我单身汉一个,哪儿有人呀?”路尘把脚刹放下,想要走进一点跟高书林理论。
“货满了,走吧。”又是把货物一推。
得马上出发,不然得超时了。
路尘皱了皱眉,一头雾水,他准备等会儿跟小四打听一下,既然他能当自己肚子里的蛔虫,也一定能知道他亲爱的高姐姐在想什么。
“真是天助我也。”路尘正准备返程,就看到岔路口出现了小四的车。
他远远追上去,“小四!”
“路哥,咋了。”小四靠边把车停下来,是空箱,也是返程。
“书林怎么了,这几天都不理我。”
“高姐姐最近挺好的呀,前几天还请我吃了串串香呢。”小四没吃早饭,这时候正饿得厉害,一说起串串香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显然小四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他拧了拧油门,朝福满门超市驶去。
“等等我呀!”身后传来小四的呼喊和重重的油门声。
下午,超市食堂。
路尘打好饭就在食堂里逛来逛去,寻找着那个身影。
在温暖的室内走了一圈都没看到,他往玻璃门紧闭的露台上望了望,在高大的龙血树盆栽后面,隐约可以看见一个白色的发圈。
“这么冷,怎么不在里面吃?”路尘放下餐盘,跨坐进椅子,抽出一次性筷子,开始干饭。
对面没有回答,只是嚼着米饭,望着广场中央。
路尘起身,把位置挪到了她的旁边,两人都穿着福满门超市厚厚的冬季制服,紧紧挤在一起,远远看过去,像两只大企鹅。
高书林低着头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剩菜,“文晓凤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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