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姜瑶盖着薄被闷出了一身汗,退烧以后,睡了一整个白天混混沌沌的脑袋总算清醒了。
她浑身酸软地坐起身,有些懵。
谢云洲一直守着她,见状上手帮忙垫枕头,让她靠坐到床上,他俯身贴了贴她的脑门,“不错,退烧了。”
姜瑶这才反应过来,哑着嗓子,“我发烧了呀?”
“不然呢?给你喂了退烧药降体温,过一会儿又低烧起来,一整天反反复复的。”他端着搪瓷缸给她喂水,水温不冷不热,刚刚好。
见她脸上迷糊发懵,一双眼眸睡得水润润的,谢云洲心脏止不住发软,摸摸她的头,“乖,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姜瑶迟钝地点点头,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水。
“肚子饿不饿?想吃什么?”谢云洲问。
姜瑶没理他,仰头望天,放空了好一会儿。
谢云洲笑了一声,坐到床边拍她后腰,“回回神,肚子不饿吗?吃什么?”
这一病,仿佛让姜瑶的反应和思维都变慢了,整个人透出一股懒洋洋不愿动弹的劲儿。
姜瑶:“想吃冰激淋。”
“……”谢云洲面不改色,“没有冰激淋,你说几样我能买回来的。”
“那螺蛳粉吧,不要放臭酸笋。”姜瑶脑子稀里糊涂的,仍然和现代一样习惯性点餐。
“也没有螺蛳粉。”他语气越发无奈。
发烧果然能把脑子烧糊涂了,她如今句句露馅,她自己知道吗?小蠢蛋。
他目光怜爱地看她一眼,“你说点实际的。”
“怎么什么都没有啊?”姜瑶脸上难掩失落,闷闷不乐道,“那就面包吧。”
“……嗯,俄式面包行吗?”
“也行吧。”姜瑶勉强点头。
谢云洲想笑,摸了摸她的后脑勺以表安慰,他倒是想给她买那些奇奇怪怪的吃食,这不是没有吗?
他起身出去,正好赶上徐景瑞下班回来,冲他勾勾手指。
徐景瑞:“……”
徐景瑞很想装作没看见,大少爷又来抓壮丁奴役人了,这还有天理吗?
他不干了。
下一秒,一张崭新的大团结悄无声息落他手里。
要么说钱能驱使鬼推磨呢,徐景瑞顿时来了精神,“少爷,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去百货大楼买一袋俄式面包。”
说罢,谢少爷想了想,又道,“再顺路去学校门口买两瓶鲜牛奶,给她补补营养。”
“行,那我去了。”态度截然大变殷勤主动。
这年头买牛奶也不难,江北市郊区有个奶厂,专门在小学学校门口摆了个摊位,每天卖新鲜牛奶,一瓶一毛五,不要票也不限量,谁去了都能买。
徐景瑞前脚骑上自行车出了大院,后脚谢云洲拿着搪瓷饭盒,下楼去了一趟对面的单位食堂。
“王叔。”
听见这声音,后厨的王老头当即一个白眼,“这个点儿才来打饭,天天让我现炒几个菜是吧?”
谢云洲笑,“王叔,这次不用你折腾,就窗口剩的那几个菜给我热一热,油水少,清淡,正适合病人吃。”
“谁病了?”老头儿纳闷。
“我媳妇儿。”
“……”王老头眼角一抽,骂他不要脸,手底下倒是动作麻利,灶口里的火烧得正旺,热一下凉透的菜不过举手之劳。
搪瓷饭盆依次排开,谢云洲迅速打包,一个炒白菜,一个酱焖老豆腐,然后是两个杂面馒头。
可惜今天下午食堂没有粥。
也罢,他让徐景瑞买了鲜牛奶,到时候把牛奶热一热,也挺方便。
大概是看出了谢云洲的想法,王老头索性道:“一会下班了我上你宿舍,给你熬一锅小米粥,养胃,正适合你媳妇儿吃。”
“……家里没锅没炉子,也没米。”谢云洲咳咳。
王老头愣住,没锅没炉子就算了,“你不是有户口吗,粮本上每个月的米面粮买哪去了?”
“借了。”
“借了?”
谢云洲抬头望天,脸色不大自在,“这不是大家拖家带口的,有人粮食不够吃,我一个人顿顿吃食堂,宿舍又不开火……”
如今他回来江北市不到两个月,粮本副食本还没摸热乎呢,全叫人打劫去了。
大头都是借给了徐景瑞,徐景瑞和谢云洲一个连队出来,两人多年过命的交情,能不给借吗?
不像谢云洲地主出身从小到大不缺钱,徐景瑞简直一分钱掰两半花,照理说他是公安,端铁饭碗的,像他年纪轻轻这个级别,一个月工资少说能有五十块!
然而徐景瑞出身农村,家里兄弟姐妹多,他是家里老大,下面两个弟弟三个妹妹,弟弟们都早早成了家,三个妹妹却还在上学。
他不用管两个成家的弟弟,却要管三个妹妹,不管不行。在农村,十来岁的女孩子不上学就要下地给家里挣工分,然后过几年被打发出去早早嫁了人。
徐景瑞心疼妹妹,都给供着上学,起码读到高中,高中毕业了他再把妹妹接进城,要么找工作,要么帮忙牵线找个靠谱人家。
总比在农村里呆一辈子强。
徐景瑞家里那些事,谢云洲清清楚楚,索性就把粮本副食本借出去了,反正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不缺这些粮。
“你个败家子!”王老头气得抽他,“有你这么光棍的吗?把粮食都借出去,你媳妇儿吃啥?”
谢云洲淡定:“没事,这不是马上月底了吗,下个月不给借了。”
回头他想想办法,拉着徐景瑞入伙做个买卖,大家都有钱赚,自然不必发愁粮食不够吃。
回到宿舍,姜瑶似乎清醒了不少,重新给她自己编了两根漂亮的麻花辫,然后坐在床边慢吞吞穿着鞋。
谢云洲把搪瓷饭盒放桌上,疾步上前,“下床干什么?”
“我,我想上厕所。”姜瑶不大好意思。
谢云洲愣了一愣,“楼里没厕所,得去前面局里的公厕。”
“啊?那也行。”她记得公安局里的厕所挺干净的,墙上还点了艾香呢。
姜瑶浑身酸软没劲,走起路脚步轻飘飘的,谢云洲看不过去,上手扶着她下楼。
“呀,小姜同志退烧了?”楼道里有妇女关切。
“看这脸色白的,得多养养……”
“小谢,她今晚还住你宿舍?”
“嗯,再多住两天,彻底养好身体了再回去。”
“那,那小姜不是下乡知青吗?队上能允许她在城里留这么久?”
说曹操曹操到。
姜瑶下了楼,就看见前沟岔的李队长蹲在家属院大门口,吧嗒吧嗒抽着烟。
“李队长?”姜瑶有些意外,嗓子沙哑。
“哎,”李队长连忙熄了烟,似乎没想到她会出来,眼神复杂地瞅着她一脸苍白虚弱的模样。
昨天下午姜瑶没坐驴车回来前沟岔大队,李队长急得不行,听赶车的老大爷讲,她临时有事不回队上,竟然托了公安同志帮忙传话。
这一下把李队长惊到了。
没等李队长冷静寻思,过了一夜,一大早天光蒙蒙亮,公社领导就派了人喊他去城里开会。
新村大队的队长和书记也被喊了去,开会地点在公安局会议室。
上面坐着老局长,边上还坐几个穿制服的年轻公安,大伙儿脸色严肃。不知怎么回事,老局长第一句话就把前沟岔女知青失踪的那桩旧案翻了出来。
再提到分配知青,又问是谁做主把女知青分到了前沟岔?
会议上一个年轻公安举手,说是他分配的。
好家伙,老局长当场发了火,对那陆公安劈头盖脸地骂,骂他做事冲动不顾后果,姜瑶那张脸引人夺目,怎么敢把人分到前沟岔大队?
听着噼里啪啦毫不客气的骂声,李队长那叫一个尴尬,想发言又不敢发言,低着头装乌龟。
那头陆公安更是被骂得脸色铁青。
这还不算完,老局长提出建议,想把前沟岔仅有的四个女知青调到新村大队。新村大队的队长和书记听到这话都傻眼了。
开了一上午云里雾里的会,几个老伙计都挺懵。散会后,李队长单独被留下,和老局长在会议室秘密谈话许久。
出来后,李队长心绪复杂,总算明白了这一大早闹腾的破事都是从哪来的!
敢情都是姜瑶惹出来的。
姜瑶才进城当天,就和大院里的谢云洲看对眼,两人谈对象了?
谈对象这么快就不说了,谢云洲一心沦陷,还把人专程带到老局长面前……
想想这些,李队长再低头打量姜瑶这张脸,不得不说,长得漂亮真能改命。
她现在是下乡知青,以后却不一定了。
听说她淋雨发热,烧了一整天,如今看着脸蛋苍白虚弱,却难掩其天生丽质。
再看旁边的谢云洲一副不值钱倒贴的样子,亲昵地搀扶姜瑶,李队长更是心绪复杂。
所以那天在前沟岔大队,谢云洲给姜瑶说好话,说她体弱不能下地干重活,这话是不是骗他的?
简直信了他的邪!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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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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