瞅着她那傲慢不可一世的德行,季少渊一口恶气哽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瞅着那张粉扑子似的一张小脸,怎么看怎么可恶。
他咬牙说道:“我需要引起你的注意,你少自以为是了!”
颜舜华盘腿坐在躺椅上,拢了拢身上丁香色的罩衫,把手伸进瓷白小蝶里拿起一个瓜子,一边对着气急败坏的少年叹气一边掰开了一个瓜子,敷衍点头:“行了行了,你们男人都这样,一个个的,都是这么口是心非,喜欢一个姑娘就总想欺负她。”
她歪着脑袋,黑白分明的眼看着他,覆着一层淡淡血色的唇不紧不慢地吐出两个字:“幼稚。”
她声音又软又甜,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能把人七个半死。
“我幼稚?”
季少渊看着她脑袋上那两个尖尖的双螺髻,真想把她的头盖骨掀起来看看里面到底装着些什么东西,为什么能总是一脸理所当然地说出如此匪夷所思的话。
季少渊倚着墙,几片九重紫花瓣落在他的脑袋上,他顶着一脑袋花冷笑:“你长得还不如那个讨人厌的李四小姐呢,我会喜欢你这样姿色鄙薄的女子?少在这自作多情了!”
颜舜华又掰开一个瓜子,怡然自得地摸摸脸:“我博闻强识过目不忘,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至于长相嘛,那是各花入各眼,我觉得自己长得挺好看的,天底下的任何一个男人喜欢我都不奇怪。”
她张开嘴唇,咬住那颗瓜子,懒洋洋地倚在身后的丁香色绣墩上,朝着季少渊挑挑眉毛:“说吧,是想与我谈情说爱,还是想与我花前月下,反正家里订下的婚事我也不喜欢,咱们俩就苟合一段时间,在这荒山古寺里寻个乐子,哪一天劳燕分飞了,我也不会亏待你的,保你后半生衣食无忧。”
季少渊眼皮一跳,看怪物似的看她:“你怎能说出如此荒淫无耻的话?”
“什么叫我荒淫无耻,说的好像你光明磊落似的,我不是好姑娘,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咱们俩这叫蛇鼠一窝,狼狈为奸,沆瀣一气,臭味相投。”
少年气红了脸,睫下那颗红痣更是灼灼逼人,生了一层叫人心惊的艳色,颜舜华愣了愣,喉结滚动了一下。
看她这副德行,简直是个色中女恶鬼,与那李四小姐别无二致,季少渊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谁跟你蛇鼠一窝狼狈为奸沆瀣一气臭味相投,你以为我和你一样都是以色示人的东西吗?”
颜舜华斜倚着绣墩,从鼻子里冷冷地哼了一声:“什么叫我和你一样,我倒是想以色示人,可我哪里有你这样的好颜色,你这样艳骨风流的美少年才是真正的人间尤物啊。”
说完,她居然还托着腮,朝着他眨了一下左眼,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差点气得他心脏骤停。
季少渊:“.......”
他张了张殷红的嘴唇,胸脯一番起伏,压着深邃的眉眼看着梦中宿敌那张瓷白瓷白的小脸,那脸上的皮肤又嫩又薄,阳光底下连细小的淡青色血管都隐约可见。
看起来弱不禁风不堪一击,可是这脸皮厚如城墙,刀凿不穿,斧劈不断,令人瞠目结舌。
他气恼地瞪了她一眼,又跳出墙走了。
颜舜华倚着绣墩,又自己扒了一个瓜子,这次不凑巧,扒开瓜子壳,指甲也断了,夏嬷嬷顿时心疼的不行,“好不容易才养起的指甲就这么断了。”
颜舜华抖了抖手,只好放下瓜子拿了一个话梅,她刚含下话梅,阿佩就适时拿过来一碗药,颜舜华喝下药,缓了一会儿后盯着季少渊方才站立的方向,怒骂一声:“不是,他有病吧!”
阿佩说道:“那解药的事儿?”
颜舜华呼出一口气,把脚伸在地上踢了踢树根下的土,“随便加点药材和泥巴,搓几个泥丸子给他。”
颜舜华虽然说加点泥吧,但想起这少年比狗还灵的鼻子,就让阿佩去厨房抠了点锅底灰,再配上几味随意碾碎的药材掺着黄连搓成丸子。
颜舜华乐滋滋地搓着药丸,脸上的笑就没停下来过。
夏嬷嬷把搓好的药丸装进匣子里,忽然提起了许加两兄弟,“这几日他们进山打猎,恐怕还不知道皇上给公主指婚的事。”
颜舜华拿着布巾擦了擦手,垂下了眼睛,她的双眼皮前窄后宽,垂下眼睛时弧度稍显冷漠,她的神色和声音都淡了下去,轻轻叹了口气:“也许是给许家的一个敲打。”
手握兵权的武将既是帝王的心腹也是帝王的心腹大患,护国公主的女儿们个个生的娇艳,儿子却不太争气,没有能征善战的武将,文学方面也不出彩。
许将军就不一样了,家里的两个儿子都能文能武,就算许鹤鸣故意藏拙,但景帝多疑好猜忌,又怎么会放过削弱许家的机会。
把颜舜华嫁过去,正好断了许家与其他臣子联姻的机会。
这么做也没错,可是景帝的这帝王心术实在不合时宜,眼下三足鼎立,北阙势强,善于统兵作战的将领与珍宝无异。
大梁缺少将星,也是大梁历代皇帝重文轻武不断削弱武将的结果,前世出现一个武状元向岳,已经算是颜舜华的意外之喜了。
颜舜华摸了摸额头,心里再次涌上一阵迷茫。
要再种一批蓖麻吗?
再一次将景帝毒死,然后再毒死梁玄,梁玄死后再毒死梁珏,然后再一次登基称帝,登基称帝之后再一次病逝,北阙那位雄才大略的帝王再一次率领铁骑踏破大梁,二十万大军再一次被坑杀。
同样的事情再重复一遍又有什么意义呢?
指甲缝里的药渣已经被擦干净了,指尖上还带着黄连的苦味。
北阙那位冷血嗜杀,但颜舜华知道,那二十万降军非杀不可。
她重病那两年,大梁大旱,北阙洪灾,北阙与大梁都没有太多的粮食了,根本养不起这二十万降军。
北阙渊帝打下大梁,是为了将内部矛盾转为外部矛盾,大梁灭国是因为天灾**气数已尽,是颜舜华强行给大梁续命十年。
有些人总以为重活一世就可以统揽全局,然而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一成不变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各种无形的因果在悄悄缭绕着,唯一不变的只有变化。
颜舜华捏捏眉心:“许家的飞鸽是最好的,许家兄弟应该已经知道了。”
许家兄弟确实知道了。
许鹤鸣猎了两只红狐和一只白狐,颜舜华体弱畏寒又不喜欢过于明艳的颜色,正好用白狐皮给她做一件披风。
两人扛着猎物回到浮屠古寺的那间小院里,许鹤鸣还没来得及去找颜舜华,就见一只白鸽从窗子飞了进来,站在窗台边踱步。
“这不是家里的飞鸽吗,又带了什么信过来?”
他取下白鸽腿上的信筒,拿出里面的信看了一眼,原本轻快明亮的神情突然变得黯然僵硬,而后失魂落魄的转头,看向坐在桌边喝茶的兄长。
许鹤停察觉他神情不对,于是放下茶盏接过他手中信笺,将那信笺来回看了几遍后,他的手微微抖了一下,看着旁边失魂落魄的弟弟,一时间心中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万万没想到,景帝居然给他和颜舜华指了婚。
他心中五味杂陈,脑中浮现出颜舜华的脸。
雪白雪白的脸颊,漆黑漆黑的眼睛,像一尊雪白的瓷胎,也像个过分精致的人偶。
六岁那年,她自己跳进了湖里,诬陷瑾嫔推她,替她母后玉妃争宠。
七岁那年,她用嘉柔公主的簪子划伤手背,又把簪子扔在嘉柔公主脚下,诬陷嘉柔公主要用簪子划花她的脸。
八岁那年,皇上将一批精美的花灯赏赐给他们这些小孩子,只因为没有得到自己最想要的那个,她偷偷放了一把火把所有人的灯笼都烧了。
九岁那年,他们这些小孩子聚在一起往池子里扔铜钱,谁扔的远便能得到皇帝的奖赏,颜舜华把铜钱绑在一只鸟儿身上。
对待景帝和梁玄,她又是另一个样子,笑的甜甜的,一脸天真无邪的,她那么柔弱,又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只要稍作可怜,她说什么别人都会相信的。
相信她的委屈,相信她的眼泪,相信她的不安。
她诬陷瑾嫔被他撞见时,她拽着他的衣袖哭,说她害怕,说瑾嫔可恨,说她只是不想让母妃伤心。
诬陷嘉柔公主被他撞见时,她已经驾轻就熟,长长的睫毛一扇,眼泪就噼里啪啦掉下来,说嘉柔公主骂她是野种,她实在太生气了。
他撞见她烧花灯,她说她只是贪玩,一切都是她无心之失。
她从小便展露出远超同龄人的心机和聪慧,还有恶毒,还总是为自己的恶毒找理由。
许鹤鸣一点都不喜欢她。
捡到她给太子梁玄写得那封信笺之后,他就更不喜欢她了。
心悦太子,勾着他弟弟,现在又要嫁给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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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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