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淙待在家里。
学校那边还在上课,临近期末,他爸也没有让他回去继续上学,要让他彻彻底底痛改前非,还请了专业的心理疏导老师对他进行心理治疗,矫正他的三观。
切断所有与外界的联系,这个家就是他的监狱。
每一天,心理老师都会到他家来,陪他聊天,给他看一些案例,听他的倾诉,提问他的内心。
也并不是毫无疗效。李家淙每次被要求闭上眼睛,询问他想要的未来是什么样,他心里最美好的画面又是什么。
似乎在帮他这个一切都无所谓的人填补一些意义。或许人生是需要一些意义的。不然就会像自己一样,活得像精致的烂泥。
“你已经上了很多天课了。”心理老师是一个知性的女性,她微笑着说,“其实不用强度这么大的。我觉得你有所改变,其他需要你到生活里去体悟了。”
李家淙苦笑了下:“这话应该和我爸妈说。”
“不过我这只是在为你做人生规划,聊了这么久,一直有一个问题,我在回避,是你的父母要求的。但我知道这是你们家庭关系的根源。”
李家淙知道她的意思:“是我和另一个男生的事?”
心理老师点点头:“我每天和你聊也只是帮你寻找方向,根源性的东西不解决,它永远存在。不会因为闭口不谈而消失。你想聊聊么?”
李家淙靠在椅背上:“所以接下来,你要治疗我这部分了吗?”
心理老师摇了摇头:“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你想回答就回答,想不回答就不回答。”
李家淙眨了眨眼,点头。
“你什么时候意识到你喜欢男性的?”
心理老师的提问方式让他无处遮掩。他也不能再去否认自己是个同性恋,那样会显得很滑稽。他说:“和李盛相处之后。”
“你觉得有确切的节点吗?”
“可能是我们第一次真正发生关系。”李家淙飞快道。
心理老师皱了下眉头:“你对这对段关系有什么样的评价?”
李家淙有些心浮气躁:“我以前从没想过这些。”
他不想评价他和李盛的关系,不想自寻烦恼,更不想给自己贴上同性恋?想清楚这些不会让他更加快乐。可现实逼他想。他再逃避也没用。梦会醒,谎言会戳破。
心理老师给他倒了杯水:“有句话叫难得糊涂。但只对真的糊涂的人有效。家淙,有些事想清楚会让你更加透彻,以至最后消除苦恼。你现在不就是有苦恼么?”
李家淙似乎听不进去,冷笑了一声,说:“老师,那不如你问问我,怎么形容评价我自己吧?一个提着线的木偶——一个不独立的人,我能干什么?我只能坐在这,听你谈关于未来的正确畅想。”
老师面不改色地说道:“事情一件一件解决。今天我们先来聊聊李盛。”
李家淙眉目一蹙:“我爸我妈都跟你说了什么?”
心理老师:“没什么。你先缓和一下,喝点水。”
上一次被父母当面的指责让他开始应激。自尊被碾碎,李盛突然成为了他感到歉疚,又洗不掉的过去。
是他犯浑,走着不堪的人生,是他明知故问,引诱李盛走向脏的关系。他背德,背伦,他自己就是他曾义正严辞地骂过别人的那个词——“渣滓”!
李家淙沉默半晌说:“我和他是危险的关系。是走钢丝,却让我想象成了如履平地。”
-
李盛没了工作,云记宿舍那边让他尽快腾退。他需要重新找工作,但在这之前,他想联系到李家淙。可之前的电话已经从关机到了停机,彻底打不通了。就连去学校想找李家淙,放学都没有看到人。
李家淙住的小区门卫看得严,不让他这种闲散人员进去。李盛心里很没底,那种感觉就像站在一块很小的石头上,马上就要摔了。
他最后离市中心较远的棚户区租了一间房子,那地方背后是一片山,在回老家客车的线上,半夜总是跑各种大货,压得房子都微微颤抖,虽然又偏又破,但很安静。
房间里只有一张板床,李盛把自己全部行李抬来,仍然显得很空。但李盛觉得比云记宿舍踏实了些。至少这个地方不会再有人来踩他的被子,扔他的床板,把他赶出去。
李盛有了一点服务员的经验,他打算再找一个类似的,但冬天的招工消息很少,李盛只能一家一家走,一家一家问。
第一天下来,没有什么结果,走到出租房楼下时,李盛才发现自己一天没吃饭。而住所附近也没有什么吃的。站在楼下发呆的片刻,他竟然看到了黄茵。
黄茵带着打包好的快餐。李盛跑了几步跟过去:“你怎么来了?”
黄茵:“你刚搬好家,肯定很累了。我怕你没吃饭。”
李盛:“还真没吃,找了一天工作——上楼,外面冷。”
房间里甚至没有桌子。两个人就这阳台探出来的一点台面,把盒饭放了上去。
黄茵看了看周围,说:“慢慢填补,屋里就满了。你哥来过么?”
李盛顿了一下:“没有。他很忙。”
黄茵发现李盛似乎不想谈论对方,岔开话题:“我们那边有个叫喜迎的小饭店在招人,我从那记下了电话,你条件很符合,要不要去看看?”
李盛点头:“好!谢谢!”
吃完饭,李盛送黄茵回去,路程很远,黄茵坚持自己回去,但李盛觉得他这地方太背,要把她送到云记附近。
两个人坐上公交车,车内几乎没有其他乘客,他和黄茵并排而坐,看着车窗外的风景。昏黄的灯光不停掠过他们的脸颊。黄茵忽然偏过头,轻轻压在他的肩膀上。
…
第二天上午,李盛去了黄茵说的喜迎,老板跟他聊得不错,开始为他介绍饭店内各个地方,马上顺利入职时,老板从里屋出来一趟,就跟他说他不合适,拒绝了他。
李盛用膝盖想也知道是冯辉弄的,他给赵成打电话了解情况,赵成念着最后一点的老乡情分,告诉他,让他离开这。冯辉这人本事不算大,但他头上还有他老板,让李盛在这片混不下去很简单,估计现在没有一家饭店愿意收他。
赵成:“天大地大的,你上哪都能活,就别在这混了,他是不会再堵你了,但告诉我们说见你一次就打你一次,你啊,唉……这事儿差不多了——你现在住棚户区我们都知道,你就别往枪口上撞了。”
挂断电话,李盛捏了捏眉心。李家淙给他的钱有一千块,但扣掉租房子钱,还有吃饭,钱在一点一点的变少……
晚上回到在出租屋,他冷得浑身发抖。这没有暖气,在老家他可以烧炕,在楼房里根本没办法。他整个人团在床上,忽然手机震动起来。他一下坐起来,号码陌生,但李盛的心跳突然加速,很可能会是李家淙打来的。
他接起来,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眼泪差点儿下来了。好久了,好久没听到李家淙的声音了。
“李盛,是我。李家淙。”
像一个隆重的介绍。李盛嗯了一声:“你……你怎么样?”
李家淙的声音出奇得冰冷:“我没事。你呢?”
李盛:“我也没什么事。都挺好的。我想去找你。”
李家淙沉默了。这种沉默让李盛瞬间不安起来,指尖冰冷发麻,他再次问道:“可以吗,我想去找你,你什么时间有空?”
“李盛,对不起。”
“什么?”
“我们就先这样,好吗?”
李盛不再吭声。听李家淙那带着微电流、轻飘飘的嗓音说:“我他妈的可能真的挺不道德的,我才发现。挺对不起你的,李盛。我们俩的关系,我们都知道,不会有结果。”
“我知道!”李盛打断他,“可我们……”
可之前还好好的。
可之前还可以装作不闻不问岁月静好。怎么这么快就走到这了。
李盛:“是因为被叔叔阿姨发现了吗?他们说你了?”
李家淙没说话,是默认。
李盛:“如果你觉得你不道德,那我也一样,只会比你更恶劣。”
李家淙:“……你什么都不懂。”
“我懂。我也知道我叫什么,你姓什么。但我就是喜欢你!”李盛情绪有些激动,他怕李家淙看见困难,就这么退却了。
李家淙沉默了好一阵,他该给李盛个交代:“李盛,和你在一起,我挺开心的。但现在越走,我越心慌。我怕了。我想很久,我为什么是这样的反应,现在终于想明白了,我根本没我想象中那么自由,我自由的条件是顺从父母,走在他们那条轨道上,我才能任性,我以为我一直想逃开,但我现在发现,是我自己不想背离那条轨道太远。”
“所以我,耽搁你了么?我可以隐蔽一点,不出现在你爸妈面前。我可以、可以说是我主动的,是我不要脸。我可以不见你,这次我不见了。”
“不是这个意思。”李家淙说。
他知道李盛舍不得他。不会就这么放手,听着李盛的乞求,李家淙于心不忍,“……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再想想吧。”
李盛眼神暗淡,嘴上却应着:“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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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Chapter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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