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王国的国王要死了。
三位王子守在床前。
烛火微弱，窗外冷风拍打着陈旧的窗纸。
“我将将王位，传给......”
国王的声音虚弱，“能带回光明之钻的人。”
话音落下，大王子亚伦和二王子布兰登几乎立刻起身，披上厚重的斗篷，召集侍从，整装远行。
唯有小王子艾德里安，始终停留在病榻旁，握着父王渐渐冰冷的手。
“你不去追寻王位吗？”宫廷教师忍不住问，“光明之钻可是王权的象征。”
艾德里安摇头。
他眼眸碧绿，像流动的森林，此时满是悲伤与哀痛。
“王位不该用珍宝换取。”他低声说，“而是要用能力来证明。”
然而，故事并没有朝他希望的方向发展。
一个月后，亚伦带着传说中的光明之钻风光归来。
宝石在王宫的大厅中闪耀着刺目的光，
呼喊与欢呼淹没了质疑。
他顺利登基，成为新一任国王。
第一道命令，却是将艾德里安送往边境塔楼，名义上“巡视防线”，实际上软禁。
“你那双眼睛，总是看得太透，弟弟。”
亚伦看着他，笑容冰冷，“在我稳固王位之前，你最好离皇宫远一点。”
深夜，边境塔楼的风刮得墙都在震。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在石阶间响起。
来者是皇家猎手莱恩。
那个以沉默寡言、箭无虚发而闻名的人。
他手中捧着一件奇特的斗篷。
那是一件用无数羽毛织成的衣服。
“殿下。”
莱恩单膝跪在昏暗的火光前，郑重其事地展开那件衣，
“穿上它，您就能隐去身形，离开这里。”
艾德里安望着他，错愕不已：“你为什么要帮我？”
猎手抬起眼，目光坚定。
“三年前的冬猎。”他缓缓说道，“您曾从狼群中救下一名卑微的猎手。”
那时的雪地被鲜血染红，
是艾德里安跳下马，将他从狼口之间拉回人间。
“从那天起，我的性命，就属于您了。”
在莱恩的帮助下，艾德里安披上千羽衣。
当他走出塔楼，整个人像融进了夜色，
身形模糊，直至完全消失。
迷雾森林的深处，他建起了一座小木屋。
从那天起，王子艾德里安不再存在。
世人只知道，在森林深处，有一位寡言的羽毛工艾德。
千羽衣遮住了他的容貌，也抹去了他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王室气质。
他靠编织羽毛工艺品为生：胸针、披肩、护符，每一件都精巧得令人惊叹。
然而上天弄人不分昼夜。
一日，皇家猎队经过森林，准备北上追踪雪狼。
为首的猎手，正是莱恩。
艾德用炭灰抹在脸上，低着头，不让目光与任何人相碰。
“这羽饰工艺……”
莱恩拿起一枚羽毛胸针，指尖缓缓摩挲，
“真是少见的细致。”
他的目光却停在工匠的手上。
那双手虽因劳作布满细小伤痕，却依旧带着难以掩饰的矜贵。
艾德里安心跳得厉害，他快紧张死了。
但莱恩只是付了银币，转身离去。
那天夜里，艾德里安在门口发现了一包新鲜的鹿肉，
以及一瓶上好的伤药。
没有纸条，没有署名。
之后数月，每逢猎队经过，
他的门前总会出现一些东西。
比如冬日罕见的果子、精心处理好的兽皮、干燥的草药、一本旧书，
甚至还有一盆会在夜里轻轻发光的月光苔。
直到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
猎队被山洪困住，莱恩不得不带部分人暂避小木屋。
火光将狭小的屋子烤得暖意四溢。
莱恩看着艾德里安熟练地调配草药，为受伤的士兵包扎。
“你让我想起一个人。”莱恩忽然开口，“他也有这样灵巧的手指……和这样的眼睛。”
艾德里安的手一顿。
“他曾不顾自身安危，救过一个猎手的命。”
莱恩继续说，目光牢牢锁在他身上，
“而那个猎手，从那以后，发誓要用一生守护他。”
火光在两人的脸上跳跃。
艾德里安终于抬起头，炭灰已经遮不住眼中的湿意。
“莱恩……”
“殿下。”
猎手跪在他面前，握住那只带着茧和划痕的手，
“我一直在找您。”
原来，他早就认出千羽衣之下的人。
那一件件“无意间”留下的赠礼，从来不是偶然。
莱恩带来了比重逢更沉重的消息。
“亚伦的统治愈发暴虐。”
火光映着他紧绷的侧脸，“光明之钻的来历，也越来越说不通。”
原本象征正义的宝石，却似乎成了灾难的源头。
“很多旧臣开始怀疑，他根本没有通过真正的试炼。他们在找你，殿下。”
话音未落，森林深处传来沉重的马蹄声。
亚伦的卫队闯入林中。
有人出卖了逃亡王子的踪迹。
“走！”
莱恩将千羽衣重新披在艾德里安身上，自己则跳出门口，引开追兵。
杀声与怒号在林间翻涌。
躲在暗处的艾德里安，看见莱恩被卫兵团团围住。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再躲下去，只会让他在乎的人不停替他负伤、被捕、甚至丢掉性命。
他扯下千羽衣，走出暗影。
“带我去见国王。”
王宫的大殿很大。
亚伦坐在高高的王座上，身后的光明之钻安置在石座。
“终于肯回来了，我亲爱的弟弟。”
亚伦俯视被押来的艾德里安，神情复杂，更多的是戒备。
艾德里安仿佛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温和的小王子。
“哥哥。”他平静开口，“你真的知道光明之钻的秘密吗？”
亚伦一愣：“你在暗示什么？”
“光明之钻不是普通宝石。”艾德里安一步步走向那块宝石，“它是试炼之石。”
“只有真正配得上王位的人，才能让它绽放光芒。”
他伸手，指尖轻触宝石表面。
下一瞬，耀眼的光芒爆发而出，照亮了整座大殿。
与此同时，亚伦袖中的那块“光明之钻”瞬间失去了所有光辉，变成一块普通的冰冷石块。
“不……这不可能！”
亚伦的声音发颤，“我明明已经......”
“真正的领导者。”艾德里安转过身，望向殿内所有人，“不是靠一块石头证明，而是靠人民的眼睛和时间的佐证。”
就在这时，大门被推开。
莱恩带着边境守军、宫中的旧臣与多位贵族涌入大殿。
那是早已酝酿许久的，他将分散在各地的不满，汇成这一刻的归向。
真相被逐一揭开。
亚伦为夺王位，不惜毒害老国王，
又伪造光明之钻，借传说的名义为自己披上合法的外衣。
在铁证与民心面前，他再无退路。
最终，他被剥夺王位，流放远方。
艾德里安被推上王座，却只是低头看了一眼那闪耀的宝石，然后转身看向人群中那个跪地的男人。
加冕礼上，新王的第一道命令，在众目睽睽之下，为莱恩授予“守护骑士”的勋章。
他却不止步于此。
“他不单是我的骑士。”艾德里安牵起莱恩的手，让所有人都看得真切，“也是我选择的伴侣。”
大殿一时哗然。
但震惊很快被欢呼掩盖。
人们早就知道这位沉默的猎手在边境、在风雪之中为王国做过多少事。
婚礼那天，王宫高塔挂满了来自各地的羽饰。
艾德里安没有穿全套繁复王袍，而是披上了那件旧日相救的千羽衣。
只是如今的千羽衣，被加缀了来自全世界各地的珍稀羽毛。
有北境的雪隼羽、东方的火凤羽，也有边境守军奉上的普通鹰羽。
新婚之夜，艾德里安在塔楼上靠着莱恩的肩，指尖抚过羽毛的纹理。
“还记得你第一次把它递到我面前的时候吗？”
莱恩笑了笑：“那是我一生中最冒险，也是最值得的决定。”
艾德里安转头看他，眼中带着柔软：
“而回应你的勇气，是我做过最正确的选择。”
多年以后，凛冬王国雪仍然常年不化，却不再冷彻骨髓。
艾德里安与莱恩收养了三个战争孤儿。
他们在孩子们的争吵和笑声中，一点一点学会如何做父亲，也教会孩子们，如何做人。
窗外，大雪纷飞，如同无数羽毛从天而降。
灵感来源于《千兽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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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千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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