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么说？”
二柯先问了另一个问题：“兔子老板，你刚出生不久吧？”
时鹊点头。满打满算她来到森林才十多天，按照二柯的说法，她确实刚“出生”不久。
“你知道大家最怕什么事情吗？”
“死亡？”
“死亡也会怕。”二柯没有反驳，顺势而言，“死亡其实是一件很常见的事情，每天都会有动物在森林的各个角落死去。你才刚开始，又幸运的被森林餐厅选中，不了解这些是正常的。”
或许是老师的职业习惯，二柯在讲述这些的时候带着教导的意味，但不强烈，不会引起反感——因为他很慈爱的看着后辈。
时鹊不经意地移开视线。
不等她回答，二柯就继续说下去了。
“除开死亡，大家更怕的是突然间的死亡。”
时鹊微皱：“突然？”
“对，突然间的死亡。”二柯解释，“因浓雾因子而死亡的动物是没有任何预兆的。很有可能他们上一秒还在与你说话，下一秒就死亡了。听起来很可怕吧？”
时鹊瞬间脑补出这个画面——一个人问吃了吗？另一个人直接倒地身亡，没了呼吸，风好像也停了——她非常确定，这很可怕。
她呆呆回复：“嗯，可怕。”
“其实也没有很可怕，习惯就好——”二柯看出时鹊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话到嘴里就转了个弯。
听听，这是能对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动物说的吗？
时鹊震惊，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不是，我是说等你长大了，你可能就习惯了，不会再像第一次遇到的时候那么慌张。你能理解吗？”二柯急忙补救，一时间他还真忘了眼前这只兔子年龄还小。
虽然她是森林餐厅的老板，看着就比自己的学生要成熟、靠谱。
时鹊默。
她好像做不到……一直面对死人面不改色，这有点为难了。
迎着二柯的视线，时鹊最终还是选择了点头。
二柯假装咳嗽两声跳过这个话题，接着说：“森林里的大部分动物都是这么死去的。不知道死亡时间，死亡前连说遗言的机会都没有，而这样的日子居然永远都在。”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经走向飘忽。
时鹊努力捕捉他的声音才听到。
一股寒气从头顶窜过，很真实，快让她分不清游戏了。
“所以大家害怕这种戛然而止的结束，没有告别的死亡实际上是很残忍的，不论是自己还是他人。”
二柯很快便调整过来了。
“我的父母就是这样去世的。我们一家三口在路上走，走着走着他们就突然倒地身亡，死之前的最后一句话还是我们出发时，他们叮嘱我的那一句‘要注意脚下’。”
他的声音很平静，时鹊听着却不是滋味。
“那是我第一次接触突然间的死亡。他们应当是还有话想跟我说，但我听不到了。”
“那天晚上莉莉醒来说，她梦见自己死了。”二柯看着时鹊，“是你给她的装饰品救了她，我们也因此有了机会好好告别。我一直遗憾小时候父母的死亡，所以我不敢想象如果莉莉也突然死在我面前，我会怎么样。”
二柯笑了：“很幸运这一次没有遗憾。”
“我和她一样早就接受了死亡，但我们仍然害怕死亡来临的猝不及防。我不知道你现在能否理解我的话，但我要告诉你，我们真的很感谢你。莉莉走的时候很开心。”
“这是一件好事。感谢森林餐厅，感谢你。”
……
二柯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时鹊作为一个倾听者，从他的脸上所看到的如他自己所说的一般，在死亡笼罩之下，他已经是非常满足了。
“这束花是莉莉拜托我送给你的。她觉得这束花最好看，所以想请你看看。”
“谢谢。”
袋子里的花离开了土壤，仍然娇艳欲滴。白色、淡粉色等几种浅色的花朵簇拥在一起，淡淡的花香飘在空气中，时鹊好似透过花看到了那天晚上的海莉莉。
认真说起来，她已经忘记了海莉莉的样子。
但海莉莉的形象现在好像又在她的脑海中鲜活了起来。
时鹊接过花，将袋子连同那个装饰品递回给二柯。
二柯没有待多久就离开餐厅了，走之前将餐厅唯一一个石屋买走了。这个时候还不到八点，非餐厅营业时间，是时鹊破例让他买走的。
【你这么做，我要扣花币了啊】
“扣吧，我有钱。”时鹊无所谓，她刚到账五位数。
【……】
给二柯倒的那杯水只减少了一点，剩下的水安静躺在杯子里，没有泛起任何涟漪。时鹊送走二柯后，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将水倒掉，脑海中还在想着他说的话。
死亡，告别。
她第一次接触这两个词在一起的概念。
想起那天晚上。
时鹊：“01，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救不活她？”
【知道】01没有犹豫。
“难怪你当时会说‘如果没活下来呢’。我还自不量力的说你对森林餐厅没有信心。”时鹊自嘲。
01反驳了她。
【可你做的是对的。】
说实话，她对海莉莉确实没有什么情感，但她对死亡有抵触情感。
时鹊不再说话。
时鹊找了一个漂亮的淡色花瓶，将海莉莉送的那束花放进去。她思考花瓶该摆在哪里的时候，恰好被来串门的季山明看见。
季山明挑眉：“花还挺好看的。”
时鹊头也不回：“动物送的。”
“海鸥？”
“对。”
“花哪有苹果好啊？”季山明语气酸溜溜，他递来一个洗好的苹果，“来吃苹果。”
时鹊左看右看，将仓库里放着的海浪系列收藏台取了出来，放置在窗台边，这个花瓶成为第一件放进去的物品，至于花会不会枯萎，这就得看01的诚心了。
01：？？？
懂了，这是要消耗花币保存下来。
弄完这一切，时鹊洗过手，接下季山明的苹果，真诚的说：“你不知道苹果是最无聊的水果吗？”
怎么会有人喜欢吃苹果？
她只有在学校的时候才爱吃。
季山明：“……”
他还真不知道，但这同一批的苹果他刚才吃了，很脆的。应该不会很（重音）无聊？
……
下午，糯米她们又来餐厅打卡了，闲聊中还说起二柯的事情——二柯正是她们口中那位请了假的海鸥老师。
时鹊很好奇她们的想法。
稻稻趴在桌子上，语气怏怏的说：“海鸥老师回来了，可惜还要过几天才能上课，这几天还是兔狲老师代课，我在课堂已经被抽中九次了，再也答不出了，饶了我吧。”
她只是表面看着懂，实际不中用的！
“谁不是呢？”跃跃仰天长叹，默默抹泪，“她还连续抽我。”
小水则笑了：“嘿嘿，我运气好，才被抽到三次！”
一句话就此引起“公愤”。
“不许晒欧！”
“啊啊我要把我的运气传给你！”
糯米先手挽过小水的脖子，压制住她；稻稻紧随其后挠她的痒痒肉；跃跃在一边幸灾乐祸；妹妹在院子里给白蛋蛋浇水，给它讲故事。
时鹊打好草稿，踱步过去，旁敲侧击：“你们海鸥老师的妻子是不是……？”她的话没有说完。
“对。”糯米点头，“兔子老板，海鸥老师来找你了吗？”
昨天海鸥老师回来就找她们了解兔子老板的情况，说他找兔子老板有点事。她们缠了好久才知道是关于他妻子的事情。这都一天了，也不知道海鸥老师来过没有？
其它三只动物一同看向时鹊。
“早上就来过了。”时鹊停顿几秒，“你们对这事是什么想法？”
“这不是好事吗？”稻稻率先开口。
“对啊，还好当时有兔子老板在，不然海鸥老师估计得请长假了。”
……
动物们一言一句附和着。
时鹊没想到是这个反应，一时间找不到话说。
见时鹊愣住，动物们想到她才度过实验期没多久，没接触过这些，开始给她解释。
“我们都知道浓雾因子是消除不完的，所以动物会死也是正常的——”糯米接触到时鹊的视线，故作习以为常的姿态一下泄气，“好吧，我承认还是会很伤心的，只是我们没办法啊。”说着还有委屈。
“这个时候，多活一天就很好了！特别是你还能说完那些很重要的话，这不好吗？”小水接着说。
“你还能多吃点，很好的。”跃跃很认同。
“这样谁都没有遗憾了。”稻稻结尾。
四双大眼睛里清澈无比，时鹊都能看见自己的倒影。
“你们这话也是海鸥老师上课教的？”
“有很多是，但我们觉得挺对的。”
动物们此起彼伏的点头。
糯米轻飘飘扔下一个炸弹：“我父母去世的时候也没说话。要是他们也像海鸥师娘一样，我应该就能让他们看见我得到的小红花了吧。”
稻稻她们纷纷握住糯米的手。
时鹊心疼的看着糯米：“他们会的。”
“当然会，我将妹妹也养大了哦。”糯米语气轻松，全是骄傲。
时鹊一时眼里酸涩。
气氛上头的一瞬间，跃跃两句话直接打破了它：“我好爱森林餐厅啊！等我死的时候，求它让我多活一天！”
“我不要多，一天半！”
“就我想要两天吗？”
“我我我，举手。”
动物们的情绪来的快也去的快，时鹊心里绷着的弦有了道道断裂的痕迹，她听着越说越久的天数，又心疼又好笑。
怎么都不大胆一点，请求森林餐厅让他们长命百岁呢？
死亡是一个永恒的话题[摊手]
以及苹果单出真的有点无聊，放学校那就是仙品[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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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罕见的5级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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