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洪的坦白,如同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在赵虎强大的威慑和陈默冷静的质询下,这个建材商的心理防线迅速崩溃。
“警察同志!我…我就是一时糊涂啊!”周洪哭丧着脸,额头上的汗珠不断滚落,“张强…张强他找上我,说工地实际需要八十吨石灰粉,但让我在合同和发票上只写五十吨!多出来的三十吨,他…他按市场价七折私下给我现金,让我直接拉到他指定的一个郊区旧仓库…不入工地的账!”
“他吃回扣?”赵虎瞪眼。
“不…不全是!”周洪连忙摆手,眼神闪烁,“他说…那三十吨,是…是‘大老板’要的!他负责经手,我负责供货和运到地方…我…我就拿个辛苦钱和差价…”他声音越来越低。
“大老板?哪个大老板?”陈默追问,语气冰冷。
“我…我真不知道啊!”周洪一脸惶恐,“张强嘴严得很!就说是个惹不起的人物,让我别多问,只管送货收钱。七月九号上午,我按约定把五袋…哦不,是象征性的五袋石灰粉送到工地仓库,张强签了字做样子。实际那三十吨,我头一天晚上就偷偷运到那个旧仓库了。下午,张强就打电话让我去城南支行外面…他把五十万现金给了我…就是那三十吨的货款,七折的…我…我鬼迷心窍就收了…”
“票据呢?”陈默追问,“交易总得有凭证吧?”
“有…有张简单的收据,我写的,张强签字摁了手印…一式两份。”周洪回忆道,“张强那份…他好像随手塞工装口袋里了…我的那份…我…我回家就烧了…”他懊悔不已。
一切都对上了!张强口袋里的石灰粉(掩护)、票据碎片(收据残片)、五十万现金来源(倒卖建材赃款)!他口中的“大老板”,就是那隐藏在幕后的“他们”之一!
“旧仓库地址!”陈默厉声道。
周洪赶紧报出一个位于城郊结合部的废弃仓库地址。
“赵虎!立刻带人封锁那个仓库!搜查一切痕迹!特别是…看有没有特殊的设备或者润滑油的痕迹!”陈默当机立断。周洪提到的“大老板”要石灰粉的用途很可疑,可能只是幌子,仓库才是关键!
赵虎领命,如旋风般冲出办公室。
“李大伟的五万块呢?”陈默继续问周洪,“你给他的?”
“李大伟?那个小工?”周洪一脸茫然,“不认识啊!我钱都只跟张强打交道!那五万块…我真不知道!”
周洪这边暂时没有更多信息。陈默将目光投向羁押室的李大伟。慢性投毒的证据(病理报告)、倒卖建材的线索(周洪证词)、来源不明的五万块、藏匿的扳手、关键时间点的出现…所有矛头都指向了他!他就是那个隐藏在张强身边的“奠基者”——用慢性毒药缓慢侵蚀,最终可能还参与了致命一击!
“提审李大伟!”陈默声音冰冷,“这次,他该开口了!”
审讯室里,气氛压抑到了极点。陈默亲自坐镇,林楠记录,赵虎如同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立在旁边。
陈默没有废话,直接将周洪的证词笔录、张强肝脏慢性磷化铝中毒的病理报告复印件、李大伟账户五万存款记录、以及那把带有新鲜划痕的扳手照片,一一摆在了李大伟面前。
“李大伟,”陈默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带着洞穿一切的力量,“张强肝脏里的慢性磷化铝中毒,是你干的吧?长期混在他的酒里,还是饭菜里?看着他一天天虚弱,很解恨,是吗?”
李大伟看着那份病理报告,瞳孔骤然收缩,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那五十万石灰粉黑钱的事,你也知道吧?甚至可能参与了运输?或者…你撞破了张强和周洪的交易现场?所以‘他们’给了你五万块封口费?”陈默步步紧逼。
“七月九号晚上,你用这把扳手,去动过那几辆新渣土车的轮边减速器!你想干什么?破坏车辆制造事故?还是…你在那里留下了什么?或者拿走了什么?”陈默指着扳手照片上的划痕,“那地方用的,可是含有二硫化钼的高级润滑油!跟你指甲缝里的一样!”
“昨晚九点!孙大福离开的那五分钟!”陈默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之势,“你看到了什么?!是不是看到‘他们’给张强下了最后那份毒药?!是不是看到‘他们’把张强推进了桩坑?!你口袋里的东西呢?!是不是‘他们’给你的毒药?!还是你偷拿的证据?!”
一连串疾风骤雨般的质问,配合着铁一般的证据链,彻底击溃了李大伟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
“啊——!”他发出一声崩溃的嚎叫,双手抱头,痛哭流涕,“我说!我说!都是我干的!是我!是我恨他!我恨死他了!”
他涕泪横流,断断续续地供述:
“毒…是我下的…混在他那个从不离身的劣质白酒壶里…看他咳嗽,看他难受…我心里痛快…他活该!”
“扳手…是我偷的…我想去弄松渣土车后轮的螺丝…想让他出车的时候翻车摔死…但我太笨了…那螺丝太硬…扳手都硌坏了…我没拧动…只好把扳手藏起来…”
“钱…那五万块…是…是九号晚上…我在仓库外面…看到张强和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说话…那男人给了他一个黑包(五十万)…还给了他一小包东西(磷化铝?)…我…我躲着偷看…被他们发现了…那个戴鸭舌帽的…他…他小拇指戴着一个银亮的戒指…很吓人…他走过来…塞给我一个纸包…里面是五万块钱…说‘闭上你的嘴,当什么都没看见’…不然就让我和张强一样…”
“昨晚…昨晚九点…我在上面…看到…看到…”李大伟的恐惧再次达到顶点,浑身筛糠,“看到…那个戴鸭舌帽的男人…还有另一个人…他们…他们把张强拖到桩坑边…张强好像已经没力气挣扎了…然后…然后他们…把他推了下去…接着…接着孙大福就回来了…开始灌水泥…我…我吓傻了…裤兜里…裤兜里还揣着那五万块…我…我动都不敢动…”
李大伟的供述,印证了大部分推测:他因长期欺压对张强怀恨在心,实施了慢性投毒。他撞破了张强与“鸭舌帽”(银色尾戒男)的交易,收到封口费。他试图破坏渣土车报复未果。案发当晚,他目击了“他们”(鸭舌帽及其同伙)将已中毒无力的张强推入桩坑,并由返回的孙大福(不知情)完成了水泥浇筑。
“鸭舌帽的同伙长什么样?有什么特征?”陈默追问关键。
“太…太远了…光线暗…另一个好像…好像穿着深色的…像是工装?戴着帽子…没看清脸…”李大伟惊恐地摇头。
“那个旧仓库!‘他们’用仓库做什么?石灰粉只是个幌子吧?”林楠追问。
“不…不知道…我就偷看了一次…里面…里面好像堆了些东西…有…有台机器…罩着布…没看清…”李大伟努力回忆,信息有限。
李大伟的供述,基本还原了案发经过和部分真相,他作为从犯(慢性投毒、知情不报)和目击者的角色清晰了。但核心的“他们”——鸭舌帽男及其同伙,依然隐藏在阴影中。旧仓库里的神秘机器是什么?是否与特殊的润滑油痕迹有关?
很快,赵虎那边传来消息:旧仓库被找到了,但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地面上残留的车辙印和搬运重物的痕迹,以及…在角落发现的一小片沾染着暗绿色粘稠油渍的废弃擦拭布!油渍成分,经徐阳现场快速检测,正是含有**氯代烃溶剂和酯类合成油的特殊工业润滑油!与张强口袋票据碎片上残留的微量痕迹一致!
“机器被转移了!”赵虎在电话里吼道,“刚转移不久!这帮孙子,鼻子真灵!”
案件似乎可以结案了。李大伟被正式逮捕,涉嫌故意伤害(慢性投毒)和包庇。张强死于“他们”的直接谋杀。但陈默心中的疑虑并未消散。
结案报告会上,陈默指着白板上“鸭舌帽(银色尾戒)”、“神秘同伙(深色工装?)”、“转移的神秘机器(特殊润滑油)”以及“慢性投毒药物来源(李大伟从何获得磷化铝?)”这几个依旧打着问号的点。
“同志们,‘水泥封心’案,张强是受害者,也是自身不法行为的牺牲品。李大伟是帮凶和目击者,已落网。但真正的元凶——那两个凶手,以及他们背后可能涉及的非法勾当(旧仓库的神秘机器),依然逍遥法外!李大伟慢性投毒用的磷化铝来源还没查清!此案,只是挖开了冰山一角!我们的工作,远未结束!”
他环视着疲惫但眼神依旧坚定的组员们:“技术组,继续深挖旧仓库周边所有监控,寻找转移机器车辆的线索!排查所有能接触到磷化铝的人员,查清李大伟的药物来源!王硕,梳理李大伟和张强所有的通讯记录、网络痕迹,寻找与‘鸭舌帽’联系的蛛丝马迹!此案,列为悬案线索,并入后续侦查!”
“是!”众人齐声应道。
散会后,陈默独自站在白板前,凝视着张强和李大伟的名字,以及那些未解的阴影。他拿起笔,在张强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圈,又在旁边写下一个词:**“奠基者”**——他是自己毁灭的奠基者,也是揭开更大阴谋的第一块基石。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王硕身上。王硕正安静地坐在电脑前,屏幕的光映照着他平淡无波的脸和镜片上冰冷的反光。他刚刚“成功”恢复了旧仓库附近一个早已损坏的民用监控的部分模糊影像,显示案发后曾有一辆无牌面包车短暂停留,但无法看清人员和搬运内容。
“王工,辛苦了。”陈默走过去。
王硕抬起头,推了推眼镜:“应该的。可惜…数据损坏太严重,有用的不多。”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
陈默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他转身离开时,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王硕放在键盘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蜷缩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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