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路上星辰只说了那一句话，然而背后深深的痛苦和无力，不必多说江闻渊也能理解。
自己远观了一个玩家的死亡，星辰却经历了三个玩家在他面前失去生命，他又该怎么承受？
石头栅栏外，想要送给张世的物资还静静地堆在那里，很长时间都不会有人去动它们了。
这天剩下的时间里，江闻渊一直浑浑噩噩，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结束的。
游戏没有再刷新其他的攻击和挑战，让他平稳地过完了剩下的时间。
只是入夜之后，死神并没有出现。
直播间导播的画面也切得乱七八糟、毫无章法，大部分时候用户都只能看到小天、小王、松鼠、石屋，还拍到了已经长得跟松树差不多高的红柳桉树。
唯独主角江闻渊，反而没几个画面，可以想见评论区会吵得怎样昏天暗地。
“嘟——”
第十二天结束了。
开门声和游戏结束的提示音几乎同时响起。
比之前的高级套房更好的豪华套房里，涌进了好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后面还跟着工作人员。
“江先生你好，因为游戏里发生了一些意外，我们现在要对你进行一次全面的检查。”为首的那位医生话一说完，不由江闻渊分辨就开始工作。
星辰也正是在这时候，悄悄地退出了房间。
健康检查和心理干预持续了快一小时。
工作人员的歌词大意即是，游戏里会有意外发生，江闻渊看到的画面虽然有些血腥暴力，但是玩家濒死时刻的痛觉已被下调至了零，且玩家只是失去了在游戏里的生命，并非真的死去。
还强调市面上的游戏多是如此，无需为此有任何心理负担。
最重要的是，不要向用户透露任何信息，也不要影响他自己的游戏直播。
不过他们说的话江闻渊一个字也不相信，他只相信星辰。
一切结束后，工作人员还贴心地告诉江闻渊，今天的画外时间额外给他两小时，让他好好休息调整。
江闻渊的直播间挂起公告，由于参数错误，本场直播延期。
至于用户会有怎样的猜测和不满，就不是风暴中心的江闻渊能知道的了。
“我刚刚出去了一趟，让他们把监控的收声关掉了，现在工作人员只能看到画面，听不到我们说什么。”星辰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等医生和工作人员都走了，才又坐到他身边。
见江闻渊还是有些低落，星辰补充：“你有什么想知道的，抓紧问，我们只有两个小时。”
又默不作声地想了一会儿，江闻渊才开口：“他们为什么骗我？”
星辰的脸上闪过一丝嘲讽：“这个问题我也想了很久。我猜，用户还不知道玩家会真的死在游戏里，他们的视角看不到那些血腥暴力的画面。他们看到的，和很多游戏一样，只有玩家血条见底、game over。”
“那为什么还要有玩家被杀死的完整过程？”江闻渊更是不解。
身为十三区的下等居民，他以前从来接触不到这些娱乐方式，所以对于用户到底是喜欢看帅哥、喜欢看荒野求生、喜欢嗑CP，还是喜欢看血腥暴力，完全不清楚。
他不了解《活到明天》这款游戏核心的卖点到底是什么。
星辰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仿佛把压在心里非常沉重的东西吐出来了一点：“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你知道罗马斗兽场吗？”
在古罗马，奴隶在角斗场上厮杀，供坐在看台的贵族观看。
贵族以奴隶之间或奴隶与动物之间的拼杀取乐，且那些高高在上的人，还能在一念之间决定奴隶的生死。
江闻渊自然也听说过。
“《活到明天》就是这样一个斗兽场。游戏、直播都是非常常见的娱乐手段，原本并不需要玩家进入游戏世界，但偏偏，飞熊入梦选择了真人厮杀这种最残忍的形式。”
星辰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眼睛直视前方，似乎在看一些无形的东西。
“很长一段时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不展示给用户的画面，却要在游戏里这么细致地呈现。”星辰顿了顿，三个玩家死去的画面又清晰地出现在他眼前，“后来我猜，看台上坐的不是看直播的用户，而是另外的人。”
“另外的人？”江闻渊沉着声音问，不知道星辰说的到底是谁。
“我猜，这些画面都被上传到了暗网售卖，暗网上的用户，才是真正看台上的人。”
接着，星辰又简单讲了《活到明天》的盈利模式。
观看直播的用户必须成为飞熊入梦的VIP，但是每个月的会员费很低，只需要10块。
其次是直播间的广告投放，以及画外时间的广告植入。
用户的打赏是游戏重要的收入之一，飞熊入梦的记录里，打赏top10用户都接近一亿量级，也不排除有人通过打赏洗钱。
最后不能言明的部分，星辰猜测来自暗网。
“你也感觉到了，游戏总透出一种想要玩家死的意味。这应该是看哪部分能带来更大的收益。”
喝了口水平复心情，星辰才继续说：“如果打赏额足够高，游戏不会刷出致命的挑战、不会让真人玩家相遇，而是引导玩家呈现用户喜欢看的内容，比如嗑CP。但如果暗网的出价足够高、超过了打赏可以获得的收入，游戏就会选择牺牲玩家的生命。”
江闻渊揉了揉眉心。
过往他只知道一区的顶级财阀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让他们这些下等区的居民无法发声、没有上升通道，没有任何人可以威胁到顶级财阀的地位。
甚至就连天气、温度，也被他们控制在始终可以工作的程度。
但是星辰刚才说的，人竟可以坏到这种程度，还是让江闻渊始料未及。
暗网可以出售血腥暴力的内容，是不是也可以出售恐怖、淫/秽色情和其他违法犯罪的内容？
为了满足那些“看台上的人”，飞熊入梦还能做出什么事？
下等区的孩子从小只接受最基础的教育，强调让孩子们不要违法犯罪、甘心生活在最底层。
甚至连性教育的内容都没有，有意无意地透露出不希望十三区居民继续繁衍后代的意味。之前星辰疑惑江闻渊快三十的人了，却好像什么都不懂。
他不是装的，而是的确不懂，他根本没有接受过相关的教育。
但那些顶级财阀，都做了些什么？
江闻渊的心里燃起熊熊大火：“没有办法对抗吗？玩家只能等死？”
“抱歉，”星辰疲惫地闭上眼睛，“我还没有想到。刚才告诉你的，很多也是我的猜测，还没有证实。”
“不过，”星辰转头看着江闻渊，又说，“刚才看那些医生和工作人员进来，我又有了点灵感。”
星辰环顾这间豪华套房：“豪华套房是给打赏和人气都超过十万的玩家使用的，你现在已经是了。等你成了真正的顶流，就有机会上谈判桌了。”
听到打赏和人气都破了十万，江闻渊心里没什么起伏，能赚到多少钱在他心里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知道有源源不断的费用给母亲治疗就好。
他更在乎的，是星辰所说的，有机会上桌。
有更大的话语权、接近这个游戏的核心，在游戏和现实里，为自己和其他玩家争取更多的利益。
“我该怎么做？”江闻渊问。
星辰见江闻渊眼里又出现了熟悉的不放弃、不服输的光芒，点点头：“用户喜欢什么，就给他们什么，不要怕争议、不要怕被骂。通俗地说，媚粉。”
这个通俗的说法，有点太俗了。
不过也是这个道理，要做顶流，不就是要抓住更多用户吗？
江闻渊迅速调整状态，去看评论的热词，要知道用户最关心的是什么。
不过这一天情况特殊，用户几乎是通过辱骂游戏公司和工作人员的方式，把他的直播间人气顶到历史新高。
用户骂人的词千奇八怪，热词一大半都没法儿看。
但江闻渊还是艰难地从热词里找到了有用的信息，发现用户嗑CP嗑得越来越起劲。
“我有个大胆的想法。”江闻渊摸了摸下巴。
他放大了虚拟大屏中跟星辰、嗑CP相关的热词，星辰自然看得到，也在第一时间准确预判了他要说什么。
“不用说了。”星辰抬起手，似乎要阻止江闻渊。
但江闻渊要说的话根本拦不住：“我能想到最快的方式就是这个，其他的话，难道真的要擦边？星辰……”
“我同意。”星辰打断了江闻渊。
“你不要觉得这很丢脸，或者我会占你便宜，要是以后发现用户喜欢看别的，我随时都可以……”江闻渊愣了愣，不确定星辰夹杂在自己一大堆话里的那三个字是不是真的，“你说，你同意？”
星辰坚定点头：“对。”
江闻渊反而怔住了。
胜利来得太容易，他的花招还没使完。
“我不会冒犯你的。”江闻渊只能干巴巴地做出保证。
星辰又点了点头，在引导用户嗑CP这件事上，什么要求都没提。
但他有另外的顾虑：“我们一定要快，尽量减少不必要的牺牲。”
江闻渊面容沉静：“我知道。”
“罗马斗兽场”是本文的灵感来源之一，由此启发了真人进入游戏、玩家之家的攻击意识、没有中立生物等设定。
后文中主角将会进行不懈的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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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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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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