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哗！那水一下泼到历烊的脚底，幸好他躲得及时。
老妇人有些老眼昏花，揉了两下眼才看清是他：“是长生啊，哎呦老糊涂了啊，差点泼你身上去，快来婶看看，有没有湿。”说着双手伸过来，撩起他的下摆，就摸了起来。
“没事没事！”历烊摆手拒绝。
“你说说你，近来都跑哪去了，我让成才去找你，没一次见到你人影的，奶家里头烧了好菜，中午就别回去了，反正你爹也不在家里头。”说话的大娘是王成才的奶奶，老人家眼神不太好使，心眼不多，拉着他就直道人最近瘦了。
历烊的注意力，全放在她的最后一句话上，凑近也跟着唠起家长里短：“那奶奶说说我爹他还能去哪？人不就搁镇上的铺子里，正午回去再不见我烧菜做饭，他该饿了不成，回头怪天怪地。”说完，脚步半晃着就要走，王大娘一听赶紧拉着他手。
“你爹他没搁镇上，你不在，他铺里也不去，我偏偏这腿脚不利索，王大的铺子一不开，我还要走个老远，才能买上肉，哎呦就别走了，奶奶家里烧了肉，吃饱再回去也成。”
“不行啊奶奶，成才就乐意吃那烧肉，您让他吃，回头我再跟他抢，小时候他就怪过我一回，待会又说着我跟他争奶奶！”
王奶奶的脸上笑得跟朵花一样：“没事，成才那小子不在，也是好几天没见个他影，这肉再闷下去也没人吃，走！上奶家，咱不给他留了！”
家里头没人空荡荡的，就王奶奶一个人烧了盆肉，王成祥老人去村里头下棋，正午没回来，历烊再怎么打听，奶奶也说不出王成才的去向。
肥瘦相间的五花烧得入味，历烊一筷子夹下去，油香油香的，肥肉一抿就化，老人家吃着，边催促历烊赶紧趁热。筷子将肉夹到碗边，历烊往嘴里扒了口米，鼻尖萦绕着股佐料味夹杂刺鼻的气息，卤汁异常的香，却还是覆盖不了肉本身的气味。
“别光吃饭不吃肉啊！”王奶奶又给他夹了两筷子肉到碗里：“这猪肉成才买回来好久，再放下去就该坏了，这料香吧，我煮了老些时候，越煮越鲜，就是瘦的地方太多，柴了我老人家也咬不动。”
老人家太过热情，还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你也尝尝看，也不知那小子怎么买的，以往煮这老些，吃起来也没那么干巴，别是让人给骗了，买到这肉，又骚吃起来还不咋对劲。”
深红色的汤汁油脂挨着碗延，看着很是油腻，王奶奶砸吧嘴刚准备再动筷，筷子在肉里挑挑拣拣，夹住一块肥肉的同时，就被另一双筷子按住。
老人家的思想行动缓慢，抬起眼不解的看着历烊，历烊笑了笑解释道：“这肉吃起来不对，那咱就不吃了，回头要吃出问题了可不好，我再给您买块好点的过来，成才没买卖过，许是让那卖肉的给骗了，等他回来，您再好好说道说道他。”
“啊？也是……”王奶奶恍惚着点头：“那咱不吃这个了，我给长生炖个鸡蛋羹。”板凳挪动发出动静，老人家起身的瞬间，历烊及时拉住她：“不用了奶奶，还要起锅烧灶火，麻烦！”
香料炖了半天，那肉还有明显的味道，老人家舍不得丢，历烊又去买了块大些的猪肉，过来跟她交换。
到了没人的地方，王长生才敢露面，林秋能看见他是个意外，万一别人也看见了，两个一模一样的人，说什么都很难解释得通。王长生看着那些没处理过的肉，问：“这肉有什么不对吗？”
“不对的地方太多，但又说不清，是哪来的不对。”历烊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这肉块，提着提着就走回家，半绿低矮的灌木丛长满王家的院子，历烊以为是没人打扫长出的杂草，动手刚准备拔掉——
“别动！”
王长生开口的瞬间，历烊看了过来：“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历烊的视线落在那些植被上，枝叶交错生长，历烊的脸色略显凝重，后知后觉手上的动作收回：“这些不是草？”
“是月季，还没开花的月季。”王长生看出来了，月季苗的涨势不可能这么快，单看这架势，应该是有人特意嫁接，专门移植过来，栽培的。
历烊都快没个下脚的地方，眼神一凛蹲下身子：“姓王的，没事种这么多干嘛？”
蹲下来的时候，一股淡淡的臭味冲过表层的土囊，历烊仔细闻了闻，不是手里头肉的味道，这地下面还埋了些什么！
他唰的一下站起来，路过的人看见突然冒出来的这么一个人影，放下背上的锄头。“是长生回来啦，你爹他去镇上了，没搁家里头。”
历烊刚知道这消息，他打哈哈和对方闲聊了几句，对方也不知道王金贵去镇里头干嘛，那人背起锄头，临走时的眼神意味深长，一副看破不说破的样子。
“你爹让你得空别再瞎跑，他过两天就回来。”那人的眼里，是清晰一晃而过的鄙夷，历烊看在眼里，扎根在心里的刺，悄然间就萌芽，过去这么些天，看来王金贵要开始行动了！
手里的猪肉啪嗒掉在地上，历烊攥紧拳头眼神凶神，目光聚焦在这一片月季上，他想，他知道王金贵去镇里头干嘛了。
“啊！啊——”水流的方向正对着逼仄的空间里，大势冲来，迎面将里面的女人们浇了个透心凉，数不清的女人顿时清醒，全部缩成一团。
叫声铺天盖地，林秋脑袋迷糊，她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下意识把脸朝着墙壁，尽可能减少水对脸上的冲击。
这是哪儿？
砰的一声面前的门紧跟着关上，耳边充斥着大大小小的哭声，林秋的眼前发晕，刚张开的双唇闭上，整个人晕沉沉又接着睡去。
“人都搁里头待着呢，他们清点过几遍，一个都没少。”王金贵喝着酒，往对面的杯子里盏满酒液：“还得是你邪乎，算准了机会，居然能被我们就这么给钻了空子。”
王成才抿了口酒，顿时被辣得说不出话，直咳嗽了好几声才缓过来。他也没想到，计划会来得这般顺利。
林家的旁亲不多。前段时间被衙门处决的那位正是林家人，月底时，他家里的老太婆没能撑住，也去世了。
这段时间里死了太多人，林秋出于人情若要前去吊唁，他们也只需要守在必经之路上。
上辈子的林秋忙着治理家中事务，推托着没有前往。
这辈子他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其中发生的变故王成才尚未得知，但事情既已达到他的目的，他也就不想着去追究了。
王成才喝着酒，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开始有了王金贵的习性而不自知，他的手握紧酒杯，翻过账册子连翻好几页：“送到花楼里？不成！有多远给我送多远！”
他的目光落在一处，双眼半眯闪过狠毒的光芒，王成才指着一个人名就说：“这个看起来不错，就他吧！”
王金贵凑近看清上面写的人，眼神打转满是淫邪，用手里的筷子指着王成才：“真送到这户家里头，去给他当女儿，那才是真要去享福喽。”
这人王金贵知道，老常客了都，价给出奇得低，要求是个女的都成，说得好听买女儿，倒不如说是童养媳，他们本不想做这趟买卖，耐不住这人软磨硬泡，拐子那边开了口，啥子烂货都往这人那塞。
林秋去那里，可不是去“享福”的。
今天时候太晚，明儿扒光衣服冲洗干净，晚点拐子那边就过来查收验货，人就可一个个安排出去。
王成才试着小酌几口，没一会人就晕头转向，打量着眼前，都分不清楚东南西北，面前王金贵的笑声渐远，他支持不住趴桌子上，酩酊大睡起来。
这一处隐秘得很，附近荒郊野岭，王金贵瞅着没几个人会过来，才选在这里交接出货。夜幕降临，他小心检查了四周，回来见关的里头都没声，也知这是药效开始发作。
王金贵的嘴里哼着调，解开上头挂着的锁链，观察后见几个淋水后，就没动静的，整个人转过去背对着其他人，拖拉着那些个死掉的，就打算先拖出去解决干净。
脱去上身的衣物，露出个膀子，肋骨条条清晰可见，王金贵的双手撑在膝盖上，鼻子喷出热腾的粗气，他的身体情况不见得转好，脸色发黑发青，看着跟大病一场没什么区别。
他的注意力落在尸体上，刚准备继续动手，后背一股莫名的力量袭来，竟就把他原地推倒。
地上酒瓶子滚动。
王金贵的身子往前倾，整个人栽在地上，几个女人的身影快得出奇，四散着就要跑开。
“糟糕！”王金贵眼疾手快，抓住了两个逃跑得慢的，其中一个眼看走投无路，先一步晕死了过去。
王金贵几下拳头砸在王成才的背上，王成才痛呼一声，迷迷糊糊中转醒，还没反应现状，听清耳边王金贵到底说了什么，张开就下意识破口大骂：“你有病啊！”
“还傻愣着干嘛，人都要跑了！”
当听到王金贵说人跑了，王成才的第一反应就是坏事了。
“不是都下药了，怎么还有力气跑！”王成才的视线落在王金贵刚抓回来的女人身上，一巴掌直接迎面当头甩过去，揪着她的脖子就开始威逼利诱。
女人的眼泪无意识流下，她的脸颊上泛起巴掌印，眉眼却仍旧倔强，满脸写着不服输。
女人朝他们吐口水，臭骂道：“我呸，你们这些个狗崽子，有种你们就打死我！丧天理的畜生玩意！”
“我叫你嘴硬！”
一番毒打过去，见问不出想要的话，王成才气不打一处：“还愣着干嘛，找人啊！”他也没想到，这女的这么有气性，打死不说出剩下几个的去向。
王金贵冷哼一句，也不惯着对方，嘴里放出狠话：“你怎么跟我说话的！”
王金贵没想着吵下去，他的身体遭不住罪，一到晚上，那眼睛就更别提想看清楚东西，只能让王成才出面：“这附近没什么好躲的地方，你出去找，老子就在这守着，看看还能不能问出些话来！”
王金贵帮衬着，两人一起把附近的几个抓回去关好，留着王金贵驻守刚抓回来的几个，王成才往袖子里揣好东西，自己外出找起人来。
附近荒无人烟，他倒要看看，那几个女的能跑到哪去！
脚步声响起的瞬间，林秋赶快趴在地上，手臂上的伤口刮擦过地面上的杂草，她疼得要死，但还是攥紧匕首一声不哼，她的手腕上划痕清晰，正不断往外渗血，林秋的嘴死命咬紧，铁腥味充斥口腔，整个人被迫清醒着。
她不能睡，一旦睡过去就都完了！她们几个人分头跑，林秋也不知道谁能够逃过这一劫，只能自求多福。
打湿的衣物贴在身上，林秋控制不住哆嗦，刺骨的冷深入骨髓，她的脚底，全身上下止不住发凉打颤。
头顶的月光微弱，林秋分辨不清楚方向，只能暂时呆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啊——”
突然的尖叫声刺激耳膜，林秋睁开眼，牙齿自动咬合住手上的皮肉，眼泪和血她都一并吞进肚子里。她趴在原地，直到俯伏在前的双臂发麻，林秋才不得已小心起身。
动静声太大，脚步穿过杂草，发出簌簌声。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林秋的目光死盯着那人身影，腿上关节用力，确保没有问题，她半佝偻着腰，冲着和他相反的地方，就直接开跑。
脚步飞快穿梭，簌簌声响起的频率变大，林秋不敢回头，也怕叫声会引来对方的同伙，跑出去没多远的距离，男人追上的瞬间，用手揪住她的后领，将她往后拖拽到地上。
“跑啊，怎么不继续跑了！”王成才喘着气，压根没注意到一道寒光闪过，林秋的手里还有匕首的存在。
撒开手的瞬间，女人从地上爬起来，双手把住匕首，确保在自己手里不会脱落，林秋见他闪躲开，正面对着他脚步探索着往后退，匕首死命抵在胸前：“我跟你无冤无仇，你放我一马，不然我就跟你鱼死网破！”
王成才没想到林秋还留有后手，表情顿时变得扭曲：“好一个无冤无仇，林秋，这世上多得是人想要你死，我也是其中之一。”
“你认识我？”
林秋的视线转移到他的脸上，月光偏移，不仔细看的话，倒真同大人有那几分相似，她的匕首往前一刺，逼退对方后退，达到目的就同时就赶紧收回，小心地握在手里：“我不认识你，我更不知道你对我的仇恨是从何而来，但我可以跟你道歉，亦或者你要多少银两才能够放过我，我都可以给你！”
王成才凶狠的模样，让林秋不由地后退，男人双眼疲惫无神，眼白泛着红血丝，手里的拳头攥得嘎嘎响：“纵使你们林家家财万贯，林秋，你还真是改不了一点，那爱羞辱人的臭毛病！”
机会就摆在眼前，王成才绝不想再继续重蹈覆辙，他要跟林家，也跟林秋断个彻底，父母之命无法违背，他要让林家主动取消婚约，而这唯一的突破口，就只能杀了林秋！
林秋失踪，自此了无音讯，林家才会是背信弃义，受人唾骂的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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