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铃铃 ——” 下课铃声像一道赦免令，骤然划破教室的宁静。
“老师再见！” 同学们异口同声地喊道，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此起彼伏。
“同学们再见！” 周老师笑着点点头，拿起桌上的水杯走了出去。
顾昱几乎是弹射般跳起来，四十分钟的课堂对他这个多动症患者来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他一边伸懒腰一边夸张地扭动着脖颈，骨头发出 “咔哒” 的轻响，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角落的方莹。确认周老师走远后，他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方莹正低着头整理书本，忽然感到背后传来一阵带着体温的暖意。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一双红鞋，搭配着黑色袜子 —— 又是他！心脏猛地一跳，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站了起来，动作太急，椅子腿在地面划出刺耳的 “吱呀” 声，生生把走过来的顾昱吓了一跳，脚步顿在原地。
“你干嘛？” 两人异口同声地开口，声音在安静下来的教室里格外清晰。
方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后背抵住了课桌边缘，双手攥成拳头，凶巴巴地盯着他，像只被惹急了的小刺猬。
顾昱愣了一下，随即适应了她身上的冷意，挑了挑眉：“你画呢？”
方莹抿着唇没说话，只觉得之前觉得他帅气的滤镜，此刻正稀里哗啦地碎了一地 —— 哪有这么莫名其妙的人！
见她不回答，顾昱也不恼，一屁股坐在了方莹的座位上，还故意晃了晃椅子。
“你？” 方莹气得脸颊发红，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我有正事。” 顾昱急忙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坐直身体就开始翻动桌上的画本。
“你有正事？” 方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他手指即将碰到画本的瞬间，她一把按了上去。指尖不小心碰上他的指尖，两人都像被电流击中般顿了一下，方莹却没心思在意这些，只咬着牙说：“起来！”
她刻意压低了声音，怕引来更多注意，可旁边收拾东西的同学还是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顾昱见状，识趣地抬起了手。
“好，我起来。” 他说着快速站起身，左手却像长了眼睛似的，顺势拿起了方莹放在椅背上的书包。
这一下变故让方莹彻底慌了神，她伸手去抢书包，却忘了桌上的画本，等反应过来时，书包被顾昱举在手里，画本又成了无主之物。她狼狈地想去护画本，又舍不得书包，一时竟不知该先顾哪头。
“你又……？” 方莹咬紧牙关，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顾昱朝她扬了扬手里的书包，眼神示意她转过身：“你背一下。” 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温柔。
“嗯？” 方莹彻底懵了，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心里乱糟糟的 —— 他到底要干什么？这么多人看着，简直要丢死人了！
顾昱没给她反应的时间，伸手轻轻按住她的肩膀，稍一用力就把人转了过去。方莹像个提线木偶似的被动地挺直后背，感觉书包带落在了肩上，他还特意伸手拽了拽书包带，调整到合适的长度。
“好，我知道了。” 他说着，又快速把书包从她肩上拿了下来。
“你… 到底要……” 方莹转过身来，话没说完就对上了他的眼睛。他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眼神清澈又温柔，让她到了嘴边的质问忽然哽住了。
“别急，稍等。” 顾昱的声音放得更轻了。他一只大手托着书包底，另一只手捏住一边的书包带，轻轻拽了拽，又调整了另一边的长度，直到两边的带子完全一样长才停手。
他双手拎着书包，在她面前轻轻晃了晃，像是在展示自己的成果：“好了，这样背着就不会歪了。”
方莹看着他手里的书包，又看了看他认真的侧脸，忽然说不出话来。刚才积攒的怒气，像被戳破的气球，慢慢瘪了下去。
顾昱拎着调整好的书包，递到方莹面前，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认真：“再背一下我看看。”
方莹看着他手里的书包，又瞥了眼周围同学若有若无的目光，脸颊微微发烫。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书包，听话地背了起来。帆布书包带贴着肩膀，传来均匀的受力感，确实比刚才舒服多了。
“转过去。” 顾昱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点指挥的意味。
方莹抿了抿唇，乖乖地转过身。背后传来他轻不可闻的 “嗯” 声，像是对自己的成果很满意。她能感觉到他在身后站了几秒，然后听见纸张被快速抽走的轻响。等她下意识回头时，只看到顾昱潇洒转身的背影，他单手插着裤袋，另一只手捏着那张纸，脚步轻快地回了自己座位，宽大的外套的下摆随着动作轻轻扬起。
“谢… 谢。” 方莹的声音细若蚊蚋，刚说出口，就见顾昱已经坐回了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优越的后脑勺轮廓，发梢被镀上一层浅金色。
方莹慢慢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包带。忽然，她看到顾昱微微侧过头，立体清晰的下颌线上，一块明显的奶膘微微凸起 —— 是他在笑。那笑意像是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她赶紧握紧书包带，慌乱地收回目光，低下头看着桌面，手指却不自觉地学着他刚才的样子，轻轻摸了摸平整的书包带，嘴角悄悄向上弯了弯。
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响起，本届文科班唯一的男老师走上讲台。他个头不高，肚子却圆滚滚的，走起路来一摇一晃，像只笨拙又可爱的企鹅。厚厚的眼镜片后面，一对小眼睛正骨碌碌地扫视着座位上一张张稚嫩的面孔，带着几分审视，又透着点随和。
崔老师把手里的英语课本和一个皱皱巴巴的小黑包放在讲台上。那黑包的布料上满是细密的黑色细纹，裂痕里还卡着些许洗不掉的污渍，一看就是用了很多年的旧物。
方莹抬起头，看到这位特别的老师，立刻合上手里的书，坐直了身体，眼神里充满了好奇。
“同学们，大家好，我叫崔宇，是你们的英语老师。” 崔老师推了推眼镜，声音洪亮又带着点沙哑。
“老崔？” 顾昱几乎是脱口而出，语气里带着点调侃。
崔老师听到这声称呼，小眼睛一抬，精准地锁定了顾昱的位置，非但没生气，反而笑了出来，眼角堆起几道褶子：“可以可以，蛮亲切的哈，同学们。”
顾昱眼睛一亮，觉得这老师挺有意思。他这一天被周老师的严肃气场憋坏了，总算见着个能打趣的对象，立刻接话：“是吧，我也觉得。” 那股子话痨劲儿总算有了用武之地。
崔老师拿起讲台上的名单，饶有兴致地走下讲台。他步子不快，走到顾昱座位旁时停下，弯着腰仔细地盯着他看了几秒，像是在鉴定什么稀奇物件。
“那你呢？小什么同学？” 崔老师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顾昱 “唰” 地一下站起身，腰背挺得笔直，脸上却挂着副老实巴交的表情，声音响亮：“小顾，小顾。” 短短四个字，尾音却带着点跳脱的调子，没个正形。
“坐坐坐。” 崔老师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服传过来，“不用这么拘谨。”
顾昱听话地坐下，还不忘补充一句：“谢谢老师。”
坐在角落的方莹看着这一幕，尴尬得脚趾都快在鞋底抠出个洞来 —— 他怎么就不能正经一会儿呢？
崔老师直起身，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名单，指着第一个名字问道：“顾昱？”
顾昱眼睛瞪得溜圆，一脸夸张的惊喜：“我的天！老师，您太聪明了。” 那语气，活像刚得到表扬的小学生。
崔老师笑着摇了摇头，摆了摆手：“非也非也，主要是这坊间传开了，市状元是个大帅哥，还学了文，不想这口才也是一流的，是吧，同学们？”
话音刚落，教室里立刻爆发出哄堂大笑。谁不知道这位顾昱，平时玩起来浪到飞起，一到考试却能把别人虐得渣都不剩，偏偏那张脸还帅得让人没脾气。
顾昱被夸得也不害臊，反而对着周围同学做了个得意的鬼脸。
放学铃声一响，方莹抓起书包就往门外冲。她座位离后门最近，动作快得像只受惊的小鹿，“嗖” 地一下就窜了出去。
顾昱刚把课本塞进书包，回头时只看到她消失在走廊拐角的半个背影。他挑了挑眉，单肩挎上书包，大步追了出去。可等他跑到教学楼门口，连个人影都没看着。
“腿那么短，还跑挺快。” 他低声嘀咕了一句，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嘴角却还挂着笑。
“顾昱！” 一个清脆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文茜快步追上来，额前的碎发有点乱，却丝毫不影响她精致的五官。她满眼期待地看着顾昱，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一起回家吧！今天没人接我。” 语气里带着点自然的娇贵，像是在撒娇。
顾昱停下脚步，手里不知何时多了张草稿纸，正被他轻轻卷成一个纸筒。他看了眼文茜，点了点头：“那好，一起。”
两人并肩走下楼梯，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文茜一直侧着头看他的侧脸，眼神里的欣赏藏都藏不住。顾昱却时不时地看向校门口的方向，像是还在寻找那个跑太快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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