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声哗哗。
水管里的水是从山上引下来的,冰冷刺骨。
额角青筋直跳,试图以此减轻凉水扑脸时带来的刺痛。
林霄看着镜子,镜面中兰措那张青涩的脸已经消失不见,变成了一张成熟、锋利的脸。
他已经不是兰措了,这里也不是晁家的庄园,这里是华国,是黔州,是片场!
他跟贡拉家已经没有关系了,什么影子、暗杀、狗屁任务都TM已经埋土里,夯实夯碎了!
他有身份、有户籍、有亲人,还是家喻户晓的大明星,让那些腌臜龌龊的往事都去死吧,谁要去怀念!
晁阁,早就跟他没关系了!
林霄发出一声难以抑制的干呕,胃里早就空空如也,除了翻涌的酸水什么都没吐出来。
胃里传来针扎似的刺痛,小腹不受控制地上下跳动。
又往脸上扑了捧水,含上一口凉水林霄关上水龙头,旁边递来一块毛巾。
晁阁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
林霄吐出漱口的水,接过毛巾边擦边往外走。
这里是厂房侧面,水管贴着墙壁露天安置,林霄拨开一根挡路的树枝,正好和一只野山鸡对上了眼。
山鸡吓一跳,扑棱着翅膀“噌”地一下撞上林霄。
“唔。”林霄捂着肚子,本就不舒服的胃部猛然受到撞击,疼痛感飙升。
罪魁祸鸡见状不对,已经逃之夭夭。
林霄推开晁阁的手,扶着墙喘息,胃里实在太空了,补妆、讲戏、走位、ng,除了早晨那个轻食碗,再没有进一口东西。
他需要吃点东西。
面前突然出现一块巴掌大的点心。
点心用油纸包着,上面有外文书写的名字。
看见熟悉的包装,林霄恍惚了一瞬,这种点心,味道清淡、皮酥馅软,他很喜欢吃。
对面的人曾亲手喂过他很多次,或用手捏着,或用嘴叼着。
只是后者最终免不了一场胡闹。
舌尖已经回忆起它的味道。
熟悉的香气萦绕在鼻尖,肚子发出急迫的响动,催促他赶紧将食物吞下肚,安抚饥肠辘辘的身体。
林霄伸手靠近点心。
挥手打掉。
晁阁猛然捏紧了拳头,林霄扶着墙壁站直了身体。
点心撞在石头上散开,滚在地上。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林霄死死地按着肚子,直到最初的锥痛过去。
他甩甩手,语气平常道:“我已经不喜欢这种点心了。”
绕过晁阁毫不留恋地离开。
脚步声远去,晁阁没有转身,看着地上的点心,蹲下捡起来。
扫掉酥皮上的土,张嘴咬上去。
赶过来的蒋升看见这一幕,不可置信地阻止:“少爷!”
晁阁默默地吃完了东西,轻声道:“味道没变。”
蒋升震惊地看着他,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晁阁面色如常,咽下最后一口,道:“走吧。”
林霄找到宋家康,拉开他的包埋头翻找,“吃的呢?”
宋家康“腾”地一下坐起来,“又想暴食啊?”
林霄无语地撇他一眼,“我就不能是正常的饥饿吗?”
想吃口东西就暴食了?
宋家康松了口气,“哦,哦,那就好。”
他站起身看看远处的片场,场务正在更换置景,看上去距离开拍还早得很,今天估计是一个大夜,是得吃点东西垫垫。
宋家康拽拽林霄,“包里都是零食,别吃了,走,上车,我给你做点饭。”
林霄回头看一眼片场,点点头,跟着上了房车。
房车里应有尽有,冰箱里每天更新新鲜的水果蔬菜,宋家康在电饭煲里炖上粥,手脚麻利地煎炸炖炒,中途甚至还烙了四个饼。
文晶闻着味就来了,“天呐宋哥,太贤惠了吧。”
林霄端起粥,一口下肚,不安的胃部瞬间被安抚,长舒出一口气。
宋家康招呼文晶一起吃。
文晶蹿上房车,放下手里的饭盒,掀开盖子热气冒了出来。
宋家康奇怪道:“这哪来的?”
文晶夹起一块鸡翅放嘴里,满足地眯起眼睛,“盒饭吗,剧组刚发的,我本来是叫你去领的,谁知道你已经做好了。”
又填了一口牛排,“咱们剧组真是太有钱了,你看看这盒饭,比我自己做的还丰盛!”
咚咚。
开着的房车门被人象征性地敲了两下,晁阁提着餐盒站在门外。
他打量一眼一车里的情况,笑了一声,“看来是不需要了。”
林霄端起碗扒饭。
宋家康翻了个白眼,“无事献殷勤。”
文晶尴尬地夹了块儿西蓝花,“要不要一起……”声音在宋家康的瞪视下越来越小。
晁阁看着林霄大口大口往嘴里扒饭,吃的腮帮子鼓鼓的。
像个仓鼠,他想。
忍不住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晁阁:“放了一罐糖果在你屋里,今天不加夜班了,吃完饭回去休息吧。”
林霄咽下嘴里的东西:“把你的行李收拾走。”
晁阁淡去笑意,“林霄……”
“或者我走。”
晁阁顶顶后槽牙,“……我走。”
宋家康走过来,抬起下巴看他,“那您去忙吧。”抬手关上车门。
视线被阻挡,晁阁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蒋升皱紧眉头,走到晁阁旁边,“阁少,要不要……”他做了个手势。
晁阁把饭盒递给他,没什么起伏地道:“蒋升,这里是华国,不是金沙酋,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心里要有数。那么多人我只带你过来是因为你够聪明,别让我觉得看错了人。”
蒋升低下头,“知道了。”
“去把我的东西收拾出来。”
“是。”
文晶蹭吃一顿,强烈要求她来刷碗,宋家康乐得轻松,擦净手走过来给林霄按摩。
文晶“哗哗”地洗着,“我还以为会熬大夜呢,都已经准备好牛饮咖啡了,居然就下工了!”
她美滋滋地放下最后一个碗,“等着啊,我去拿东西给你卸妆。”
一阵鼓捣之后,林霄出房车时外面已经没有人了。
卸掉妆造之后身体格外轻松,山间不时响起几声鸟鸣。
仓库上的汉字又大又明显,林霄默念几遍,任凭清风吹走最后一丝杂念。
推开小屋的门,里面变了又没变,晁阁只带走了私人的东西,其余的都留下了。
月光流过,床头柜上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晁阁戴着耳机,专注地看着手机画面,视频中的人和门外人一样的声音,让他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有人在敲门。
林霄框框砸门,“晁阁,你死了吗!”
晁阁拉开门,林霄把手里的东西砸到他身上,“别再让我看见任何和晁家有关的东西!”
晁阁低头,是那罐糖,他刚刚放进去不到三个小时。
晁阁捏着糖罐,看着这张和视频里一样的脸,唯一的区别是对他再没有那样的笑脸,“你连它也容不下?”
林霄冷笑,“我不想再跟你扯上任何关系,你懂吗!不是现在才做好决定,是从你决定订婚的那一刻开始!”他嘶吼着,重重推了晁阁一把。
糖罐掉落在地。
曾经被兰措视如珍宝的礼物散落成了一地晶莹的星星。
晁阁眼前一片眩晕,曾经、现在的画面交织着在眼前出现。
他跌倒在桌子上,心脏痛得像是有刀在上面凌迟。
汗水浸湿了视线,晁阁看着林霄远去的背影,想喊却说不出话。
又是一阵刺痛,意识转瞬陷入黑暗。
“阁少!”
“阁少!!”
晁阁一个深喘清醒过来。
蒋升拿着药瓶焦急地看着他,看见他醒来松了口气,拧上药瓶的盖子,递过一杯水。
晁阁接过来慢慢地喝。
蒋升劫后余生般呼出一口气,“幸好我听到声音赶来看看,今天忘记吃药了吗?”
心脏在药物的安抚下变得乖顺、平稳。
晁阁咽下水,很平静地:“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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