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刚结束一单客户，樊之莺今日休假，一觉睡到十一点。洗漱完毕打开冰箱看看剩余的食材，决定早午饭做个西红柿鸡蛋面。
西红柿切块下热锅里翻炒，拨弄两下后略有些出汁，樊之莺再浇上一圈油，用铲子把西红柿碾个稀烂。
煎好的鸡蛋和火腿这时候投入锅中，和西红柿一起翻炒，直到西红柿差不多变成汤汁开始咕嘟咕嘟，樊之莺再倒入一大碗凉水。
等待水开的间隙她倚在橱柜旁，打开微信飞快把几个工作群的消息回复了。
昨天的客户已经和张野对接好，旅行社那边发来的客户评价依然是满意，算算这个月的奖金应该也有不少。
樊之莺飞眼瞥一眼锅里，水还没开，锅里的火腿和鸡蛋都十分平静。
强迫症的习惯一向是不留一个红点。
她看见订阅的公众号消息还有未读消息，于是顺手点了进去，正打算退出来，却看见沉寂许久的高中校友会有一条新消息。
她点了进去，是一张鲜红的喜报。
上方的logo标着江大的名字，开头的敬称是高中母校。
白水第一中学:
2025年4月15日12时12分，江城大学主导研发的“江城一号”卫星在酒泉卫星发射基地成功发射。这是江城高校深度参与研发的首颗卫星，标志着江城大学在空间探测领域取得重要进展，也是我国商业航天与高校科研协同创新的又一成果。
在此次科研任务中，贵校优秀毕业生陈晖一同学作为核心成员全程参与卫星总体设计、研发及测试等关键工作。其在贵校求学期间锻造的扎实学科基础和创新实践能力，为其在江大科研团队中发挥重要作用奠定了坚实基础，充分展现了贵校人才培养的卓越成效。
值此荣耀时刻，谨向贵校致以最诚挚的谢意！未来，江城大学将继续携手贵校持续为学生提供广阔舞台，共同培养更多具有全球视野的拔尖创新人才，助力国家科技发展与社会进步。
附：该生毕业去向
陈晖一 江城大学博士研究生
江城大学招生办公室二0二五年五月
樊之莺逐字逐句看过，盯着喜报上的毕业去向发了会愣。
锅里咕嘟咕嘟冒泡的声音忽的响起，沸腾的水花带起锅底沉浮的西红柿，樊之莺把手机放柜台上，手忙脚乱下了一把细面。
锅铲把软和下去的细面拨到鲜红色的番茄汤里，樊之莺还有些没回过神，总觉得自己忘了些什么。
终于醒悟到少了点绿色，她蹲下身去冰箱的冷冻柜里翻出来之前洗净切好的葱段，在冷冻柜里已经冻成了坨坨。
香葱难保鲜，但是樊之莺做菜总爱放点小葱点缀，于是想出这么个冷冻保存的法子。
冰箱正对着窗户，远离了抽油烟机的轰鸣，窗户外面的蝉鸣一瞬间大起来，聒噪得很。
已经六月了，又是一年毕业季。而离她高中毕业，已经有八年了。
她和陈晖一，也有整整八年一次都没见过，一句话都没说过。
葱丢进锅里，手上沾的黏腻还没处理掉，樊之莺打开水龙头，微信铃声又在这时候响起。
她甩了两下手接通电话，是张野：“起了？”
樊之莺开着免提把手机放柜子上，铲子又搅和了一下锅里的面：“都这个点了肯定起了，那边还有什么事？”
张野大概又在他那张心爱的的旋转沙发椅上转圈圈，声音忽远忽近：“之前的客户那边倒是都没什么问题，现在是有个这样的新单子，”
他的声音清晰起来，应该是终于固定在了电脑屏幕面前：“是有个德国那边的客户，指明的旅游地点是南边的白水城，刚好想起你的籍贯是白水城，就想先来问问你看要不要接。怎样？要考虑一下吗？”
北京作为首都，往往是外国游客的首选旅游城市，又因为名胜古迹多，高校资源也足够丰富，是以入境游导游的数量也最多。
大多数导游只接在北京的行程就已经足够，春秋旅社的业务却不止在北京，有往其他城市也拓展版图的野心，是以樊之莺的脚步也遍及这片大地，只是国家幅员辽阔，总有力所不逮的时候。
樊之莺关了燃气，声音很轻松：“接啊，有钱为什么不赚。”
张野像是也松了口气：“那就行，我看你这几年都没怎么回去，还以为你不太愿意回呢。”
樊之莺一手拿筷子捞面：“工作归工作，地方熟总归是优势。你把行程要求和客户资料发我吧。”
餐桌上的阅读架拿来搁手机，樊之莺边吃面边看张野发来的文档。
这次的客户来自德国，之前因为工作上的业务往来，北京上海之类的大城市去过几次，对中国颇有好感。这次带着家人来度假，不知怎么就把眼光放在了白水城这座南方小城。
樊之莺筷子绕着面思量：她读书的时候也只听过白水城的旧日风光，什么世界港口城市船舶往来如云之类的，怎么如今她走了，反倒名声鹊起声名远扬国际颇有点要恢复旧日荣光的感觉了？
她看完客户资料，和张野确定了接单，那边发来语音消息：“白水城前两年刚申请上世界文化遗产城市，客户那边应该是因为这个选的白水城，你规划行程的时候可以把这点考虑上去。”
她倒是知道这个消息，不过也许是有意忽视，白水城的消息她鲜少主动关注，申遗之后因为工作繁忙，也没怎么回去过，是以也并不清楚申遗成功之后的具体变化。
她随手抽了张纸巾，抽了支笔在上面记下“世遗”两个字，想着等会还得去找找相关资料。已经离开了八年，城市有所变迁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那边张野的消息没停：“诶，我刚搜了一下白水的新闻，白水有个卫星发射的帖子你注意到没？”
樊之莺语气平淡：“……刚看到。”
张野有些放心不下：“你这么多年没回去了，要不这次行程提前几天回去看看？”
本着专业人要做专业事的心态，樊之莺还是决定提前去白水城待一段时间，见见旧友，也重新熟悉旧地。
决定出门第一件事是收拾冰箱。
冷冻柜里的东西冻上就是永生，冷藏柜打开，还有些饮料冰镇着也没开封，倒是无关紧要。
但是还有几罐上次意大利客户临走送给她的松露酱，还有些泰国的冬阴功酱料，怕放在冰箱里坏了，她干脆一起带上，正好带去给祝萧萧，还可以一起搓一顿冬阴功火锅。
思及此她干脆打个电话给祝萧萧。
大概正赶上电视台午饭时间，祝萧萧在食堂接上她的电话。
人声嘈杂里也能听出她的惊喜，虽然还是没忍住阴阳怪气了她一番：“我们国际大使终于要回来了啊！我这就在电视台给你张灯结彩，欢迎欢迎啊。”
樊之莺在收衣柜里的衣服，闻言一乐：“好好好，我们未来的台长大人，期待一下你欢迎的阵仗。”
那边祝萧萧却压低了声音，似乎往人少的地方走了，樊之莺听见她压得很低的蚊子哼哼：“我们台长刚刚就在旁边呢，你这么大声被他听见了我就被盖上准备谋权篡位的戳了。”
樊之莺看热闹不嫌事大：“这多好啊，让台长瞧瞧咱们祝萧萧主持人的上进心，好好提拔提拔你。”
那边祝萧萧和她东拉西扯了一会，有些小心翼翼开口：“你今年，打算来参加同学聚会吗？”
樊之莺滞了一下：“同学聚会？我没听说今年有人组织啊？”
不知道祝萧萧把饭盘子端到了哪里，那边已经听不见其他人的声音：“每年差不多都在这个时候，只是你一次都没来过。”
她叹口气：“之前我也有几次没参加，但是有几个领头的对班级还是比较有感情，有空就想攒个局聚一聚。今年不是一中一百一十周年校庆吗，班长找我说，诶，你现在在电视台工作，要不一起来组织一下吧？我就被拽来当苦力了，日期已经定了，最近在准备发邀请函。这次你来吗？”
樊之莺没有立马接话。
有个话题她们俩心知肚明，这么多年来却很少提及，祝萧萧早就憋不住了。
她咬咬牙，还是开口：“你们俩简直是冤家，我真是看不得你这样躲着。你从没参加过，他从没不来过。这次应该是大家聚得最齐的一次，老师们应该也会到。你既然要回来，这次也不打算参加吗？”
挂了电话，樊之莺心中莫名有些忐忑，好好好，事情都撞到一起去了。
心知回去之后同学会上要面临的一些人和事大概躲不过，她忽的有些后悔接下了单子。
空调房里冷气开得足，窗外白云缓慢流动着，楼上有户人家挂出来的白衬衫被风吹得鼓荡不安，门窗关得严实，也能听见蝉鸣甚嚣尘上。
遇到困难只想临阵脱逃睡大觉的本性在此刻占领上风，樊之莺干脆趴倒在客厅铺的地毯上。
地毯是上次和祝萧萧去土耳其买的。
花样繁复艳丽，虽然花掉了樊之莺一笔巨款，每周还都要拿吸尘器处理几次，摆在家里却让她实在开心。
倒下去才想起来为了上次的单子已经有一星期没有拖地收拾地毯，长久养成的卫生习惯在这时候也没能战胜心中深深的疲倦。
然而没能安静一会，手臂上忽的传来瘙痒。樊之莺伸手去抓，摸到了鼓起的不规则大包，还有逐渐发热的趋势。
她心中唾弃自己没有公主命却沾上了这么个公主病，接触到地毯的大腿皮肤也开始泛起痒意，只好认命地爬起来去柜子里翻出常年备着的氯雷他定和无比滴。
这破地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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