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粘稠的液体浸透了她的戏服。
沈未晞最后的意识，停留在舞台上方那盏巨大的水晶吊灯轰然坠落的瞬间，以及台下观众们混杂着惊恐与难以置信的尖叫。那本该是她职业生涯最成功的谢幕——《朱莉小姐》最后一幕，她倒在血泊之中，戏剧与现实的界限在那一刻模糊不清。
真是一出完美的悲剧。
然而，预想中的永恒黑暗并未降临。
她猛地睁开眼，没有刺眼的舞台追光，没有弥漫着灰尘与油漆味的剧场空气。身下并非冰冷的地板，而是一种……带着陈旧皮革和微弱电流气息的触感。
她坐起身。
暗红色的粘稠液体正从她昂贵的丝绒戏服上迅速褪去，如同被无形的海绵吸收，不留一丝痕迹。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极具复古未来主义风格的房间。
巨大的、布满不明按钮的控制台环绕四周，墙壁上镶嵌着无数块闪烁着雪花的监视屏幕，幽绿色的指示灯像一只只窥探的眼睛，在昏暗中明灭不定。这里像某个上世纪科幻片里的电视台导播间，弥漫着一股金属的冰冷和元件老化产生的微弱臭氧味。
除了她，房间里还有另外六个人。
一个穿着外卖制服的年轻人正徒劳地拍打着看似没有门的墙壁，一个ol装扮的女人抱着双臂低声啜泣，一对紧紧相拥的小情侣面色惨白，还有一个穿着跨栏背心、肌肉虬结的壮汉，正烦躁地试图撬动控制台上的面板。
“这……这是什么地方？恶作剧吗？”外卖小哥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明明在加班……怎么会到这里……”ol女生的妆已经花了。
背心男猛地一拳砸在控制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妈的！谁把老子弄来的？滚出来！”
沈未晞没有加入这场混乱。她只是低头，轻轻抚平了戏服上最后一丝褶皱，动作优雅得仿佛刚刚结束一场演出，正在后台整理妆发。与周围格格不入的镇定，让她显得格外突兀。
就在这时，所有的监视屏幕“唰”地一下，雪花消失，被同一个画面取代——一个不断旋转的、色彩绚烂如同万花筒般的星云徽标。
紧接着，一个欢快得近乎夸张，却又毫无人类情感起伏的声音，通过隐藏的扩音器响彻整个导播间：
“滋滋——信号接入成功！欢迎！欢迎各位充满潜力的新星主播，加入宇宙最火爆、最刺激、最真实的真人秀节目——《星穹放送局》！”
声音顿了一下，仿佛在等待欢呼，然而只有死寂。
它继续播报，语气依旧热情洋溢：
“在这里，你们将体验极致的恐惧，挑战生命的极限！而遍布寰宇的亿万观众，将实时见证你们的‘精彩’表现！”
“请牢记本台核心规则：”
“第一，生存是第一要务！（当然，戏剧性的死亡也是高收视率的保证哦！）”
“第二，取悦你的观众！他们是你们的衣食父母，他们的打赏和人气，将是你们活下去的关键！”
“第三，直播间人气决定你的资源与关注度！努力成为顶流吧！”
“第四，每个副本都存在‘剧本’和‘潜规则’，请自行发掘并合理利用，这将极大增加节目的可看性！”
“第五，严禁以任何形式向你们的原生世界泄露节目内容！违者，将永久性取消参赛资格（包括现实世界的存在资格）！”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祝各位演出愉快，收视长虹！”
声音戛然而止。
导播间内落针可闻。
几秒钟后，更大的恐慌爆发了。
“主播？观众？什么鬼东西！”
“放我出去！我不要参加！”
“这是绑架！非法拘禁！”
沈未晞却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了头。她那双向来在舞台上能倾倒众生的眼眸，此刻没有恐惧，没有迷茫，反而燃起了一种近乎癫狂的、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光芒。
她感受到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无数道目光穿透了物理的界限，落在她的身上，带着好奇、审视、麻木，甚至是一丝对于鲜血和混乱的期待。
这不是聚光灯的炙烤，而是一种更冰冷、更庞大、更……高高在上的注视。
她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一个完美的、属于舞台的弧度。
枯燥的现实，按部就班的人生，甚至那场精心策划的“完美谢幕”，与眼前这一切相比，都显得如此……乏味。
这才对。
这才是配得上她沈未晞的，真正的、盛大的舞台！
她无视了身边乱作一团的其他“主播”，向前轻盈地迈出一步，面向那布满屏幕的墙壁，也是面向那无数看不见的“观众”。她微微欠身，右手抚胸，行了一个标准而优雅的古典谢幕礼。
红唇轻启，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嘈杂：
“我的舞台，”她抬起头，眼中流光溢彩，带着一种宣布真理般的笃定，“无处不在。”
仿佛是为了回应她这惊世骇俗的举动，那个欢快的电子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检测到新星主播【沈未晞】已做好演出准备！首秀副本《血色童话镇》载入中……祝您首播顺利，一炮而红！”
冰冷的机械音刚落，沈未晞感到一股强大的抽离感袭来，眼前的导播间开始扭曲、分解。
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秒，她仿佛听到耳边响起无数细碎的、来自不同维度的低语，汇成一道冰冷的提示，直接映入她的脑海：
【天赋技能：第四面墙，已激活。】
【当前直播间人气：17】
【实时弹幕：3条】
【“哦？这个新人有点意思。”】
【“穿戏服？哗众取宠？”】
【“赌十个星穹币，她第一个死。”】
沈未晞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好戏，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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