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有一片橘色的大海，大海上卧着一颗红彤彤的鸡蛋黄。咔嚓一声，温余用相机把这片黄昏定格住了。她看了眼照片，坐在窗边的沈暮山和落日同框了，此时分不清是在拍落日还是在拍他。
“要不你坐我这？好拍些。”
“那，盛情难却啦！”温余和沈暮山交叉互换。嘶，他的凳子还是滚烫的，温余连忙从自己的课桌里抽出一本书来垫在上面。
“你这本书看到哪了？”沈暮山单手托腮道。黄昏与整个世界融为一体，带了层滤镜。
“看第二遍了。”温余停下按快门键道。
“看来你很喜欢这本书。”
“当然了！”温余忽而转身，她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她捏紧了相机，难掩激动。
“当初刚开始读这本书的时候我完全不能理解斯特里克兰的疯狂！他放弃了原本的安逸生活去追寻什么可笑的理想，最后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但是第二遍的时候我佩服他，佩服他有放弃一切追寻梦想的勇气。他能放弃六便士去追寻自己的愿望，而我却只能仰望月亮去谋划六便士。”温余一双黑亮的大眼上滚着一层水，好像沉酣的夜上布满了星星点点的银辉。
“你这话说的，搞得像你看破红尘了一样。”他眉头不经意地舒展，抿起了一丝浅笑。
“《月亮与六便士》中构画的世界很奇特，它像是刚被墨所侵染的水，是白是黑谁都分不清。而且书中的人物他是立体的是多面的，憎恨与爱恋，卑劣与伟大好像并不冲突。”
“我觉得这本书更适合女性去看，毛姆的语言很锋利，能刺透一些女性对爱情上的幻想。”
傍晚的凉风掀起了两人讨论书的热火，温余饶有兴趣道：“看来毛姆是戳中你的内心了？”
“啧，”沈暮山立马放下了笔，背部靠着后桌去寻找了一个自己认为舒适的姿势道，“哪能呢？我绝对深情的好不好。”
他对上了温余的眸，眼神中莫名有一股穿透力，他后半句压了重音，好像是刻意说给温余听的。
温余的反应也是很快，正所谓高手过招，招招拆招，“你平常看什么书？我最近书荒了，给我推荐几本呗。”
“余华的《第七天》，建议你去看看。”教室里嘈杂声不断，此刻他们却建立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天地。
“他的《活着》你应该看过。”
“当然！当时读的时候是满满的窒息和绝望，福贵他从一开始的什么都拥有到最后的曾经拥有过，但再当你重新回味一遍的时候是希望和抗争！”
“嗯，每个人都在活着，每个人都在努力地活着，可现实偏偏是事与愿违，余华老师用一本书教会了读者生命的意义。”
“是的！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好好活着！”
沈暮山开怀地笑了笑，在朦朦胧胧中他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好像是在她眼前，又好像随时会消失不见。
“那，能说说在你心里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温余一手撑着脸，感觉很期待的样子。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就是想听听。”
“咳，”沈暮山清了清嗓子，竖起了三根手指头然后再依次放下，“当然是三好学生了！吃得好，睡得好，玩得好。”温余随即给了他一眼白偏头不语。
“诶诶，别生气姐，我错了。”沈暮山双手合十举至额前，随后十分正经地说道：“在别人眼中你是温柔，是美，而在我这不一样，你是洒脱，是巅狂，是独一无二绝无仅有的存在。”
温余眼神瞬间黯然了几分，她没有说话，只感觉心底有块石头压着，令人喘不上来气。
“怎、怎么了？”沈暮山结巴着道。
温余的眼里好像蓄满了星星，她缓缓说道：“谢谢，但好像我没有你想象中的优秀。”
沈暮山眉眼绽了绽，竟露出了几分老父亲的沉稳来，“人活着干嘛要那么多条条框框来约束自己来框定自己？我眼中的温余可是非常完美的。”
沈暮山看着温余似乎还有些不理解，他掏出了自己的笔记本，从中拿出了一朵很久以前温余送的一年蓬出来，“你当时送我这朵花的时候觉得这朵花好看吗？”
温余短暂地打量了一番，这朵小野花因为接触了太多的空气已经发黄氧化了，“嗯，当然。”
“你喜欢这朵花当然会说它娇小可爱，清新活泼，若碰上了不喜欢它的呢？那会说它小家子气，登不上台面，是个外来入侵的野花，”他非常庄重地盯着温余道：“世上没有绝对的对错，没有对完美的定义，我希望你永远不会被定义，希望你成为自己，自己本身。”
温余一场场回忆涌上了心头，好像是有一根根刺刺痛了她，“很好奇你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是怎么养成的。”
“嗯……被世界痛吻？然后悄悄蓄力，伺机报复？”
“好，回到位置上昂，我们讲到哪来了？”英语老师大步向前，啪的一声英语书就被拍在了讲台上。
“快！换回来！”乘着老师背过身的功夫，两人上演了一场乾坤大挪移。
时间在不经意间悄然逝去，接下来是漫长且乏味的晚自习时间。
“周考试卷已经发下去了，自己比对一下，不懂得自己先去搞明白明天上课讲。”
看到成绩的那一刻好像给所有的艰辛和痛苦打了一针麻醉剂。
语文133.5，数学55，英语105，化学78，生物93，物理23，生物和语文她是单科王。
人嘛，有了成绩就想着去对比，有时对比也是进步中的一部分。
沈暮山数学143，英语136.5，方宴清化学97，物理84，历史上上一次出现三足鼎立的情况还是在三国。
“诶，沈暮山，这题怎么做啊？”
沈暮山看着草稿满当的三张纸眼睛都快瞪大了，“两节晚自习你就死磕这一道题啊？”
温余眨了眨眼，虚心地笑了。
“这题可以教你，但先说好了，以你现在的水平还是适合把前面的基础分拿到，这种大题有时间就做，没时间就把第一小问解决了就行。”
“哦，行。”
虽说沈暮山嘴上不饶人，但还是老老实实给温余认真讲了。
“所以你……听懂了没？”
温余撇过头看着他，说话慢了一拍道：“可能，也许，应该，好像…会了吧……”
“给，”沈暮山丢了沓试卷过来，“这题买的时候没想到是基础题，给你了，认真点做，保你及格。”
温余翻开了试卷，二十张试卷他就做了最后一张，而且是全对……莫名有种鸡立鹤群的感觉了。
“好，安静了。温余，你来读一下你这篇随笔。”
语文老师将欣赏的目光投向了温余示意她大胆点。
温余面对投来的目光显示了几分从容，她清了清嗓，松弛地读道：君安好否？黄泉两道，生死茫茫……信有尽时，而情无矣，愿来世与君长相厮守，恩爱白头。
话音刚落，温余的情绪久久不能平息，空气中忽然传来手掌击打的声音，如同汇聚的海岸奋力地在拍打礁石。
这是上完江城子后语文老师布置的一次小随笔——用苏轼或王弗的口吻给对方写一封信。
“沈暮山，你也上来读读你的。”这语气中一明一阴的对比，傻子都知道他这劫难逃。
“咳咳，”沈暮山声音提高了几分，好像是在给自己造声势，这一副泰然自若的样，仿佛他手中这份真的是一篇范文。
所有人都期待万分。
“亲爱的小弗弗，你不在他们都欺负我，”沈暮山强憋着笑继续读下去，“我好想你，你不在的日子里我吃不下，睡不香，我想你了呜呜呜……”
这下，掌声可是比刚刚的要贯耳了，老师的眼神杀是一把厉害的刀子，下面的同学看到她这要吃人的眼神后立马老实本分了起来。
“你看看你写的是什么？重新写一份明天交到我办公室。”语文老师黑着脸，眼里闪过一抹狠厉道。
“诶，不是，哥，平常看你说话艺术挺高的，唬人一套一套的，今天这是咋啦？”
沈暮山顺起手拿起了化学题开始做着，“不是说了以自己的口吻给王弗或苏轼写一封信吗？你觉得王弗会乐意听到苏轼的悲惨境遇或者遭遇吗？我个人认为苏轼，乐天派的苏东坡，见到心爱之人的时候肯定不会这么正经，反倒会表现得有点欠打。”
温余细品了品他的话，也是，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呢？
“诶，那你不写啦？”
沈暮山顿了顿，“不写了。”
“你不怕她揪着你啊？”
沈暮山盯着温余半晌，好像在打什么鬼主意，“不忍心看我被骂，你帮我写一篇呗，把你的文笔收一收，普通一点的就好了。”
温余拍开了沈暮山递过来的本子道：“滚呐，自己写！”
拿草稿纸的时候她好像发现了一个问题，她在写的这沓试卷是沈暮山的，两人相视一笑，拿人手短……温余扯过了本子，“算我倒霉。”
“不让你白写，放假请你吃蛋糕。”
“真的啊？”
“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
“好嘞！沈老板！写手小鱼用心为您服务！”
这一章沈暮山说教口吻有点重，但是现实的温余能有天不怕地不怕的心这点说教是垫脚石了[竖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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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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