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范科特兰庄园，腊奈怎么也不肯进去。
“被那个小丑帅哥认出来，我就是真的小丑了。”腊奈说已经因为自己的粗鲁把她的丘比特砍了一刀，现在必须要谨慎行动。
她决定要变妆成小丑女再去参加派对，说罢已经拆下来脑袋上的黑纱。
但是饥肠辘辘的片玉尤记她的承诺，“不是你说吓完一打人，就许我去餐点区吃蛋糕的吗？我都饿得眼冒金星了。折磨学姐是不道德的，腊奈。”
腊奈也是真怕片玉犯了低血压，因此不得不特赦了片玉，让她先走。
“万一你碰到了那个小丑帅哥，千万不要透露我的名字！”
片玉走前，腊奈再三叮嘱，然而片玉已经没力气解释自己压根没记住所谓“小丑帅哥”的模样。
一如腊奈料想的那样，在一群妖魔鬼怪里，修女看起来就像是最人畜无害的那个，引得不少人来逗她，比如只有一个眼球的骷髅头，整张脸缝满针的电锯人，兽爪快有两个片玉脑袋大的狼人……
这些“仗势欺人”的牛鬼蛇神，结果无一不被片玉剧变的神色和伸出的裂舌吓坏，片玉还记得那个满身是毛的狼人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好不滑稽。
看着那些人被吓傻了的样子，片玉渐渐也开始享受吓人的乐趣，一块蛋糕都没有下咽，肾上腺素却已经加满，几乎是逮到谁就吓谁，胜率高达90%，难有不得逞的时候。
她在游行的队伍里来回转悠，好巧不巧走到了餐点区，正当她预备大快朵颐时，有位摄影师找到她，询问能否为她拍摄几张单人相片。
片玉欣然同意。
摄影师的动作很快，拍摄完就把相机里的预览图给她看，“‘伪装成修女的莉莉丝’，每个被你吓到的人都这么说。”
摄影师说自己是慕名前来寻找她这个“莉莉丝”的。
片玉莞尔，没想到就一晚上的时间，自己已经这么出名了。
“你还拍了些什么？”片玉还想看看其他大人物。
摄影师想了想，转动相机旋钮，调出一刻钟前在河畔旁碰见的“德古拉”给片玉看，“你见过他吗？一个不能咬人的吸血鬼伯爵，他也很受欢迎，像你一样。”
哈德逊河畔除了冷飕飕的夜风，和片玉死活也不想碰见的新冤家，并没有什么吸血鬼。
这个绿头发红裂口小丑打量着一身白得显眼的片玉，问得老套：“我们是不是见过？”
片玉立马摇头，闭口不言，毕竟一开口让小丑看到自己的“信子”，他肯定就全想起来了。
小丑不信，步步紧逼，离片玉越来越近，“你是不是还有一个黑色的同伴？”
片玉在心里驳斥他，那怎么能叫“同伴”呢？准确点，那个叫“主谋”。
见修女一直沉默，辛格尔顿疑心四起，愈发觉得刚才超车过去还对他嘲讽地吐舌头的就是面前的修女。
因为他记得深刻，对面后座就是一黑一白两名修女打扮的女人。
今天派对里修女装扮的人不多，尤其还是全身白的修女，那就更凤毛麟角了。
更何况，在他面对她期间，她一直在心虚地舔嘴唇。
只有说谎的人才会下意识做这个动作。
辛格尔顿快要将片玉逼退到河滩上了，片玉感觉这人真是难缠，要不是记得承诺过腊奈些什么，她干脆就承认了。
“我猜，你不是不想说话，是不能说话吧？你的舌头是不是撕裂成的两半？”
闻言，片玉更加抿紧了唇，继续摇头。
辛格尔顿发现修女连头都埋得低低的，眼睛也不敢与自己对视，简直就差把红色的A字写到额头上。
“为什么要对我吐舌头？给我一个理由。”辛格尔顿不依不饶。
片玉实在惦记餐点区的那些蛋糕，拿手遮住了辛格尔顿的眼睛，不让他看到自己说话的样子，讲日语唬弄他。
“ごめんなさい。ニューヨークに来たばかりで。英語がわかりません。（抱歉，初来纽约，不懂英文。）”
漆右彦在庄园里寻了半天的人，不曾想绕了一圈，在哈德孙河畔找见了。
远瞧着，他见辛格尔顿正与一个通身裹着白袍的人言语些什么，不一会儿那个白袍人将手搭在了他眉间，叫漆右彦愈发看不懂。
等白袍人收回手，便侧身想要绕过辛格尔顿离开，但辛格尔顿偏就堵住人家的去路，一副霸蛮做派。
平日漆右彦便最见不惯强人所难之事，更何况此人还是辛格尔顿，不得不叫他要路见不平了。
片玉也是想不明白，凭什么自个儿在这个小丑这儿就这么被动了，就因为腊奈觉得他长得帅？
片玉觉得自己真是为了腊奈的形象牺牲了太多。
要不是腊奈给她的睫毛膏上了太多层，把睫毛刷得又厚又塌，严重妨害到了她的视线，她是要仔细把面前这个小丑看个清楚的，看看他究竟值不值得上“帅哥”两个字。
无奈她怎么抬眼，厚重的睫毛就在她眼前罩住，像一团黑雾似的，甩也甩不开。
索性，片玉也不着急，便与小丑这样僵持着。有本事，就在河畔边挟持她一晚上好了，看谁捱得过谁。
正这样想着，一道冷静又熟悉的声音传来。
“辛格尔顿，好久不见。你又在犯什么浑？”
这声音就好像化学实验室里相对原子质量最高的金属元素相撞那样，一听起来就知道是相当稳定的金属。
是漆右彦的声音。
太独特，太稀罕，太难忘，片玉第一次的时候就这样觉得。
片玉看向漆右彦，他正朝自己这边走来，他一身漆黑，就像《Shadowland》里的Daredevil一样。
不知为何，他脸上带着张白色的面纱，面纱下部装点着细碎的红宝石，猛然一看，红宝石组成的形状，就好像血从口腔迸溅出来那样。
片玉见过这张面纱，在刚刚那个摄影师的相机里。
原来摄影师嘴里那个“不能咬人的吸血鬼”就是漆右彦。
与其说是不能咬人，不如说是刚刚咬过人，而且连作案痕迹都不屑收拾。
片玉听漆右彦说话，发觉他该是来兴师问罪的，但他只是从堆满南瓜灯的花园走过来，步履从容，还是原来那副处变不惊的模样。
还差几步就迈到她跟前时，片玉看到漆右彦的面纱上竖着闪过印着删除线的几个字："NON-Vegetarian"。
这显然是德古拉“此地无银三百两”般的自述，片玉能想到这是个极简单的LED显示装置，但她还是被逗笑了。
“漆右彦，你居然在纽约？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小丑惊讶且愤怒地昂首看着走过来的漆右彦，语气一点也不好惹。
趁着小丑分心的间隙，片玉一溜烟就跑到了漆右彦背后，小声问他：“你认识这个小丑哇？”
漆右彦的眼神一直落在辛格尔顿身上，走得近了，才看清与他交流的白袍人是位修女。
至于长相，身段，他一一没认真打量。
他尚未清楚辛格尔顿和修女之间有什么前情，目光只停留在辛格尔顿身上，打算好好和辛格尔顿“沟通沟通”。
不想他还没开始发言，这个眼尖的修女就从辛格尔顿的眼皮子地下蹿到自己身后来了。
不仅如此，修女还颇不把自己当外人，一副跟他很熟的样子，问起了他和辛格尔顿的渊源。
漆右彦有些疑惑地往回望了望，却对上了片玉那对黑曜石般闪耀的眼睛。
一时之间，他有些痴了，脑袋里细细揣摩起刚才那声询问，清脆爽朗，像春天积雪融化的河水与风动过竹林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漆右彦有些懊恼地意识到：她是片玉！
片玉怎么也在范科特兰庄园！？
漆右彦有些慌了，如果他知道自己可能在这里碰见片玉，肯定不会打扮什么劳什子德古拉！
漆右彦很想现在就冲到湖面上照照看，看看他现在是怎样的一张脸！
是不是很无聊？还很凶残？一副非吃人不可的样子？
和万圣节游行的任何吸血鬼有什么不同？
肯定特让片玉失望。
辛格尔顿看见修女偷偷跑到漆右彦身后，气恼漆右彦一知半解就来乱打一耙，他还没有质问这个心里有鬼的修女出个好歹来呢！
“你藏到哪里都没用，让我看看你的舌头，一切都水落石出了！让我看看你的舌头！”
漆右彦完全在状况外，不知片玉的舌头怎么惹了官司。
片玉才不想理睬辛格尔顿，她紧紧贴在漆右彦身后，只想赶紧甩掉辛格尔顿这个难缠的小丑。
“就不给你看！就不给你看！”
漆右彦听着两人毫无营养的喊话，顿时觉得下一秒自己就要被动参与到老鹰抓小鸡的游戏中，因为辛格尔顿已经开始卷起袖子，一副即将捉拿片玉的样子。
“漆右彦你让开！我非要抓到这个婊子不可！你刚刚在车里的气势呢！现在装什么可怜！”
“わかりません！わかりません！わかりませ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两个人正中漆右彦的猜想，围绕他开展你追我逃的自转运动，就差把他绕晕。
“你方才都讲了英文，这会又装什么鬼子！”辛格尔顿一阵狂追不舍，嘴上也不饶人。
片玉腹内空虚，不敌辛格尔顿，不下几圈就被辛格尔顿逮住。
漆右彦实在有些看不过眼这两人幼稚的行径，提议去附近安静的Pub一叙，把误会解释清楚。
辛格尔顿拒绝，“没有什么误会，她挑衅我在先是事实。”
片玉虽被辛格尔顿提领着后脖处的白袍，但是非常认可漆右彦的建议，于是用手肘碰了碰漆右彦的西服，双脚也朝他挪了挪，抿着嘴“嗯”个不停。
少数服从多数，最终辛格尔顿不情不愿地同漆右彦和片玉走到庄园大门，第一个坐进去往附近清吧的出租车。
片玉已经被辛格尔顿纠缠了大半夜，是绝对不肯与辛格尔顿同乘后座的。
她以为漆右彦会委身第二个坐进去，然后她去坐副驾驶位。
没想到还没等辛格尔顿屁股在的士上坐稳，漆右彦就替他关上了车门。
“走好不送。”漆右彦给辛格尔顿留下了四个字，就让司机開了车。
漆右彥就像那種空氣人，其實很有趣，但是真的非常隱身。
自然界裏面最能適應環境，然後迅速變色融入的動物，應該就是漆右彥的動物塑。
很强烈這樣的感覺。
而片玉呢，不論是沙漠還是雨林，她永遠長一樣，她就是這種性格。
How different.
JULY.24.2025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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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章回壹：还施彼身（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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