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稻草人面前的几步路漫长得像是用了几个小时，而等在终点的是架断头刑台。停下脚步的同时，相带着大义凛然的笑容闭上眼睛。
长久且难熬的静默之后，铭凉凉地笑了一声。
“画技不错啊。”
“那当然。”相昂着脑袋铁骨铮铮。
“解释一下？”
“有什么好解释的！”相猛地睁开眼睛，用力一跺脚，震得周边灌木稀里哗啦，“全给你看到了！你还想怎么样！讨厌鬼！羞死人了！”
铭僵硬地扭过脑袋。
她本就面无表情的脸此刻更像石化一般，与身后的石刻面孔相映成趣，一时间让相忙于忍笑而无比辛劳。
“……我什么？”她的语气甚至带了一丝茫然。
“没听清？说你是讨厌鬼！”相伸手推了她一把，“知道别人的秘密就算了，还要当面开口问！你就是故意的吧！”
铭茫然地被她推得一个趔趄。“……我……我知道什么了？”
“你看你！我越说你还越来劲了！”相赌气地一转身，大踏步地向试验田深处走去，“站那儿盯着那东西能瞧出花来？还看不看我的植物了！”
嘴上嚣张，心中忐忑，她只敢把不会露馅的脊背留给对方。所幸那道脚步很快就跟上来，接着是铭试探的声音：“我们以前……见过面吗？”
“没见过，怎么可能见过呢。”相阴阳怪气地噎回去，“不过是我天天从各种报道上被你光芒万丈的成果闪瞎眼睛罢了。”
铭再度沉默片刻，再开口时，抬起手轻轻放在她肩上。“如果你生在我出生的地方，你也可以做到。”她的手指生涩又犹疑地上下点了点，“没什么了不起的。”
“嗯哼。”相感受着那只蜻蜓点水又飞速抽离的手，心不在焉地回应了两个音节。“万事没有如果，亲爱的总管大人。”
明明那时候已经能够叫出她的名字，却还是遗忘得这么干净。
她的名字对铭来说不过是一串随机生成的验证编码，被短暂地记住只为临时一用，而后像记忆荒原里一座渺小沙丘，风过即散，了无印痕。
“我明白。不过你也要明白，”铭心事重重的声音被微风吹到身边，意外地平和悦耳，“我一直在努力。万事没有如果，”她把一个小玩意放到相手里，“所以抓住现在，看到未来。”
相托着它举到眼前。是只用叶片编成的小鸟，浅绿色的试验作物拧转交错，巧妙地组成头、喙和身体，还有两根长而轻巧的尾巴。
“哟，贵族学校还教这个？”相看得喜欢，出口却是最招人烦的内容，“谁让你乱折我的宝贵心血了？我要罚款！”
铭嗤笑一声。“我用的是雄花的萼片。泛滥又无用的东西，想不到你还这么宝贝呢。”嘲讽过后她又捡起前一个问题认真回答，“不教。不过我又不是什么老实学生。”
“怎么不老实？难不成天天翻墙逃课打群架？”相一下来了兴致，收好草编小鸟，回头眯起眼睛，将铭上上下下打量一趟。“啧啧。看不出来啊。”
“那些都是没什么意义的小打小闹。”铭评价过后又轻描淡写道，“我帮人逃过税。”
心跳猛地一抖，再也回不到原本的速度。
“不难的。看哪个同学不顺眼，稍微动动手脚，把那点税务补到她家开销里就成。”铭对上她的眼神，微微一笑，“对纳税者来说沉重的负担，换到她们头上简直微不足道。”
“为什么？”相一片空白的脑海只能支持她问出这个问题。
“举手之劳。”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真正闪出几分快活的神色，“人总要有点理想，对不对？”她顿了一顿，微笑着补充，“倒是你。你真的了解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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