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挽意的心脏狂跳,只能强迫自己镇定。
两人四目相对,借着微弱的月光,秦挽意看着他按在她颈侧的右手,骨节分明,但正微微颤抖着。
而他左侧肩头的深色衣料颜色更深,正湿漉漉地贴在身上,血腥味正是从那里弥漫开来。
“你受伤了。”秦挽意的声线平稳,不想过于慌张而露怯。
男子并未说些什么,好似已无力回答。
此地偏僻难寻,且别院周围都有家丁看护,秦挽意实在想不出来,这位黑衣人是何原因会突然闯入自己的屋舍,也未曾闹出什么动静,连云枝都没有被惊扰,他倒像是,直奔她而来。
秦挽意屏住呼吸,想稳住眼前这个似乎已神志不清的黑衣人,说:“此处偏僻,公子不必担心还有旁人。”
“我不会伤害你。”他口中呼出的热气轻轻喷洒在秦挽意的颈侧,依恋着少女的温度,只自顾自说着自己的话。
一股热意爬上秦挽意的脸,这个黑衣人看着,是一丝攻击力也无。
秦挽意支起臂膀,想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撑开。
实在太近了,她从未与外男有过这么亲密的接触。
热意里还带着恐惧,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如果黑衣人从腰腹抽出一把刀,怕是能直接贯穿秦挽意的心脏。
男子的亲昵浓情下只让秦挽意感到心慌。
若是此人死在了自己房中,明日一早,自己该如何面对?此人看着像是被人追杀,那人是否会追来此处?
秦挽意虽猜不出此人的目的,腹中却满是狐疑,他的意图并不在取她性命,倒像是向她讨着情债。
屋门大开着,风雨将门吹得吱呀作响,那男子缓缓将脸凑向秦挽意的颈侧,几乎是用气声,说:“救我,挽意。”
说完,便向秦挽意的一侧肩倒去。
秦挽意惊得呼吸一滞。
挽意?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听错了,或是被认成了旁人。
他大抵是因为失血过多而眼前模糊,几乎将整个身子的压力都落在了秦挽意的身上。秦挽意穿着单衣,经过男子的几次扯动已全然散了,露出内里光滑白皙的肌肤来。
但男人的手还算老实,只是脱力地垂在一边。
秦挽意已无暇顾及这些,想先将男子靠在床沿。
“挽意不记得我了吗?”那男子又突然说道,又一次喊出了秦挽意的名字。
还没有从震惊中走出,男人说了一句更莫名的话。
自己与他,是旧识?
男人身上的血随着他的动作而向外溢着,逐渐也染红了秦挽意素白的里衫,男子身量高,整个身子的重量落在秦挽意身上,她的额头上已然渗出了汗珠。
“屋外有人。”蒙面男子的气息有些不稳,在秦挽意的耳边说道,“我不想被发现。”说完,便整个人晕了过去。
他向后仰去,靠在了床沿,腰间一款青玉牌格外显眼。
秦挽意伸手去看那块玉,玉上像是刻着字。
她的手刚碰上那块玉,刚想细细查看,赫然是一个“萧”字。
不等她多想,屋外传来了脚步声,伴着雨点的声音。
“秦小姐。”
那声音嘶哑,秦挽意极为耳熟,是医师的声音。
秦挽意便瞬间吓得瘫软在地,紧张得已经没了进的气,她的肩上满是鲜红的血色,看着像是一位刚刚手刃了负心汉的怨妇。
先生一手撑着伞,只可惜风大雨急,并不能起到多大的作用。他单薄的衣衫早已湿透,紧贴在身上,勾勒出身形。
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淌下,他就这样静静看着秦挽意,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情感波动。
几人陷入一阵无声的死寂中,除却那个已经昏迷不醒的男子。
医师的视线不着痕迹地在两人之间打量这。
他徐徐开口: “秦小姐杀人了?”
医师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只在话的末尾挑起一个疑问似的上扬,打破了此时的沉寂。
“先生救我!”
秦挽意的心在这句话后便彻底乱了,她脚下几乎不稳,上前几步去啦医师的衣袖。
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挂上了两行泪痕,只胡乱地抹了去。
“我……我并不识得此人,今夜本以为先生不会来,便……便早早歇下,是此人突然闯入……”
秦挽意的声音颤抖着,连话都说不连贯:“先生来时,可曾看见家丁?”她突然问道。
“他受了伤,可却并未惊动旁人……”
先生的脸上并无多余的表情,仿佛此时只是一个和往常一样来为秦挽意施针的晚上。
他对秦挽意的问题避而不答,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小的匕首,将刀出鞘,道:“你若想全身而退,刀在此,可取人性命,我来帮你善后。”
而后,他又收刀入鞘,“你若不舍得杀他,我也略通一些医术,救得了。”
秦挽意不解,原本在处在恐惧中的她更是绷紧了神经。
不舍得?
秦挽意的嘴微张,却是哑口。
“萧六郎是你未来的夫婿,可现在他这幅样子,倒像个逃犯。”
秦挽意听后,只觉五雷轰顶。
***
午时萧府。
“东西送回去了?”
“没见到人?”
萧珩玉信步走向萧府内庭,屋内便传来了一男子清亮的声音。
萧珩玉深深地看了那男子一眼,没有做过多停留,径直走离。
那男子原是侧躺在长椅上,避着阳光,见萧珩玉一声不吭走开,便快速地翻了身,从椅子上坐起,三步并作两步,跟上萧珩玉的脚步。
“别人眼里根本就没有你,你还眼巴巴凑上去。”他的声音里带着调侃。
“魏离。”
萧珩玉的嗓音有些低沉,似是警告。
魏离原也是金陵人士,与萧珩玉自小一起长大。
三年前再开科考,魏离便入了京,与萧珩玉已是多年未见。
怎么形容萧珩玉的眼神呢,魏离在心里想,他有点碎碎的了。
两人自小有抵足而眠的情分,魏离自是没拘着自己的性子。
魏离哑然,与萧珩玉对视几秒,有几分怜惜他的处境,到嘴的话又转了几个弯,说道“她就是喜欢那几首酸诗。”
魏离写得一手好诗,只可惜出生寒门,在京城一直未得重用,此次来萧家,可谓是干谒,但他如今他还带着那身恃才傲物的气派,一直未有收敛。
魏离是知晓秦挽意此人的,也见过她的诗作,只觉得少了几分根骨。
萧珩玉微微蹙眉,被脑海中无端生出的许多情绪烦扰着。
魏离不觉得意外,只是在心底觉得好笑,每每遇上秦三小姐的事,萧珩玉便是这幅样子。
“真不知道这秦三小姐是何方神圣,将我们萧六郎的魂儿都勾没了。”魏离的语气里多是调笑,笑起来两只眼睛弯弯的,笑意却不达眼底。
“你说她去云霞寺了?崔家祈福,她一个外人去做什么?”魏离突然想到。
“她自小在崔家养大,不算外人”,萧珩玉答道,“她身子不好,想来也是去寺里静养。”
魏离思忖了一瞬,笑说:“寺里可不清净,可别是为了别的什么人、什么事。”
云霞寺距渠县可不远,可别是在那里,等着上天子塌啊。魏离在心里想着,崔家败坏朝纲,什么事干不出来。
萧珩玉不愿与魏离再起争执,当年科举舞弊案沸沸扬扬,但如今真相早已尘封,魏离对崔家的不满也大多源于此,这份不满也波及到了秦挽意身上。
立场不同,不必多言。
“新帝一朝,自会有一番气象。”
魏离点点头,倒是没有再说什么,默契地没有再聊此事。
萧珩玉即日便要替父回金陵处理萧家的剩余家产,厘清一些还未清点完的家业,恐要即刻启程。
魏离来,也是为了送行,自知今日惹了他烦,坐了一会便想起身告辞。
萧珩玉应声,一抬眼看见他腰间别着块玉牌,皱眉问:“这是你从何处顺来的?”
魏离不答,向萧珩玉挥挥手,连头也不回。
萧珩玉不去计较这些小事,看着空空的庭院,他食指又忍不住摩挲虎口的旧伤疤,伤口不深,早已愈合结痂,如今成了淡淡的白。
虎口这个伤,得源于与秦挽意见面的第一面。
萧珩玉幼时在京城住过一段时间,因为年纪小,长得瘦弱,他常受世家高门纨绔子弟欺负。
那是皇子的生辰宴上,他被骗到幽闭的高阁,被推搡着从高阁台阶推下,是秦挽意及时发现了他,制止那群纨绔,细心为他上药。
额角的伤如今已不见踪影,但虎口处,因为萧珩玉每每不经意的摩挲,使原本结痂处又重新渗出血来,就这样反复结痂、反复愈合。
近乎自残般的摩挲,能给萧珩玉心中带来一丝宽慰。
就是这个念想,支撑了他好多年。
但萧珩玉真正对她产生近似爱的情感,是她在京城向他寄来的信。
萧珩玉只觉遇到了一个懂他的人,懂他不能言明的志向。
秦挽意幼时养在崔家时在冬日患过次严重的风寒,那时她不过**岁,风寒来得急,险些没了性命,自此留下了病根,也似乎忘记了许多事情,就比如,他们之间自幼相识的情分。
好在这些年崔家在替她治病上向来不吝啬花销,多少金银花进去,如今秦挽意的脸上又重新有了红晕。
一入宫门深似海,秦挽意那样柔弱的性子,进了后宫那样的地方,该如何自保?只怕到时候美貌会成为害死自己的毒药。
那样善解人意的解语花,小皇帝安能有这么好的福气。
萧珩玉只觉得娶她,是救她于火海之中。
秦挽意需要他。
日子久了,难免生变。
他心里想,待此次从金陵回来,便能交换庚帖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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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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