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才刚出头,保安就在在校门口站岗。下一刻他打着哈欠,突然见不远一个背着书包的身影正在靠近,双手插在兜里,那人身形消瘦后背挺直,于一片空旷风中,突兀显眼。
保安认得他:“来这么早的你是第一个。”
历烊怔了下,嘴贫道:“我不信,……您还记得我?”
“你这孩子……”保安笑了笑:“每次晚上都你最后走,我不给你关里面都不错了,哪还会忘了。”
教学楼前看不见依稀几个人影,历烊低着头,没看到迎面走来的人,哎呀一声后,被撞得踉跄后退,后背靠到一个贴上来的胸膛,那人下意识伸手一扶,等反应过来,才汕汕的撒开手:“没事吧?”
说话声很熟悉。
是秦與!
秦家兄妹是学校里的住宿生,才到这个时间,对方这么早就过来教室?历烊本能站稳,口齿不是很连贯:“谢谢……”
秦與顺手把袖子撸下来,盖住淤青的手腕,秦與自己找了个话题:“还没到时间,今天来这么早?”
眼见对方先搭话,历烊糊弄着想对付过去:“起得早,就能早点过来待在教室里看会书,也能多学点东西。”
“我看过你的成绩单,整体起伏较大,不够牢固,压轴题上面得分太低,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楼上问我——”秦與说着有点心虚,不敢去看对方:“我想,我们还是朋友的,对吧?”
朋友?
历烊挠了挠头,视线透过秦與看向他身边飘着的贾梓,贾梓赶紧扭过头,其反应明显没有在家里时,所来得那么激烈。
秦與继续道:“我一直想找个时间跟你解释,奈何你一直在躲我,当时的事情,并非是你看到的那样。”
历烊还等着他继续说,却见他的脸色变得古怪,目光扫过教学楼前,聚众为伍的几个男生后,瞳孔放大收缩,垂下的双臂不受控制的发抖。
“这不是咱学生会会长吗,你还真是热善好施,走哪都有朋友。”几人看到秦與,有意过来找麻烦。
秦與横在他们面前,难得没有好脾气:“不想找死,就滚远点!”
离近些历烊才发现,这几个人的身上,大大小小都顶着伤,其中最严重的一个,额头还肿着个鸡蛋大小的包。他们手指着秦與,让他晚点回去等着。
“滚——”秦與咬紧牙,双手握拳,自然的下垂,他的目光一直保持着警惕,周身笼罩着层戒备的铠甲,隔绝所有人的靠近。
“你怎么了?”
历烊犹豫着去拉秦與。
“嘶!你别碰我!”秦與表情瞬间僵住,像被对方发现了什么,有些难以启齿道:“我不是那个,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
一直在默默无闻的贾梓,终于开口:“他的手,有问题!”
历烊抓起秦與的手,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撸起对方的校服袖子,青紫一块块的伤痕触目惊心,不像是一般打架打出来的。
……
历烊险些没绷住表情:“岑诚他又找你麻烦了!”
连历烊自己都没发现到,他会本能的,说话向着仅仅和自己有过几面之缘的秦與,直接说出如此肯定的话来。
“不是岑诚,但也和他脱不了干系。”
秦與态度无畏,道:“是他指使的别人来找我麻烦,我能解决好,倒是你才该担心,你虽不住学校,但也要当心着点,岑诚的校外人脉很广,他什么下作手段都使得出来。”
秦與见他转身就要走,不受控制跟了上去:“你要干嘛去?”
“等他来,找他算账!”历烊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冤有头债有主,岑诚既然想玩,自己不介意奉陪到底,他会把那些阴招,都使回对方的身上。
“不行!”秦與拉住他:“快要高考了,我们不能再出事,学校要是追究,性质就会变成互殴,岑家不管岑诚才会无法无天,我们不能明着来!”
快到高考的节骨眼,学校肯定不想多生事端,毕竟会影响到来年招生,以及有损学校形象,互殴远比霸凌来得好听,性质造成的影响也不会有多大的传播面积。
秦與说着松开拉住历烊的手,出乎意料的一瞬间,历烊整个人没半点征兆,宛如扯断线的风筝,双腿如棉,身子往前倾摔在地上,砰的一下子,后脑勺磕在地上。
秦與张着嘴:“贾梓——”
偌大的校园里,教学楼轮廓划过,瘦高学生弓着的后背上,凸起明显的一块,秦與不二不说背着人,就往校医务室的方向赶去。
“贾梓!”
没有回应……
意识击打水面,泛起层层叠叠的海浪,放肆冲刷着飘在湖中心的人,那副躯壳空洞,也似在安睡。他的四肢巧妙剥离开,殷红随着水流分散到四处,渐渐染红了整片海域。
“啊……”
床上的人哼唧。
历烊眼皮沉重,费力掀开道亮缝,他的视线模糊难以聚焦,缓慢定睛在天花板,那粉刷得均匀的白色涂层上。
老式日光灯管悬在上方,模糊中一晃一晃,看起来随时可能要掉落,不出意外还会砸到身上,玻璃碎裂会直接扎进皮肉。
“醒了?”男生的说话声温柔,历烊才注意到秦與还在。
秦與目光平静给他倒了杯水:“校医老师说,你估计就是低血糖犯了,除了头磕到,身上就没什么其他的伤。”
历烊集中不了精神,眼皮沉重覆盖住视线,他想完全沉溺于梦中,那海水的波涛汹涌,恰恰相反能安抚得了他躁动,蓄势待发的内心。
“还在休息?你再让他继续睡,当心等下一个个的上课都迟到。”校医本想给他测个血糖,现在看来,还是要再过会,先等人醒了再说。
秦與则坐在一边,乖巧的刷起题目。医务室里开着空调,冷风吹过抚平他背后渗出的热汗,笔锋在纸上停留,摩擦声窸窸窣窣,明媚的阳光透过窗口,照亮桌子一角。
高三即将冲刺高考,学生会里的主要事宜堆积在高一高二身上,秦與这个会长,会显得清闲些,他必须利用好剩下的时间,为高考做好充足的准备。
“诚哥,那小子见鬼了?到现在人都还没来!”早自习结束,吴老师看了眼班级里唯一的空位,收好东西离开教室。
岑诚的指尖灵活,手里的笔飞快打转:“不来就不来,省得我们还要去找他算账。”
贾梓是班上的成绩中流,书读得一般,老实挨打了也只会受着,近来太过反常,先是会反手了不说,连课居然都有种不来上。
岑诚心里疑惑,一屁股坐在贾梓的位置里,伸手翻动桌肚,写着贾梓大名的试卷,课本滑落掉地上,他的脚踩下去,记满笔记的书页上顿时多了个脚印。
动静闹太大,其他人敢怒不敢言,纷纷低头只顾自降低存在感。整个班级里除了少了个人外,依旧弥漫着那份急迫的学术氛围。
岑诚的小弟打听到什么,从窗外探出个脑袋进来:“诚哥,贾梓人现在隔校医务室里,据说是低血糖晕倒了。”
就这么凑巧躲着自己,刚好犯低血糖?
“诚哥,我们要过去吗?”
“想啥呢你!”岑诚一掌拍过来:“不带你这么欺负病人的,身子不舒服,那就该好好养伤,回头养好点,咱兄弟不就有的是乐子。”
“要不还得是诚哥看得清,姓贾的弱成这样,饭是吃不饱的,整天饿得跟皮包骨一样。”小弟笑着。
岑诚突然拉进小弟的头,眼神闪着异样的光芒:“你上次说的那个,安排得咋样了?人找全了没?”
“放心吧诚哥,保他竖着进,横着出!”
岑诚咧开嘴笑,脚却很不老实,往前一踹踢飞了脚边的书本,而后才满意的离开身下座位。“走!抽烟!”
叮铃铃——
早自习下课了,秦與收好东西拉好书包拉链,历烊脸上表情木讷,肢体麻木任由校医老师检查身体。测过血糖,他背好书包,秦與及时扯过他的手,以防他再走路不稳摔倒。
“你不用回教室的吗?”历烊问。
秦與见他什么大碍,收回手:“在你睡着的这阵子里,吴老师来看过,她本意想打个电话给你家里,但电话那头好像没人接。”
“估计他们都在忙——”历烊自己也说不准。
到了楼梯口,两人分开。历烊刚走进班级,就有人马上看了过来,那脸上纷纷透露出怪异。
在看到自己位置上的狼藉,历烊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干的,他不由分说地走了过去,对着岑诚的桌椅就是两脚。
礼尚往来,他说过的。
边上还在睡觉的同学被他的动静吵醒,迟疑片刻还是没多说什么,扭头换了个方向继续睡。
“诚哥刚才的那下,可太帅了!”
“敢挡诚哥的道,那是他自己活该。”
几人从后门一拥而进,说说笑笑的脸在看到历烊,和倒地上的课桌椅时彻底僵住,桌肚里藏着的烟盒掉在地上,被路过的同学踩扁。
“……”
“来得正好——”历烊后仰挺直背,眼神正对着队伍为首的岑诚,挑眉轻蔑。
岑诚的视线渐冷,半眯起眼看不出态度,所有人都在等着看他发火,而岑诚一改常态,只是出手拦住身后怒起的小弟。
“听说你早上低血糖晕倒了,出门在外还是该小心点,这次命不好没摔死,当心着点,下次说不定,可就没那么好运。”
两人对面对,见对方人多势众,历烊仍不败下风:“我的命是硬,某些人可就不止是嘴硬,手脚还欠的慌,一会没收拾就眼巴巴上门来,你说这种是不是就跟蚂蝗一样,不吸饱血,那是怎么扯都扯不掉!”
岑诚的眉眼间是化不开的怒火,他的手刚放到肩上,对方一个后撤,躲避意味在明显不过。岑诚满脸不爽,压低嗓音低沉道:“那你完蛋了,你我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会咬紧你,我倒要看看,你会怎么摆托我!”
在对方路过身边时,历烊能清楚闻见他身上的烟味,刺鼻难受,跟岑诚这个人一样令人讨厌,恶心!
“好好享受吧,一般人可没这个待遇!”岑诚的语气像是施舍。其他人瞥了眼历烊,跟躲煞神一样躲着他。
高三主要的任务是复习,备考阶段。一整个上午,岑诚只要人醒着,视线就保不齐在盯着前排的人,那个眼神暗戳戳,心里想的都是些坏水。
“诚哥,走啦吃饭了!”几个小弟平时都靠岑诚的饭卡养活,到点就叫上岑诚一起,岑诚也属于是花钱招了群跟班养着。
岑诚没心情搭理他们,手直接伸进桌肚里一通翻找,掏出饭卡就直接拍在桌子上:“滚!别来烦我!”
眼不见为净,几人看这位爷还在气头上,识趣地拿过饭卡,从后门溜走。
指尖用力,烟灰弹在地上,岑诚无视头顶的摄像头,目光随之落在楼下,那路过的两个人身上。
“秦與?他俩不是闹掰,这么快就又好上了?”一起抽烟的学生认出他们。
“难兄难弟一对,还能怎么着,抱团取暖?”这两人都被岑诚欺负过,岑诚手里的烟头丢在地上,脚下球鞋碾过的地方,多了一条拖拽出来的黑痕。
岑诚的双手往两边摊开,整个人后仰,重心依靠着栏杆:“这点苦都吃不了,活该被社会淘汰,老子能打他们,那就是给他们脸,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男生笑着也丢下手里的烟头,没再开口说话。
人流量大的食堂里,历烊端着餐盘跟在一群学生后,等他打好饭,秦與已经在不远处找好位置,正举着手叫他过去。
历烊朝着那边走去,目视前方,身边路过时,突然有个人影冲了出来,此人横冲直撞,看似十分不经意。
“哎呀!”
“……”
历烊的双手端得很稳,视野里还没看清楚,手已经做出反应,整个人刹住,往后腾空让出身位。
那人完全没想到,居然会被他就这么躲了过去,一下扑了个空,随之撞到餐椅上,砰的脚一绊摔在地上,四仰八叉。
……
动静声音闹太大,有不少学生看了过来,秦與也腾的站起来,架势就是要为历烊撑腰:“怎么回事?”
历烊的双手举着没空,用脚不留情地踢在那人腰间,力道不大,反复试探着人有没有事:“同学,你没事吧,食堂不是你家客厅,那也不能横冲直闯,不看路啊。”
历烊说着眼神瞥过,落在距离不远处正在远观的几人身上,那些窃窃私语骤然消失,几人冷漠的表情,不慌不忙的看来。
他们拉起地上的人:“听到了没,咱班贾梓同学大人不记小人过,下次走路麻溜点,别再往人身上撞。”
受伤的男生一手扶着腰,嘴里也没个干净话。
“……”
“岑诚的人?”秦與这是认出了他们,不仅是岑诚,这几个平时跟在岑诚的身边,也全指着他们好欺负。
大庭广众下,历烊不想把事情闹大,但实在耐不住对方故意想找茬。“岑诚即便不在,他们打着他的名义,干的坏事还少吗?”
秦與低着头,默不作声地往嘴里塞米饭。岑诚脾气大性子恶劣,跟这么一个大少爷待一块,也是有苦难言,但这也不是他们就能随意欺负人的理由。
这个时间段,来食堂用餐的学生很多,跟秦與一起吃饭的坏处就是,期间时不时有人路过,就会过来跟秦與搭话。
历烊问出自己的顾虑:“你要备战高考,学生会那边还需要你任职,老师就没有想过,让别人暂时顶替你?”
秦與解释道:“学生会说白了,也只是帮学校老师打杂,回头上大学后履历能光彩些,平时在学校里走动,活基本上都是高一二的学弟妹们干。”
秦與学习成绩优异,好的履历能锦上添花,他不可能让自己松懈下来,不仅是高考成绩,人情世故什么的,他都要精准拿捏。
“林老师那,正好有套往年的高考例题汇总,秦贻人不舒服我让她先回宿舍休息,晚点帮她带饭过去,送完饭我们再去办公室,找下林老师。”
出于人道主义,历烊问:“班长没事吧?”
秦與解释她没什么大碍,只是每个月总有些不舒服的时候,通常秦與都是能帮就帮,秦贻这个妹妹,也不会让他有多操心到什么的地方。
“奇怪?林老师不在……”
午休时间就快结束,两人去了趟办公室,历烊不由拉好校服拉链,办公室里的空调冷气开得很足,可教师办公室里空无一人,不见得像有人的样子。
秦與抽空去上了个卫生间,历烊见没人,便坐到林老师的位置上,桌上试卷交叠累放成一堆,一本盖章的文本被风吹开,历烊不敢多看,用手指给拨了回去,小心盖好。
“我们走吧。”
接下来近一天的时间里,都无事发生,历烊也乐意落个清闲,贾梓时不时跟在秦與身后,从楼上飘下来。
“你跟他之前很好?”
晚上放学的路上,历烊没忍住问,不然依贾梓那个冷漠的各性,自己指不定哪天就露馅。
路灯昏黄下有蚊子萦绕,贾梓站在嗡嗡作响里:“你现在不也跟他很好……”
“我是问你们以前,”历烊不开口,贾梓就永远不会主动交代,历烊双手抱臂,皱眉间目光停留在前方不远处路段,那里站着的男人身上。
自觉告诉他快跑,转身的瞬间,历烊才注意到,他们的身后也有个高大身影,已经不知跟在他们身后有多久。
两男人说好的一起包抄,历烊此刻唯一的逃生路,只有边上的小路。
“小弟弟,一个人刚放学吗?”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