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序只觉心神收紧到了临界程度,不祥的预感愈发翻腾
“怎么了?…唔”,王艾见人忽然杵着没走道,转头要问却被槐序一把捂住了嘴
远处有人在房梁上跑!还正朝着自己的方向来,这队人脚步很轻,身法不差,跑得如此快速还能保持顺列的,绝对有来头
一行共五人?不,是六人,远远跟在后列的那个身法最是绝妙,槐序差些忽略了其踪迹
他们来做什么?是黑是白?会不会与自己有关?还是说王艾做了什么?不,王艾有杀意她不会不知。那是哪里出了问题?一人打六个好手说什么也有些吃力,先下手为强大概率发生误伤,可万一失了先手届时再跑又恐输了地利…
狂风自平地起,槐序眉眼间尽是澹然,手里却早已预备妥当
黑影栖于房梁阴影间快速接近,三息之距尔!
刀拢在袖袍下,她拇指一紧,长刀如奉尊令铮铮嗡鸣,出鞘一寸
脚步声被藏于街巷喧噪中,飞速前进的身形略过每一道从海面扑闪而来的光,青瓦脆声晃动着,檐上脊兽吃下风动微微啸鸣,这群潜行者不过一息之距!
槐序迅速敛起杀意,平息静气,见兔放鹰,遇鹿驱狼,她如猎手般蛰伏于市
梁上的影子近在咫尺了,接连脚步声擦身而过,这队人不减速直奔着前去,跑到了街头,又左拐,果真不是冲她来的。
槐序接连确认几回才安下心来,“前面左拐通往何处?”
王艾不知所谓,“哦,再走走就是新的市集呀,姐姐老大要去看看?”
她摇头,挣扎一番才飘出话来,“姑且问一下,蒙着面穿黑衣在街上、在房梁上成列急行也算是当下新潮?”
“哈?”一个硕大的问号在王艾头顶冉冉升起,“那跑步的人嘴里可有哼哼唧唧地叫着?没有的话就不是”
槐序:“…”,三百年的代沟啊,还挺深
“彭将军,刚刚你有没有感觉到一瞬之杀意?”
彭肃正带着副将及手下另四人,急急前往此次的任务地点,身后副将突然乱了队形,闪身到了彭肃耳边轻声议论,“要不要回去查看一番?水底下出事那还得了”
虽然出发前都说好了路上不要随意开口,以免暴露身份惹得难堪,可方才出海水廊桥前分明有种被人盯上的错觉,一瞬,却悚然,身为将军左右手他不得不报
彭肃侧过头来,蒙面之下只隐约见得一把大络腮胡子,以及一双神正而藏的眼。他一听手下来报,下意识伸手要去握背后刀柄,空抓了一下才想起来今日为任务隐蔽,护身大刀太招摇了,没带
“格老子的”,彭肃暗骂
“嘘”,何副将心中一抽抽,虽是暗骂可彭肃嗓门不小,还好尚在行进中不至于暴露了头尾
“哈哈哈哈,想必这是你初次蒙面过于紧张了”,彭肃谆谆善诱,并大肆宣传
他脚步不停,接着道,“今日的任务只有一个要求,不要露出身份来,话也少讲,总之啊能多隐蔽就多隐蔽,知道了不?”,小声密谋,又大声传播
一行已离开海水廊桥,行走屋檐,天光之下是不是有人摇窗看过来
眼看行踪暴露,何副将呜呼哀哉,“…将军,属下觉得吧,我们毕竟是要打劫去的,路上低调一些为妙”
彭肃大力拍着副将肩膀,“哈哈心细!还是你心细”
一行人三转两弯很快到了地方,桑野城中市集小路由窄到宽,街边挂得小招牌也变作了大招牌——此处位于集市主路的东头,街口大道直通出口渡头,是红盐,净水,沃土矿产等一系列实业大商户的聚集之处。
东头的商户往往独家成栋,多在店后门开设水道,方便往来货物可直接入楼内。如此一来,也导致门前来往的散客不多,唯有踏踏蹄声,多是些来往输送货物的。
今日有商户新开业,四处楼间皆交错着红绸彩缎,十分遮挡视线,不好找地方蹲点
彭肃来回摸索,终于寻了个能瞥见东路头口全景的高处,朝后打了个手势,几名黑衣人速聚一处
“咸淳盐庄会有一批大货午后出店,照样我们只需劫货,莫伤人懂没?”
下有人犹豫着问,“将军啊,同样的事我们干了这么多回,这…”
彭肃看得明白,将手一拍,扯了犊子张口就来,“嗨,这不简单?我们北老板一定要逼着盐庄回西北沙所,有她的道理。盐老板丢了这么多货却不肯低头,那也自有他的道理。我们依令办事取了盐货,再送给有需要之人,即好交差领月钱,又不至于亏了良心,三方各管各的也不耽搁。但凡有事让上头自己协调去,你替老板想多了也没有另加的工钱,来活干就完事了,管他体不体面”
“这倒也是…”,说得通透,就是话头太糙了点
“那不完事了”,彭肃一拍大腿,分别指了几个点位将人散出去,可一数才发现队里少了一根新来的刺头,照例他大感难办,“林星君呢?”
毕竟刺头一直坠在队尾,路上左右忙慌地也不及关注
何副将指着不远处的尖角楼顶——一个白衣飘飘,大夏天里穿皮草的人影迎风站在强光下,“到了一会了一直矗那儿,我是见将军讲得兴奋,才没提醒”
茜草红的瓦顶搭配象牙白衣袍,外加大白皮袄子,林枢整个人亮得像根点燃了的兰膏,华贵又雅致,且没有丁点要参与潜入任务的意思,完全陶醉在自己的世界中。此刻他正迎着光认真欣赏佩剑,长袖衣摆随着动作垂下,衣角上的**剑花招摇灵动,那些花儿也嚣张得很,好像能讲话
它说,‘北岳就安排这种差事于我?无趣,无趣,甚是错付’
“…他丫的”,彭肃见了林枢,约等于秀才遇见兵有理也讲不明白,他一咧嘴,“…不管他了”
何副将奇了,“啊?不试试怎知”
“林星君此人从来只挑最尖的牛角钻,就那张嘴比老子还歪!嗨,都这点了,何副还愣这儿做什么?该干嘛干嘛去,站老子身边监视老子不成”
“老大,我们特意站这儿是预备监视什么人不?”,尽管槐序数次提出要将王艾放生,都被其以‘不打不相识,收了钱怎能不办事’给正色拒绝了
“嘘”,颜槐序一把将她暴露明处的脑袋,给撩回暗处来
二人此刻正躲在桑野城的厢域的一角,此地院墙井然,院形方正,大小统一,接连成片望不到头,院墙楼阁里头住的皆是桑野居民。一个方院自成一府,一府一世界,府中分县,县下又分坊,坊间再有街巷首尾。
一环套一环,县县坊坊无穷尽也,大约也需要近乎无穷大的地界才得以容纳灵府众生无穷数
所以槐序要进入那所三兔共耳宅,就要先入桑野厢域,入临安府,入仙襄县,入积德坊,找户部巷,最后入宅子,满打满算一共要过五道门,只不过她在这第一道水门前就犯了难
王艾睁着大眼道歉,“老大我错了”
真诚永远是人与人之间最有力的武器,槐序多少有触动,心下软了又软。别看这丫头劫道时候多么鬼精灵,真要她潜伏暗处,谨慎行事时却又处处暴露我方踪迹,像极了敌方派来的搅屎棍
其存在完美符合魅力出挑、实力强盛的反派在,成为我方助力后却突然好吃懒做、尽使绊子的客观规律
临安府门口坐着的厢官果然也不是白瞎的,出言挑破,“谁在墙后躲着,无关人员烦请退避!”
据槐序观察,凡入厢域之人,皆需在厢官处写上姓名核对记录住址后,方可入内——这是她印象里不曾有过的规矩
但看左右厢府门前皆列队,这些人全是排着大队里等好下班回家,也就属临安府门前来往无多
这便是说来去此地必定会留下书面痕迹,可若其中有诈她当如何?届时身在芥子内水门一撤岂不是瓮中捉鳖?可若说退?这座宅子里到底有些什么东西却又令她好奇不已…
负责临安府的厢官正朝她躲藏处走来,一时之间槐序眸色沉了又沉,却也无法拔腿就走,人在面对未知时,恐惧与好奇往往并存
“哦,不是不是我们不是无关人员,我与姐姐正逗趣呢”,王艾见形势不对,决定主动发挥余光余热
厢官见是两位衣着干净的少女,没有过于为难,板着脸警告,“没事不要在后巷流连过久,世道不太平知道没”
王艾嘴里连连称是,一边说着她试探性地拉槐序袖子,槐序便顺势跟着走
面前是一张小几,厢官的簿子厚厚一叠横开几案,验明正身的方式说来简单,只管写就是了。王艾在旁一早连笔墨都润完了,只等槐序下笔
她先提笔写了‘杨槐’,可鬼字刚点完,墨水便自说自话晕开了,纸上当真是做不得假的
厢官颇有些不耐,“回自己家乱写什么名呀,你到底住不住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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