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穆言如约而至,换了一身黑色的西装,胸前别了一块白色的丝巾,风度翩翩,颇具魅力。程苑看到穆言的时候,眼前不经花了一下,心里仿佛空了一拍,穆言什么时候长成这么高这么帅的孩子了。
穆言从踏进别墅后,就进入到一种极其紧张的状态,甚至能感受到衣物随着胸膛剧烈震动。目光扫视着宴会的人,害怕而又期待的寻找一个人的身影。
程苑仿佛是注意到了穆言的不适,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是有些不舒服吗?”
穆言微微蹙眉,肩膀不自然的挺直,僵硬的说:“没有。”
“我记得苏淼是你的同学对吧,你不去找她说说话吗?估计她过会就会出来了。”穆言只是轻轻点头,并没有做太多回应。
等穆言见到苏淼的时候,她的相貌几乎与印象中无异,只不过脸上多了几分岁月的痕迹,眉宇间也透露出来淡然的姿态,好像对一切都坦然自若。她搀扶着李坞城的肩膀,不时点头微笑,在看到穆言后,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后和李城坞低头说了些什么,得到回答后,便朝穆言缓缓走来。
穆言神情紧张,两人对上目光后,穆言微微招手用眼神示意,把苏淼带到后花园一个僻静的地方,确认周围的人都不会听到两人说话后,穆言皱眉说道:“你不能和他结婚,李坞城他这个人是个畜生。”
他做了一晚的心理建设,想过用什么别的开头渐渐引到这个话题,也在看到苏淼挽着李坞城的那一刻,恍惚觉得,或许他们俩很合适,那种感觉是一种奇怪的直觉。
但是等他真正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大脑又变得一片空白,只记得苏淼不能和李坞城结婚,以及李坞城是个畜生这两件事了。
苏淼望着有些义愤填膺姿态的穆言,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别过头去,用手微微遮住嘴,发出轻笑“穆言,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是在说我的未婚夫,他怎么样,我认为我还是要比你清楚的,目前为止,还用不到你来评价我的生活。”语气也逐渐冷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淼总感觉看到穆言原本紧张的面庞一下子舒展开来,恢复了平常冷漠的样子。但其实他那冷漠的脸庞,并没有做出一丝多余的表情。
仿佛意识到自己语言的失态,收起尖锐的语气,苦笑着说:“对不起,穆言。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伸出手,接着说道,“好久不见。”
穆言冷漠地握了一下苏淼的手,淡然地说道:“好久不见。”
苏淼也淡淡的笑着,眼底好像有一层看不透的水雾,她想着,十几年的时光,要是穆言也和之前一样还是那么的冷漠,那么的不在乎就好了。“赵泽寻也来了,你想见见吗?”
穆言摇摇头,“没什么可见的。”
苏淼感觉自己的喉咙很干,好像被噎住说不出话来,扯着嗓子说道:“但是他挺想见你的。”
“跟我没有关系。”说完穆言转身就要离开。
“穆言,”苏淼的声音里已经带了些哭腔,“你就真的不在乎吗?”抓住穆言的手臂,愤恨说道:“你和我说,你到底在乎什么!到底有什么是值得你在乎的。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邀请你吗?为什么没有给你发请柬。”
穆言淡淡地说:“和我没有关系。”
听到这,苏淼反而轻松地笑了,“对,因为我就是觉得你认为和你没有关系,所以就才没有给你发请柬。我感觉我想象到你在婚礼上看我那副悲悯的样子,我就觉得恶心,觉得痛苦的呼吸不上来。我之前真的是觉得我们关系很好的,之前别人和我说不要和你来往太近,觉得你看起来是一个太冷漠,太无情的人,和你靠得太近只会伤到自己,一开始我不觉得,后来我才明白,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你总是这样把自己高高挂起,把自己放在一个极高的位置上,明明是那么的冷酷无情,却又想要悲悯所有人,你把自己看作圣人,看作看透世间最清醒的人,但其实你才是最不清楚最不明白的那一个。就跟今天,你有什么自己资格说李坞城不好,你有资格吗?你来除了可怜我,还有别的目的吗?”
“嗯。我没有别的目的,但也并不是可怜你。”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穆言。”苏淼感觉自己喊出这一声好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惹得周围的人都偷偷看向他们这边。苏淼眨了一下眼睛,泪水也随之流了出来,颤抖地说,“对不起,穆言。我太激动了。不管你想不想见到赵泽寻,我都想和你说,这么多年,他真的很想再见你一面。而我,穆言,其实我也一样,很想见你一面。”
穆言停下脚步,像是一根干枯的树木静静立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也不愿意留给苏淼。等确定苏淼没有任何想要说的话了,穆言起身稳步向客厅走去,离开这个让他心慌的后院。
他有想过苏淼会恨他,会怨她,但是他又能做什么?看到苏淼要和那样的人结婚,他做不到坐视不管,所以来之前他就想好了,就算忍受的是一顿谩骂,他也一定要把这些说出口,这是对他心目中的朋友最基本的准则,就算现在不是,在苏淼心里不是,但在穆言心中苏淼确实是一个不可或缺的朋友。
而对于赵泽寻,穆言只觉得,最不配说相见自己的就是他,当年要走的从来不是他穆言,而是当年在自己面前,认真地说出了“穆言,我们不试了。”的赵泽寻。
客厅里聚集了很多人,像苏淼这种商业联姻,订婚宴上大多都是有名的商人,大家在订婚宴上侃侃而谈,要是有合适的项目,后续自然也会跟进。客厅里有人在弹奏西式钢琴曲,心慌的穆言在听到音乐后,好像被定住神,随着声源寻去,目光很自然的落在了一个身穿西装,挺拔的背影身上。橘色的灯光照耀着他的头发,他的腰线被西装完美的勾勒,看起来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的琴键上不停游走。
穆言看着不由得出了神,半首曲目,明明极短的时间,穆言站在那,目光涣散,好像过了一个黑夜那么长。
一曲终,那个男人停下了弹奏,身旁的几个人也纷纷鼓掌,脸上露出赞赏的神情。男人侧身,含笑微微点头以表谢意,随后也加入他们的聊天中。
穆言在他起身那一刻就神色慌张地逃离了这栋别墅,时不时回头张望,仿佛害怕有什么人会跟上自己,等走到差不多两百米的地方,穆言慢慢放缓了脚步,确定身后没有人跟上来后,拿出手机程苑发了一条消息,“我不舒服,先回家了。今晚不和你们一起住了。”
发完后,久久站着不动,望着灯火通明的别墅,直到有两位体型较胖的男子走出大门,穆言才回过神来,漫步朝黑暗走去。
等赵泽寻应付完自己的上司,追出来的时候,穆言已经不在了。赵泽寻只是犹豫了一下,便回到了别墅里。
穆言坐在出租车上,整个人都在发愣,和赵泽寻见面这件事,他曾构思了整整五年,有想过见面后自己会是一副冷嘲热讽的画面,有想过就是针锋相对,鱼死网破的样子,或者是和陌生人一样擦肩而过,又或者两人已经被时间冲淡了仇恨的感情,可以在同学聚会上碰杯,侃侃而谈。但唯独没想过,会是和今天一样,匆匆看过一眼后就落荒而逃。
那便这样吧,穆言想,他和赵泽寻向来是这样,从来不会按照计划好的方向发展。就比如一开始只是希望和赵泽寻成为朋友,后来变成了恋人,变成恋人后希望能够相守一生,结果两人又匆匆分开,分开后以为一辈子也不会再有联系,这个到现在确实是还没有打破,但是见过一面就相当于打破了一半,在那之后怎么可能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但穆言希望不要有。
甩了甩头,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内心的惆怅却无法消解。
第二天穆言醒来后还是难以消解一夜的宿醉感,头疼欲裂,全身无力,尤其是自己的喉咙干疼的厉害。
他一向是个理性的人,不喜欢做一些冲动的事情来缓解自己的压力,也不喜欢刻意的去冲脱什么束缚,可以说穆言算是一个比较符合传统意义上的“乖孩子”,但这个乖孩子并不是从小就是这样,穆言的性格养成几乎经历了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童年时期,穆林笙和程苑的感情没有破裂,那个时候的他几乎像第二个穆栖,会撒娇,会索要,但并不任性,礼貌而又体贴,程苑常常被这个不大但是人帅嘴甜的小屁孩惹得心里甜滋滋的,穆林笙也很喜欢这个会舒缓自己压力,为自己生活带来别样幸福的孩子。第二个阶段就是幼年时期,这个时间段性格的变幻,无外乎是因为程苑和穆林笙感情骤然破裂,穆言从亲密无间的家庭环境中一下被抽离出来,自己被丢给外婆抚养,在外婆严厉、打压充满压迫的爱情况下,穆言的性格逐渐变得孤僻与敏感,同时自己家境的优越又被同学格外关注,就这样变成了一个外表冷漠,看起来高傲但其实敏感胆小的穆言。第三个阶段就是在高中,穆言在姥姥去世后,重新步入普通高中接受教育,脱离了贵族学校的氛围,也逐渐敞开心扉,最重要的转折点还是那年的复读,让穆言变得坚韧但又同时放大了自己的自我怀疑。
在经历过这三个阶段后,穆言的性格几乎完全形成了,他保留了自己与生俱来的敏感,却摆脱不了从幼年时期就保护自己的冷漠外表。他总认为自己是理性至极的,但他其实有极强的共情能力,但又碍于内心关于爱的那一部分空缺,无法正确的表达自己。
太过去观察思索他人的行为却又无法真正的认同他人,极强的理性思考与极强的感性反思,让他的理性思维和感性思维常常会发生一些冲突。
就跟现在,他认为从理性上说,自己在只是匆匆见到赵泽寻一面后就宿醉一晚,是一个冲动的、完全错误的决定,是怎么也说不通的一个行为,因为在自己的理性认知里,他对赵泽寻分明没有一点喜欢了。但从感性上来说,自己这样的冲动恰恰说明了一个重要的问题。他对自己理性的认知是错误的,因为他还喜欢赵泽寻,喜欢到一看到他,所有的理智与原则通通都被抛到了脑后。
喜欢到看了一眼后,几乎被自己喷涌而出的情绪,吓得落荒而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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