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瑶哭得撕心裂肺，她哭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一是疼，二是浑身上下动弹不得。
再想想她是怎么摔的，柜台玻璃裂了，她整个人狠狠摔进了破碎锋利的玻璃上面！
“哇！我毁容了，我是不是瘫了？”姜瑶哭得撕心裂肺的。
“……”谢云洲一动不动，冷漠回答她，“没毁容，没瘫。”
“那我怎么、怎么被包成木乃伊了呜呜。”
听她这么问，男人脸色更冷了，“你自己怎么摔的不记得了？长本事了，爬到柜台上面跺脚跺得咣咣响，人人都劝你下来，你不下。那玻璃碎了，你摔进去能不伤着吗？”
“呜哇！”姜瑶哭得更厉害了。
谢云洲不去安慰她，就坐在边上冷冷地看着她哭。
天知道姜瑶出事被送到医院时他有多发疯，她整个人血肉模糊，身上随处可见大大小小的玻璃碎片，看见她模样的所有人都吓坏了。
徐景瑞第一时间把谢云洲拽来了医院，谢云洲进去手术室，站在一边亲眼看着医生护士在她身上挑玻璃碴。
腿脚各处，屁股，胳膊，伤口最危险最严重的便是她下巴延伸至胸前那一道长长的割痕，皮肉翻卷鲜血横流，以至于缝了针。
经过三个多小时繁复琐碎的手术，医生和护士都快累得站不稳了。
不幸中的万幸，从那么高的柜台上摔下来，没摔骨折也没伤到内脏，基本都是玻璃碎片割破刺破的外伤皮肉伤。
看着血糊糊严重吓人，过两日伤口结痂，很快就能好了。
但，医生委婉说过，这一身大大小小的伤口难免会留疤，特别是姜瑶下巴乃至胸前缝了针的伤痕。
谢云洲接收到这样的结果，庆幸姜瑶没事，又恼怒她趁他不在，偷偷溜出去把她自己伤到如此惨烈的地步。
他在她床边守了一天一夜。
直到第二天早上，姜瑶终于睁开眼醒来，这可好，一睁眼就给他嚎啕大哭。
谢云洲冷眼看着，姜瑶起初哭得撕心裂肺，后来抽噎声越来越小，到最后，一点声音都没了。
“怎么不哭了？”他语气冰冷。
……姜瑶倒是想继续哭，哭累了orz
她皱皱鼻子，全身动弹不得，只能喊男人，“帮，帮我擦擦鼻涕。”
“……”谢云洲眼角一抽，不肯动。
姜瑶瞪他，“喂！”
“喊哥。”
“哥～”喊得毫不犹豫。
“……”谢云洲又是眼角一抽，眼里的冰冷融化了些许，有些笑意。
他起身去桌上拿了一张刀纸，给她擤鼻涕。
一阵令人嫌弃的鼻涕声过后，谢云洲皱了皱眉，把纸团远远地扔进了垃圾桶。
姜瑶岂能看不出他的神色，悲愤道:“亏我喊你一声哥呢！你嫌弃我！”
谢云洲拍了拍手，面不改色:“不是针对你，我平等地嫌弃每一团鼻涕纸。”
姜瑶:“。”
好有道理的一句话。她竟然无从反驳。
她气呼呼把脑袋侧到另一边去，不想看见谢云洲那张讨人厌的脸。
这挪动脑袋的过程中，姜瑶敏锐地察觉到下巴和脖颈的异样，下意识眼睛向下翻看了一眼。
“！”
“哇——！”
这一声嚎啕大哭尚未出来，谢云洲及时伸手捂住了她的嘴，俯身哄道:“乖，不哭了，再哭你这嗓子都要哑了。”
“呜，呜，呜。”姜瑶满腔悲鸣，眼睛眨了一眨，豆大的眼泪就淌了下来。
她这会儿是真的伤心流泪，她亲眼看见了，她脖颈下面到胸前，有一道丑陋狰狞的手术缝线。
这肯定会留疤。
她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包扎缠起来的两条胳膊两条腿，兴许上面也会留下坑坑洼洼的疤痕。
她全身上下都要变丑了，呜。
谢云洲仍然捂着她的嘴，俯身怜爱地吻了吻她眼睛，“不会留疤。相信我，我有办法，保证不叫你身上留下一道疤痕。”
姜瑶一怔，反应过来后明显不信他的话，又是无声呜呜流泪。
谢云洲低声，“我不是哄骗你。谢家有祖传密药，你再这么哭下去，我有密药也不拿出来给你用了。”
姜瑶陡然收住，泪水润过的一双漂亮眸子含着希望看着他。
谢云洲适时松开手，姜瑶满含期盼，“你，你没骗我？”
“不骗你，”他摸摸她的头发，“等你伤口结了痂，从那层痂褪掉开始，我便给你用药。”
“好。”她眸光亮得让人心悸。
谢云洲顶不住她这样的眼神，俯下身，亲了又亲她的眼睛。
姜瑶全身动弹不得，只能摇头抗拒，“别亲了别亲了，谢云洲同志！你不能趁人之危。”
“趁人之危？”他轻笑，点了点她脑袋，“你把你自己折腾成这幅凄凄惨惨的样子，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
“我没惹你吧谢云洲，你跟我算什么账？”
“趁我不在家，你偷偷一个人跑出去。”
“那怎么了，”姜瑶不服气，“我想出门就出门，我的自由我做主！”
“行，你做主，作到了医院动弹不得。”
“………”何必讲不过就人身攻击呢？
姜瑶理亏，说不过他，闭上嘴巴闭上眼睛，索性不理人了。
谢云洲回到椅子上，不慌不忙地和她算账，“看看这周围，干部领导才能住的单人病房，一晚上两块八。你的手术费是我垫付的，药都是用的好药，输血，包扎，零零总总加一块得有三十多——”
姜瑶吓得睁眼，“妈呀，怎么那么贵！”
“现在知道贵了？你当时胆大包天爬玻璃柜台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可能受伤要花钱呢？”
“那，那不是情势逼人吗？”姜瑶顾不上回顾当时场面，急得问他，“手术费都是你垫付的吗？”
“除了我还有谁？”
“……”若不是全身动弹不得，姜瑶这会儿恐怕又要满怀感激握紧他的两只手。
“谢谢你！谢云洲同志，你是个大好人，我将来挣钱了一定还你！”
谢云洲冷哼，“不必次次都夸我是大好人，这话我听腻了。”
姜瑶果断改口，“你是个大善人——”
“闭嘴。”他暗含威胁。
姜瑶闭嘴了。
谢云洲冷哼一声，起身出去，喊了医生过来检查。
让姜瑶庆幸的是，主治医生是个年轻女医生，检查的时候不会那么尴尬。
医生神情严肃，亲自上手，认真检查她腿脚，屁股，胳膊，胸口，几乎从头仔细摸到脚，确认她身上没有遗漏未取的玻璃碴碎片。
姜瑶被她摸得脸红心跳，“医生，好，好了吗？”
医生瞄她一眼，“为人民服务。同志，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姜瑶傻眼，医院里对话也得背语录啊？
姜瑶当场背了一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然后道:“没有了，就是全身疼，不敢动。”
医生嘴角翘了一下，“疼是难免的，没办法，克服一下。止痛药不能多吃。”
姜瑶又是傻眼，她怎么又不背语录了？
检查很快结束，医生面不改色离开，走出病房前，忍不住回头瞄姜瑶一眼。
姜瑶被她瞄得莫名其妙，躺在床上悄声嘀咕，“这医生好奇怪，为什么老是偷偷看我？她好像还在偷偷笑我。”
谢云洲很淡定，“想知道她为什么总是偷偷看你吗？”
姜瑶:“嗯？”
谢云洲:“恭喜你，和我这个地主崽子一样，在江北市彻底出名了。”
“嗯？”
床头桌上放一张崭新报纸，那是江北市的本地报刊，今天早上才印刷出来的最新一期。
谢云洲把报纸打开，动作缓慢地展现在姜瑶眼前，确保她能看得清正中央最明显最大字号的标题——
“江北市百货大楼遭人公开举报！打倒资本主义，打倒百货大楼！”
看清楚这行大字，姜瑶眼前一黑，恨不得当场晕死过去。
谢云洲扶住她歪过去的脑袋，“别晕啊，你当时不能挺能的吗？高高地站那柜台上，振臂一呼，群起响应，人人为你激动鼓掌，多威风啊。”
“这，这胡说八道，简直胡说大道！”
姜瑶语无伦次，“我是振臂一呼了，但那是被逼的，被逼的。更何况哪里有群起响应人人鼓掌嘛，大家都站得远远的，看我热闹呢。”
“哦，报纸上原话是这么说的——只见这位勇气可嘉、觉悟过人的女同志不惧危险，站在高高的柜台上，高举双手，高声号召——”
“别念了别念了，”姜瑶快哭了，“你就告诉我，这报纸平时卖得好吗？看这报纸的人多吗”
谢云洲沉思一下，“基本上国营单位、公家单位还有下面的所有公社、生产队都会订购几份，你放心，平时看这报纸的人……不多。”
这还不如不回答呢，死了算了。
姜瑶翻眼晕过去。
闯了塌天大祸，她八成要去住牛棚了。
谢云洲忍着笑，推她脑袋，“叫你以往嫌弃我地主崽子的成分。从今往后，你，姜瑶同志，恭喜你，你在百货大楼惊天举报一战成名，绝对是比我更出名了。”
姜瑶更绝望了，闭上眼，继续晕着。
不多久，耳边传来谢云洲唉声叹气的话语，“你说你，给我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百货大楼你都敢惹，叫我怎么给你善后擦屁股？”
姜瑶闷头琢磨了一下他话里的意思，隐约看到一丝希望。
兴许，可能，她不需要住牛棚了。
“谢云洲，这事大不大？你能帮我吗？”她小心翼翼祈求。
谢云洲瞄她一眼，“我确实能帮你。”
“谢云洲，你是个大好人！谢谢你！”
“听腻了。”
“大善人？”
他冷哼一声。
姜瑶想了一下，喊他，“哥哥。”
“不够。”
“那你要怎么样嘛？”
“再亲一下。”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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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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