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章二十六
车子再度滞在了一个分叉口，一边是长长的上坡路，一边是堆满垃圾的垃圾池，再往远处看就是农田和几棵树。
老太婆从车上下来，笑着跟大哥摆手示意了几句便招呼他走了。
“孩子们，到了，” 老太婆笑道，手一指那个上坡方向，“就是上面了。”
那几个人男生迫不及待的往前冲，与她们拉开了好远的距离，等她们吭哧吭哧地爬到一半，发现竟还有一个长得似乎没有尽头的上坡欲哭无泪时，上面就已经传来了他们毫无人性的笑声。
“还真有活力。”老太婆一手扶着腰，由衷的说，“我都快追不上他们了。”
李圆在旁边一哂，戏谑道：“别说您了，我们都追不上。”
“是不是，小喻子？”末了，她又补了一句，讥诮道：“您看他都追不上呢。”
程喻反唇相讥：“我至少没喘气。”
说罢，他竟真三步并做两步跑了上去，干净利落，还真不费功夫。
“哎小喻子！”李圆赶忙叫住程喻，见他回头看过来，朝他谄媚地笑道：“书包帮我拿一下。”
其他人都深知轻装上阵这个道理，唯独李圆不信邪，带了一个圆鼓鼓的书包，里面塞着各种各样的零食以及她打造伪素颜的工具。
这会儿这玩意就是个累赘。
程喻唇角向上扯了一下，说：“你求我呀。”
他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跑上去了。
李圆：“……” 以前我认识的你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何蓝和老太婆在一旁忍俊不禁。
“我外孙肯定喜欢你呢。”老太婆打趣道，“我都看出来了。”
李圆不以为然，接过了话茬：“他喜欢我，我还不喜欢他呢。”
陆昀到时才发现，如果是自己的小紫的话，应该能上路――虽然这个坡度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但如果不管实践，只顾理论的话，可以。
因为老太婆家就在路的旁边，只要过了那个上坡，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他的目光在眼前的景物前掠过，倒没发现什么“世界奇观”，只是觉得这个房子不错。
一个两楼的小房子，只刷了层水泥，没贴瓷砖。
用栏杆围着，周围没有绿树挡道，视线出奇的好，竟也能望见底下那条小路，在二楼的阳台上一站，应该就能体会到“傲视群雄” 的感觉。
门后是一片贫瘠的田地和一大片竹林，给人的感觉异常的闷，逼仄。
但前面却和后面的光景截然不同，圆子虽然不大，但干净，视觉上就跟人一种舒适感。
点缀的当属旁边的小池塘，那小池塘在农村是非常常见的，用水泥铺成，椭圆形。放上几条金鱼，趴在栏杆上看鱼，滋味应该不错。
那几个男生围在一起不知道干什么，半晌才见被围在中间的税俊掏出一把钥匙，三两下开了门，那几个人就大大咧咧、毫不见外的进去了。
陆昀一面腹诽，一面也屁颠屁颠的跟着他们。
和里面的布置比起来，外面就难免显得有些相形见绌。
从前几天的谈话中能听出来，税俊他外婆他们有些时日没来了，在这个屋子仍旧干净，更别提有什么灰尘了。
液晶电视屏幕和白色的瓷砖擦得锃亮，光可鉴人。
白色沙发占了客厅一大部分的位置，上面放着几张毯子，就好像昨天都还有人在这里躺过一样,这屋的主人还非常有情调的摆上了几盆假花置在茶几上……
房屋的色调影响着人的视觉感官，老实讲，这屋子里陈设的都是一些十分常见的东西，更别提有什么收藏品的存在。但因为家具颜色大多明丽，整体暖色调设计，从视觉上看，就给人一种富丽堂皇的感觉。
陆昀瘫在沙发上，双眼无神地盯着头顶的天花板，他是真的被折.腾坏了，这会儿只想瘫着。
以往像这种休几天的假期他一般都是呆在家里面，发呆睡觉。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国庆出来玩。
税俊他们几个人与他画风截然不同。
税俊俯身盯着路由器上潦草写下的一串数字，大声地朝身后的人喊。
那几个男生兴高采烈地摆弄着手机，跟中了大奖一样。
好似有永远用不完的精力，还有脸问他为什么那么没精神。
陆昀越发呆越没精神，最后索性从书包的侧包里面翻出了一个黑色的眼罩戴上，养神睡觉。
门外一阵窸窸窣窣，那几个人现在才姗姗来迟。
“哎呦喂，累死我了。”税静比他们先快几步，扯着税俊衣领子推开他，在沙发上又挤了个位置。
“税静！”税俊恼羞成怒，“我可是你表哥！”
“是，”税静一哂，讥讽道，“大了三个月的表哥。”
“静静，” 老太婆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她还没踏进屋子就听到了这话，呵斥道，“对哥哥不能没礼貌。”
税静不以为意。
那几个横七竖八躺在沙发上的人见主人过来，连忙起身，纷纷喊“外婆请坐”。
陆昀还戴着眼罩，他实在没什么精力起来，但就算他眼睛看不见，他也能明显的感受到身边空荡荡了不少，先前他还
和高健手臂挨着手臂。
他一开始坐最外侧，稍一不注意就有可能掉下去，这回索性往里移了移。
找到一个舒服位置时，刚才才腾出来的位置又被一个人占了，况且那人挨他很近，如果不是一个坐着，一个躺着的话，估计就跟刚才无异。
他无语片刻，终归没说什么。
老太婆从隔间出来，手上多了几袋零食和瓜子花生，“唉，果然年轻就是好呀……自己拿着吃，不要客气。茶几底下还好像还有箱饮料，税俊，把它拿出来！”
“哎好勒！”税俊忙不迭抱出了那些饮料。
本来许瑞他们还觉得毕竟在别人家，要矜持一点。
但见税俊如此不在乎，他们也不在乎了――尽管税俊是这屋子主人的亲外孙，而他们只是她亲外孙的朋友。
客厅上一时一片狼藉。
陆昀听着不知哪边传来的砸吧砸吧吃东西的声音，不禁咽了咽喉。
况且自己在一旁犹如高岭之花一般戴个眼罩睡觉，实在是不雅之举。
他摘掉了眼罩，抬眸便见程喻那个熟悉的背影出现在自己视线内。
――原来程喻就是那个占他位置的人。
正怔愣之际，程喻像是发觉他醒了一般，回头看他。
他招了招手，问陆昀吃不吃。
陆昀瞥了一眼那个片装小辣条，摇摇头。
“你要什么？”周围实在太吵，他说话又很轻，陆昀险些没听清。
“有点渴。”陆昀仍躺着。
程喻拿过放在茶几上的可乐，递给他，陆昀又摇头，“不想喝可乐。”
程喻：“……”茶几上就只有可乐。
突然间，他余光中瞥见了自己的包，侧包里正躺着一瓶冰红茶。
“冰红茶，我喝过的，要不要？”
陆昀还没启唇说他的答案，却被李圆捷足先登。
她不知怎么的，现在才来，见程喻泰然自若地坐在沙发上，顿时跳脚：“程喻我要杀了你！你都不愿意帮我拿个包，你还是我认识的程喻吗？！”
李圆说这话其实没什么意思，完全就是打趣。
也没有真跳脚，而是一边说，一边收拾书包。
但陆昀就觉得有点不舒服，没由来的不舒服。
程喻只是对着李圆耸肩微微一笑，而后继续转头盯着他，仍在等他的那个答案。
老太婆笑道：“我孙媳妇这是生气了啊。”
陆昀：“……”
其余几个“没有眼力见”的人在一旁哄笑，煽风点火，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进了花果山。
程喻见陆昀许久不说话，便转过了头，嘴角仍然挂着笑。
“哎呀外婆你可别再开玩笑了，我可不喜欢你这宝贝孙子呢。”
老太婆继续打趣：“不过，我也是昨天才发现，圆圆也是画画的呢，还真是巧呀，和我外孙一定是有话题聊的哟。”
几人吃过午饭，老太婆便打算去走亲访友，毕竟这次回来的主要目的就是探亲。
她给他们指了房间后，便让几人自生自灭，并说税俊对这里熟，让他带着他们四处转转就成。
她打完招呼，便打算去集市上买点糖果饮料之类的，毕竟去别人家总不能空手而去。
老太婆一走，原本坐得规规矩矩的几个人又在沙发上躺尸。
陆昀躺沙发上，又重新戴上了他的眼罩。
过了片刻，程喻食指指尖点了点他的大腿，等他露出一只眼，才说：“你去不去？我打算去转转。”
陆昀岑薄的唇不疾不徐地吐出两个字：“不去。”
程喻悻然，正欲再次开口时，眼尖的徐冉嘿嘿笑道，揶揄道：“喻哥你干吗跟我们昀哥说啊，你不应该跟你外婆的亲孙媳妇说嘛。对不圆儿姐？ ”
李圆闷声打了他一拳。
陆昀的烦躁已经流露无遗，程喻见状，起身走了。
那几个男生在旁边打游戏，李圆和何蓝互相依偎着看青春偶像剧。
税静和陆昀各自占据沙发两端，酝酿睡意。
陆昀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等他再度醒来时，那几个男生已然没了声音。
他闭眼养着神，等起床气散尽才睁开眼。
旁边有人不知疲倦地打着微信语音通话，陆昀估摸着，三分钟得有了。
但却一直没人接听。
他正思忖着，那边终于接通了。
“喂。”对面那人懒懒的，散漫的应了一声。
只这一声，他就认出了电话那头是程喻。
“喻哥你在哪呢？你刚去哪儿了？” 税俊举着手机提高音量问。
“我跟外婆一起去串了个门，现在在街上。”
税俊切入正题：“你要回来了吗？”
对面的人战术性的顿了一两秒，继而才说道：“怎么了？”
“你帮我们带几碗凉面呗，”税俊不蔓不枝地说，“一共六份。”
“都有谁要吃？”
“我，那四个，你外婆的亲孙媳妇。”
那边没声了。
“喻哥？”
“在……你们还是自己来买吧，我现在还不回来。”
“也行 。”税俊嗫嚅道，挂了电话。
“那我们现在就去吧，” 高健作为行动派，已经站起了身，“待会儿天黑了懒得去。现在去还可以玩一两个小时。”
“去什么呀还，” 徐冉瘫在沙发上，手有气无力的举着手机，懒痞懒痞地说，“这都快三点了。”
这时，不发话的罗旋终于吭声：“我请大家吃烧烤。”
闻言，所有人的眼眸皆一亮，罗旋在他们心中的形象轰然高大，直冲云霄。
税俊虽然记忆力不太好，但这里有什么好吃的，他还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在微信上给程喻报了个名字后便叫他去找，找到了再给他们发定位。
不一会儿，那个定位就发了过来。
他们这拨人也是分了几批的，比如何蓝她们就是现在要去逛逛，待会儿菜上了才来的，而高健那一批就是现在要去买那个让他们意难平的糍粑的，如此一来，现在就急着上去的人没多少个。
他们到时，程喻已经坐在了某一桌的位置上。
这个烧烤店用蓝色的大棚围了一个院，算是当做隔绝外面遭杂人声的屏障，里面和外头都是吃烧烤的，这会儿里头人都满的溢了出来，生意还算火爆。
不过，再怎么样，这个格局始终是小的，布置甚至都称得上简陋。
桌子都是一桌四个人的那种。
“就是这家！” 税俊一看这布置，就知道是他记忆中那家没差了，还跟其他人打包票，“你别看这里简陋，但味道是真的可以！ 温城咱经常吃的那家还好呢！”
陆昀上了洗手间出来，本来打算着，跟税俊他们坐一桌的，没成想，他出来才发现，那几个人早就已经自觉排好了桌。
也是巧，那四个人刚刚好一桌，另外一桌就剩他和程喻面面相觑。
他磨磨蹭蹭的坐下去，想顺着自己的内心来，但一转念想，也还是不能把心里的情绪表现得过分明显，不然程喻误会这是讨厌他，可就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自作自受。
他坐在了程喻旁边。
这会儿碗筷那些都已经摆桌子上了，程喻双眼涣散地盯着那堆碗碟发呆。
“你在看什么？” 陆昀忍不住出声问道。
程喻眨眼，好似才刚回过神，对他笑笑：“没什么，发呆。”
桌子上摆着罐装啤酒，程喻撕一点包装袋，拿了两听出来，一听推到陆昀面前，而后自己打开喝了一大半。
陆昀不说话。
他们两个谁都没有再说话。
各自揣着一堆理不清，也说不清的乱麻。
有那么一瞬间，心底那团乱麻好像理顺了，想通了。
但也只有一瞬，一瞬过后，始终萦绕着他们的那种复杂的情绪又回来了。
良久后，陆昀才有所反应，拉环一拉，一饮而尽。
啤酒顺着咽喉流入五脏六腑，才问：“你跟李圆怎么回事？”
（陆昀： 外婆，你有没有想过，虽然我不是画画的，但我是你外孙的模.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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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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