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恒濯几乎是在工部门口等了一天才逮到那个人。
不赶巧的是这个人旁边多了个老年版的他。
“秦尚书,别来无恙。”晏恒濯喜笑颜开地上前,拦住了他行礼的动作:“尚书不必多礼。”
秦松倒也没客气,语气还是恭敬的:“晋王殿下有何事吩咐?”
晏恒濯笑着摆了摆手,指了指身后一片箱子:“没什么,小王是来完璧归赵的,顺便,拉您的爱子叙个旧。”
秦绥山眼睛一下就亮了,只不过他老爹轻飘飘一眼他就吓得缩了头,大气也不敢出一个。
秦松只当儿子不存在:“不知何物劳烦殿下亲自送过来?”
晏恒濯说:“其实也没什么。禁军今年接二连三出事,没那么多人了,甲胄兵器自然也不用照着往常的奉例。我便将这些多余的送回来。”
秦松混沌的老眼闪出一丝危险的光:“国之财,非臣之财。臣已经让他们按照人数削减过一部分了。禁军关乎陛下安危,极为重要。殿下还是把这些军备拿回去吧。”
“哈哈哈,自然不是尚书算错了账。是我自己又赶了一批人回家而已。冗兵冗员总归是吃干饭没用处的。”晏恒濯笑不知了什么,得更灿烂了,“此事我刚请奏陛下,诏书现在应该在门下省,木已成舟了。”
秦松面对他这样直白的挑衅不为所动:“臣不通军务,既然陛下有旨,臣遵从便是。”说完,他缓缓偏头,对着小儿子微笑,“绥山,那你就跟着殿下去吧?”
秦绥山求之不得:“谢父亲成全!”
秦松对着他呵呵呵地笑了笑,转而对晏恒濯道:“有劳殿下转奏陛下,秋收冬藏,方是顺天应人之道。仲夏之前,还望陛下行大刀阔斧之事可以三思而行。”
我要能劝动陛下干什么,我还能在这儿?晏温酒心里一晒,面上却装的一幅经遵教诲的模样。秦松似乎是放心了,没有再提这件事。
此时的陛下,正在处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来,谢卿,坐吧。”皇帝缓步从后殿走出来,随手给人指了张位置,“就那儿吧。”
谢其谋则是等皇帝坐下后才谢恩入座。
晏启仲将面前的熏香点燃:“进来事忙,有阵子不见你了。兵部的事怎么样?还有潇儿,让你辅佐他偃月营的军务,一切可好?”
谢其谋拱手道:“托陛下鸿福。我朝四海臣服,百姓安康,兵部没有什么着急的军务。偃月营的事情,小儿愚钝,恐怕还是齐王殿下照拂小儿多些。”
“你说谢珩?”晏启仲淡淡一笑,语气轻快,“也是。朕这个女婿年纪也不小了,是应该找点事情做。但你莫要偷闲,该盯着的事情,你也要亲自盯着,明白吗?”
谢其谋叩拜谢恩:“多谢陛下赦臣举亲之罪。”
晏启仲抬手示意他坐回去,翻开了桌上的一本折子:“说到孩子。朕的儿子也给朕上了一封折字,还和你有关系,你知道吗?”
惜其谋心里一毛:“陛下,臣不知。”
“不知道?”晏启仲“哦”了声,随即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是举荐你家老二当个禁军统领。”
谢其谋慌忙叩首:“臣不知小儿是入了哪位殿下的青眼,臣惶恐!”
皇帝这次没有叫他起来,审视的目光在他身上穿梭:“禁军平级统领有四个,上面还有将军,将军上面还有个晋王,三把手而已。你犯得着这么紧张?”
谢其谋额角直跳:“陛下圣明。小儿秉性乖张,偏生喜欢与人结交,何来能力担当天子近卫之责。必然是那些狐朋狗友的吹捧妄言,误入了殿下的耳朵。”
晏启仲放下手里的折子,微微倾身:“那,先起来说话吧?”
谢其谋:“是。”
“谢卿言重了。朕听说过你家二郎,也相信濯儿识人的能力。”晏启仲指了指他,一脸了然,“怕不是你这个老子,对他太过严苛,他在你面前才不得不是另一番面孔吧。”
谢其谋神色紧绷,不敢玩笑:“臣不敢质疑陛下和晋王。只是禁军统领身负护卫圣驾之责,小儿的秉性,实在不是担得起这等重任的人。事关陛下,还望您三思。”
晏启仲也不恼:“朕的儿子在折子里说,谢珏行事果断,长袖善舞,禁军里不少人服他,也算的上德才兼备,人心所向八个字。濯儿就是做个顺水人情,谢卿就接着吧?”
谢其谋跪行几步,冷汗直下:“陛下…”
晏启仲叹了口气,打断他:“朕这个儿子,少小离家,与朕也谈不上亲近。难得来一次口,为人父母,总是容易心软。你自己有孩子,也深有体会吧?朕总不好不成全他。”
谢其谋:“晋王殿下少年英雄,天下具瞻。朝中无人不羡慕陛下有儿如此,如今更是一手整顿禁军。至于小儿,实在配不上这样的赏识。”
“谢尚书。”晏启仲声音终于沉了下来,“你辅佐朕三十年,就是朕荫庇你的儿子一回,也没有人敢多说什么。还是说,朕这份恩典,晋王的面子,你都看不上?”
谢其谋肩膀一抖,直接趴了下去:“臣不敢!”
“叫你来就只有这么一件事,朕不会收回旨意,你自己回去想好吧。”晏启仲手一挥,“明天早朝还要早起,早点回去休息吧。”
谢其谋如释重负:“谢陛下体恤。”
回到府中,谢尚书第一时间就是找自己这招风惹雨的儿子:“来人!把老二给我叫来!”
仆人恭恭敬敬地给他奉茶,不敢说话。
谢珏在宫里当差,很晚才回到家里,一进门看到坐在堂上的父亲:“爹?你找我吗?”
“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有没有和晋王私相授受?”
谢珏试探着身子想坐下说话。谢其谋一眼识破:“想做什么就做吧。”
“谢谢爹。”谢珏坐了下来,“其实就是祭祀那晚那一次,我帮他召人,他许了我个职位。爹,他这是后悔找到你了?”
谢其谋没说话。
谢珏:“爹,你不用担心。偃月特权,先斩后奏,何况晋王本来就是替陛下动的这一刀。保住咱们家在禁军中的势力才是真的。”
“晋王以己为刀,你看得出。天下的禁军姓晏,你却记不住。”谢其谋简直愁得头发要白了,“爹最后告诉你一遍,禁军没有你,没有我们谢家,只有陛下!你爹我就是靠这句话才坐到了这个位置。”
谢珏愤愤不平:“是。”
“你知不知道自己捅了多大的祸?要不是你老子忠心于陛下三十年,今日结党晋王的帽子就扣在谢家头上了!”
谢珏这才有所收敛:“陛下说什么了?”
“陛下允了你升迁的折子。”
“真的?”谢珏一脸激动,“这是好事啊!圣旨呢?送到了吗?”
“好事?”谢其谋几乎是要动手教训这个“儿子”:“晋王拿你出来挡刀了?你怎么还放眼在这些空头小利上!”
谢珏没有躲,而那一掌也是不出所料没有落在他脸上。
“你杀了世家那么多人。他们不敢对皇子动手,不就盯着你这个升迁的出头鸟吗?众矢之的,你以为给你宰了不可能吗?”
谢珏不以为意:“我知道。可晋王不会不管我的。我有人心,我依然对他来讲,有用。”
谢其谋摇头:“晋王已经开始清理门户了,你所谓的人心,只要不服他的,他大可以直接赶出去。你看吧,晋王的折子。”
谢珏越读下去眉眼间的戾气就越深:“混账!他自己都是军营里爬出来的,为了博得圣心,第一刀就砍刀自己人头上!还剪裁禁军?他以为那是他晋王的府兵吗?”
谢其谋等着他发泄完,才语重心长的说:“这件事情我们且在观望一会儿。等风头过去,爹会和你的哥哥商量,将世子的位置让给你,这样你就不能去禁军担任世职,或许可以保你平安。”
“我才不要当什么狗屁世子。”
“由不得你!”谢其谋加重语气。
“我不要这个位置。嫂嫂怀着身孕,我不想我的侄子一生下来就因为我,没了本该属于他的国公之位。我要的,我可以自己去抢。”谢珏说罢,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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