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后面!向前跑!出口就在前面!出去就能活!”
姜临一的声音如劈开混沌的利刃,深深钉到普通游客几乎崩溃的神志中。她侧身让开通道,将身边吓傻的年轻女孩向前推了一把,像牧羊人驱赶羊群一样,挥舞着手臂,催促着所有人。
“跑!不想死就别回头!”
身后,浓郁的黑烟如同活物般翻滚蔓延,烟雾中,痛苦扭曲的女性面孔若隐若现,它们所过之处,灯光都被吞噬,只留下一片令人心悸的黑暗。
更可怕的是,那尊被碰触过的蜡像表面已完全龟裂、剥落,露出底下暗红近黑的、类似被剥皮肌肉般的可怕内里。它空洞的眼窝里亮起两点猩红,死死锁定奔逃的人群,迈开沉重的步伐,准备开始一场屠杀。
“啊!”队尾一名游客因地面湿滑而摔倒,眼看就要被怨灵吞没。
千钧一发之际,石荧停下脚步,转过身,深吸一口气,眼神瞬间专注无比,一股无形的力量开始在她周身凝聚。
她目光投向身后的怨灵,吐出几个奇异而带有安抚力量的音节:“安静……”
那几缕黑烟竟真的一滞,烟雾中的面庞也露出极其短暂的迷茫,好像被她温柔的力量安抚了。
然而,怨灵们所蕴含的痛苦和仇恨太过庞大,石荧的异能干预如杯水车薪,根本无法改变局势。
但争取来的一两秒已经足够,旁边另一名游客一把抓住摔倒者的衣领,几乎是拖着向前了几步,将她带离了最危险的区域。
“出口到了!”
最前方的呐喊给所有濒临绝望的人注入了一剂强心针,开头几人已冲出去了,后面七八个游客连滚带爬地紧随其后。
但怨灵与蜡像已近在咫尺,几乎要扑上最后四五人的后背!
眼看最后几人就要遭殃,沈雁行些许纠结后,肉疼的伸手探进上身马甲口袋里,掏出个巴掌大、装着某种白色粉末的密封塑料袋。
“退!”她一下撕开袋子,朝着身后扑来的黑烟狠狠扬去!
白色粉末遇到空气立刻弥漫开来,形成一小片短暂的尘雾。诡异的是,狂暴的怨灵在接触到这片尘雾时,像被灼烧般发出“嗤嗤”轻响。扑势为之一阻!虽未能彻底击退,但无疑又为逃生争取了宝贵的一秒!
“快!伸手!”在出口等待的人们焦急地大喊,纷纷伸出手。
接近时,门外的人奋力将最后几名同伴猛地拽出。
沈雁行是最后一个,她几乎是贴着怨灵和蜡像的武器冲出来的。
“让开!”
蓄势待发的姜临一立刻用尽力气,将展厅大门狠狠关上!
“砰!”
一声巨响震得人耳膜发麻,门框上的灰尘也簌簌落下。
几乎在同一时间,门内传来重重撞击声和刺耳刮擦声!
门外,浑身湿透的十几个人瘫倒在地,狼狈不堪地喘息着,茫然、疲惫与侥幸,交织在每个人脸上。
暂时,安全了。
蜡像馆深处,某个不为人知的密室内。
数十块屏幕闪烁着各个展厅的画面,其中一块正是炽焰庭园出口外,那群惊魂未定、瘫倒在地的幸存者。
一只戴着白色手套的手轻轻敲击着桌面,手的主人注视着屏幕上那个刚刚击碎警报、带着队伍奔跑的年轻女子,好似在审视一件即将被处理的瑕疵品。
一次还能是巧合,两次就是彻头彻尾的麻烦了。
一个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嗓音在密室内响起,自言自语道:“多聪明果断的女孩啊,像钻石一样耀眼夺目,我都为你着迷。”
声音顿了顿,敲击桌面的动作倏然停止。
“可惜你不该干扰我的艺术。”
“既然小老鼠把这里弄得一团乱,那我只能请出更专业的‘清洁工’过来维护展厅的整洁和秩序了。”
伴随着他的话语,密室墙壁上一块机关突然凸出打开,露出一个被特殊封存的陈列柜。
柜中,一尊比其他蜡像更加高大的男性蜡像静静矗立,它的右臂则被一个蜡油喷射器取代。
“我的清洁工,去工作吧,让这些不懂事的客人看看,谁才是这里的主人。”
指令下达的瞬间,那尊代号“清洁工”的蜡像眼皮突然抬起,露出两颗毫无生气、却闪烁着猩红光芒的玻璃眼球。
声音的主人也缓缓站起身,转身走向门外幽深昏暗的走廊:“而我,也该为你们准备点新的艺术了。”
另一边,众人浑然不知危险已经靠近。
沈雁行背靠墙壁,声音沙哑,却像淬了毒的刀子:“我说,二位专业人士,能不能告诉我们这些普通民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们的处理流程,就是先把更恐怖的怪物引出来吗?”
沈雁行的话像投入热油的凉水,让周围几个游客抬起头,神情也茫然无措起来。
石荧脸色微白,使用异能的后遗症让她太阳穴突突直跳。她迎着沈雁行冰冷审视的目光,语气略有疲惫:“污染等级远超我们预料,应急措施已经为大家争取到一丝的生路。否则,我们可能连这都走不到。”
“生路?”沈雁行嗤笑一声,“我朋友上周来这里参观,之后就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安保局说可能存在异常污染,归调查局管,调查局又说暂无异常,最后归类到普通人员失踪。”
她死死盯住石荧,眼神锐利如刀:“结果呢?互相推诿,不了了之,普通人的失踪在你们眼里无足轻重,你们调查局和那些……”
她的话突兀地刹住,将某个呼之欲出的名字狠狠咽了回去,转而化作讥讽,“和那些家伙一样,到底隐瞒了多少东西?”
姜临一默默听着,没有作声,和她猜的一样,沈雁行不是什么普通游客,也是有备而来,不过因为其他事情对调查局敌意深重。
姜临一看到周遭游客因沈雁行的话而滋生出细微怀疑和不安,开口说道:“你朋友失踪了,大家都很遗憾。你想找到真相,难道我们不想吗?”
她声音平静,随看向沈雁行,但话却是说给所有人听的。
“但现在,我们所有人都被困在这里,争论过去的事情解决不了眼前的问题。不如想想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说完,姜临一话锋一转:“你刚才用的东西,是什么?它似乎能对那些怨灵起效。”
沈雁行沉默了片刻,才含糊其词地解释了一下:“你们官方有官方的手段,民间自然也有民间的土办法,我有的不多,差不多也用完了。”
石荧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四肢,打断了姜临一的继续追问与试探:“怪谈不能拖,迟则生变,这里不能久留。”
她的看向通往更深处的走廊——那里门口悬挂的牌子上,刻着“悲怆回廊”四字。
“我们必须去下一个展厅了。”
队伍走到第三个展厅的入口处停下了,这里的拱门上,依旧刻着两行诗句:
“泪水洗净灵魂的窗,此地尽可释放悲伤。”
与前面两个展厅不同的是,在这两行诗下面,还有两行!
“切勿将悲伤遗落于此,务必携它离去。”
后两行诗是被人用极细的银色水笔写上去的,几乎和背景融为一体,如果不仔细看,甚至看不到它。字迹娟秀,但略显潦草,看得出书写者当时的匆忙。
两条规则,截然相反。
刚刚经历大逃杀洗礼的游客们,看到这扑朔迷离的诗句,心底最后一点底气也没了。
“这,这到底该听谁的?”年轻女孩明显急了,说话都带着哭腔。
“我们是不是该听展厅明面的规则?下面也不知道是谁胡搞的。”有人怯生生地提议,目光却看向石荧和姜临一,试图寻求确认。
“明面规则?”沈雁行冷笑一声,视线扫过银色小字,“按照明面规则,和羊入虎口又有什么区别?”
姜临一的目光也在两行诗句间来回扫视,脑海里闪回之前经历的种种。
遵循规则,反而像是一步步献祭自己。
她深吸一口气,蹿入肺腑的冷空气让她瞬间清醒。
“我信后面这条。”她的声音压下了所有争论。
所有人都看向她。
“这句‘切勿将悲伤遗落于此’应该是提醒我们,和第一个展厅一样,可以表现出悲伤,但又不能沉溺其中。”姜临一说出了自己的推论。
“说得轻巧!”立刻有人反驳,“悲伤是能揣进口袋里的东西吗?怎么带走它?”
“就是!万一猜错了呢?”
“怎么能拿我们的命去试呢?”
团队瞬间陷入激烈的争论,生存压力让人与人之间的分歧被无限放大。
就在这时,一阵若有若无的女人哭泣声,从悲怆回廊深处重重叠叠的帷幔后飘了出来。
哭声断断续续,夹杂着难以言喻的绝望和哀恸,听得人心里发酸。
或许是刚刚怨灵给人们留下的阴影还没消散,听到这种哭声,有人立刻惊恐地缩起脖子:“你们,听,听到了吗?”
“规则第二条!说可能是精神压力大产生的幻听!”
“对,规则说了,是幻听!别自己吓自己!”
“怎么可能是幻听?我们这么多人都听到了,还能都是幻听不成?”
“你知不知道有种东西叫集体癔症啊!说不准就是刚刚被吓得。”
姜临一的眉头死死拧在一起,隐约觉得这幽怨的哭声与怨灵的哀嚎并不相同。
更何况,既然选择相信那条与规则相反的提示,规则第四条提到的“哭声不可信”同样应该怀疑。
既然如此,她更想去一探究竟。
“我不信规则。”姜临一摇头,“这哭声可能是线索。”她转向石荧,语气坚决,“石荧姐,我想去看看,这可能是破局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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