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声吃完橘子找了间客卧去倒时差了，他和周行昀约的时间是明天。今天是周日，他没打算今天去见周行昀，更是压根没想过周行昀会来到柏悦华庭。
罗阿姨慢几拍才反应过来，她打了伞出来的，看着周行昀被雨兜了满身，湿漉漉的上衣紧贴着身体，她连忙撑着伞跑过去。
然而追不上，眨眼人已经进门了。
罗阿姨进去时，周行昀没迈脚进去，水滴滴答答地堆积在他脚边，闻声扭过头来问：“罗阿姨，宋温喻在哪个房间？”
“我先拿个毛巾给你擦擦。”罗阿姨没回答他，拿了块干净的白毛巾递给周行昀。
周行昀胡乱擦了一下，将毛巾捏在手里。知道罗阿姨态度不算强硬，他平缓着语气跟罗阿姨商量。
“罗阿姨，我知道宋温喻没睡，有事跟她谈，见她一面就行。”
罗阿姨看着他，不知怎么就说了出来。
“二楼右边第一间。”
“谢谢。”
周行昀丢下话，转身就踩着楼梯上去。
他的脚步声不重，特意放轻了脚步，但也给人一种沉重感。
走近房门那一瞬，宋温喻就听见了，她熟悉他的脚步声，一下子就能分辨出来。
她撑起身，抱着被子，定定地看着门口的位置。
周行昀毫无小心翼翼的意思，当作是自己房间似的抬手压下门把手开门，坦然地进来。
视线相撞。
两人呼吸均是一窒。
周行昀关上门，将外面的空间完全隔绝于两个人之间。
房间很大，周行昀无暇关注房间布局，只看向床上的宋温喻，她抱着一床薄荷绿的薄被堆叠在身前，穿着同色系的睡衣，面上有点泛红，长发披在胸前，发尾俏皮地翘起，配合着她瞪过来的表情十分生动。
宋温喻见他显然被雨淋过的样子，黑发凌乱垂在额前，身上的衣服紧贴，她拉下脸。
“麻烦你出去，我在休息。”
朝他扔下这句话后她就被子一掀躺下，侧身翻到另一边看不到他的地方。
嘴上放下狠话，耳朵却竖了起来。
半响没听见男人说话，仿佛空气都陷入了冰点。
就在宋温喻怀疑男人不声不响走了的时候，下一秒，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最后停在她床边。
周行昀眼神落在被子里隆起那一块，觉得有些好笑，温声地说。
“小鱼。”
“我们谈一下。”
宋温喻心口堵得慌，不想两人在这样的空间里继续纠缠。
“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她恼羞成怒，猛地掀开被子蹬上鞋子低头走到他跟前，用力推他出去。
“你出去你出去，谁让你进来的。”
“罗阿姨——”
周行昀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被她推至门框线的位置，即将被推出房门时，他放下手上装着高跟鞋的袋子，一把掌住门框，另一只手握住宋温喻的手贴向心口。
“小鱼。”
见她还是不理他，他躬腰靠近她，手将衣领处那枚口红印翻出来，指了指残留在上面的口红印笑了声。
“这是某条醉酒的小鱼留下来的。”
周行昀昨晚与Betty交谈时余光里一直注意着宋温喻，知道她的视线跟随，所以知道她此时误会了什么，知道了这些天她不高兴的由来。
宋温喻缓缓抬起头，直视他。
他不会说谎，更不屑骗她。
她看向衣领上的那枚口红印，这才依稀想起自己昨天同样抹了艳丽的口红，只是忘了怎么会落在他的衣领处，现下一想，大约就是在她醉酒后他送她回房的时候。
同时她也知道周行昀这话是什么意思，两人靠得近，她的鞋尖对着他的皮鞋，睡裤也贴着他的西裤。
周行昀见宋温喻脸上的神情就知道她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想起两人一起跌在床上的情景，周行昀眼神一暗，不打算告诉她。
她没有关于这一段的记忆，告诉了她，她肯定要否认。
两人对望。
她的眼底蓄着一汪春池，就这样委委屈屈地看着他。
宋温喻一只手被他按在他的心口处，她抬起另一只手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试图压住那剧烈的心跳，然而心跳声的幅度通过手心直达大脑，她不自觉败下阵，轻咬着唇。
“周行昀，你知道的。”
“我没有一颗强大的心脏，只有一颗脆弱的心灵。”
在喜欢他这件事上，她得承认自己的不坚强。
其他事情上，在外人面前，甚至在妈妈面前她一直都是很坚强的。
周行昀轻握住她的肩膀，指腹拭去她眼尾的泪痕，盯着她像兔子似的小脸：“没有，你一直都很强大，很坚强很勇敢。”
她像骤然被推出野外生长的玫瑰，连刺都是随境生出，也像骤然脱离水的小鱼，在陌生领域汲取水源，却也能应付自如，不悲不悯。
越了解她，就会觉得这个姑娘怎么这么坚强，这么勇敢。
她说脆弱。
周行昀却只在她身上看到热烈，有过迷茫，但依旧热烈。
他思忖着开口。
“小鱼，你特别勇敢，特别厉害，无论爱情，无论生活，无论一切。”
周行昀发自肺腑地说。
“而我，竟然还没有你勇敢。我是个成年男人，我清楚我对你的感情，只是之前的我一直不敢承认，怪我，竟然还不如你坦然。”
“是我太坏了。”
“我才是不勇敢的人，是退缩的懦夫。”
他知道，他令她委屈了。
他早有发现却不敢承认，而现在他不得不承认，他害怕宋温喻彻底远离他、不理他。
不知什么时候，他不再单纯地把宋温喻当作妹妹，他对宋温喻有感觉，有**，现在也不想逃避了。
他当时想抱抱她的，但是贸然地回应怕对她造成错觉，最后对他们两人都造成困扰。
“我无比确定，我喜欢面前这条勇敢的、热烈的、可爱的小鱼，非常喜欢，独独喜欢。”
他的告白落下，宋温喻比以往的任何一刻都无法控制翻滚的情绪，她吸吸鼻子，扭过头去。
周行昀手指下滑，温热干燥的手心托着她的脸，看着她的耳朵一点点通红，他伸手捻了捻耳垂的位置。
“怎么不理我？”
宋温喻捂着耳朵，阻挡他的动作，也屏蔽掉他蛊人的声线。
她小声地说话回应他。
说出来的话却不是周行昀想象中的类似“我也喜欢你”的回应。
“看在你态度还可以的份上。”
“那我可以勉强给你一个追求我的号码牌。”
周行昀眉心舒展，挑了下眉：“是追你的人都有吗？你的高中同学、大学同学都给了？”
宋温喻故意不答。
也在想周行昀特指的高中同学、大学同学有没有指代谁？
周行昀嗯一声质问她，额头与她相抵，鼻息相触。
对上眼，她才期期艾艾地开口。
“没有，只给了你一个。”
两人短暂地抱了一下，他身上发凉，惹得她不由得颤了颤，伸手推他。
“你去换掉湿衣服。”
“哪来的衣服给我换。”
宋温喻不说话，默默去了衣柜，从挂着的衣服里拿出一件烟灰色的衬衣，递给他。
是她上周末和室友们逛街买衣服，去到一个他常穿的衣服牌子的专柜，进去看了两眼，发现这件衬衣很适合他，冲动之下买的。
回来拆了吊牌，清洗烘干后她就有一瞬后悔，因为没有送出去的理由。
好在，并没有在她的衣柜里永封，现在还是送出去了。
“你去换。”
周行昀翻看着她递过来的衣服，飘过来一阵淡香，领口处的英文和鱼骨标令他一眼看出是他常穿的牌子的衬衣，吊牌已拆且清洗过。
“给我买的？”
宋温喻不答，但周行昀已经得到了答案。
周行昀拿着衣服准备去换，脚上没注意，踢到地上的袋子，袋子被绊倒地，歪在一边。
听见声响，周行昀想起袋子里那只被遗弃的高跟鞋。
宋温喻的注意力也被这动静吸引。
周行昀放下衬衣，将袋子里那只银色红底的高跟鞋提出来，扫见地上的另一只高跟鞋，将它与另一只并排放在一起。
“怎么带走了一只留了一只？”
“放在一起比较好，你觉得呢？”
一时之间不知道他这话有没有隐喻，是真的说鞋，还是……说人。
宋温喻沉吟，盯着整齐放在一起的高跟鞋，也跟他打起哑谜。
“好像是放在一起顺眼一点。”
雨彻底停了，云销雨霁，阳光透过云层，迤逦在地，透出一种生机与活力。
快到中午吃饭时间，担心周行昀会与林声正面交锋，宋温喻促催着送他离开。
周行昀都听她的，走之前捏着她的手温声与她说话。
“手机开机。”
“不许不理我。”
他一眼读懂她手机不开机就是为了躲他。
两人姿态近乎亲昵，被他看穿，宋温喻挠了下他手心，闷出一声嗯。
.
那天过后，宋温喻和周行昀在微信上恢复了联系。
罗阿姨猜到了些什么，宋温喻提前跟罗阿姨说不要跟林声以及妈妈和宋利璋面前说起。
罗阿姨依她，两人那天的风波也就无人知晓。
两人的关系修复，周行昀却觉得还是并无亲密感。
大概是她不愿回清澜小筑，尽管过来也只是陪着嘉欣一起过来，吃了个饭就离开，从不留宿。
就在五一假期，周行昀再次邀约宋温喻，仍然是遭到拒绝，原因是和室友约定了五一去附近城市短途旅游。
周行昀不作声，半响才回应。
“好好玩，每天要打电话给我报平安。”
随即给她转账过去。
宋温喻不收，退了回去。
面对周行昀的问话，她直言：“我们现在没有关系，不能花你的钱。”
周行昀觉得她这话站不住脚，要说没关系，之前也没计较到这个地步，
“好像有点道理，”周行昀就此追问，“那小鱼同学什么时候给我名分？”
宋温喻不搭这话，借口朋友找她，挂了电话让他自己琢磨。
假期第一天，周行昀一早在清澜小筑醒来，健完身吃过早饭，遛完尤妮回来，看着尤妮喝水，想起很多个周末和假期宋温喻都与他一起度过，顿觉空落落的。
宋温喻给他发来报备照片，两张。
一张是和室友们的合照，一张是一碗热乎的海鲜粥。
周行昀看了两眼，拿了袋肉干招呼尤妮过来。
尤妮屁颠屁颠地过来，周行昀顺着他的毛给她喂肉干，摸摸她的下巴说。
“都说女儿是贴心小棉袄。”
“我从小养你到大，这会该你派上用场了，你得帮帮爸爸，知道吗？尤妮。”
“一会接通视频，你就扮得惨一点，呜呜几声听见没？”
尤妮呜呜两声回应他。
周行昀给宋温喻发消息：【吃完跟我打个视频。】
宋温喻的视频很快打了过来。
周行昀眯眼看着她缩在一个角落里，戴了一顶蓝色的遮阳帽，粉白的脸颊冒着热气，鼻尖沾着汗珠。
“是不是故意的？故意躲着我？”
他问的是为什么不与他见面，难得有个假期可以碰面，他还是对宋温喻丢弃他和室友们旅行耿耿于怀。
宋温喻眼睫颤了颤，摇摇头：“没有啊，你运气不好，凑巧了。”
她没有躲着不和周行昀见面，只是她还想起林声说起的和周行昀达成的交易，周行昀受托对她多加照顾。
那这份喜欢到底纯不纯粹呢？她不想放任自己纠结于这无关紧要的东西，但也不想稀里糊涂地开展这段期待已久的感情。
恰好室友们临时起意的旅行让她有了正当理由。
周行昀盯着她的小动作，一眼读懂她说谎了。
他把镜头移向旁边的尤妮。
一人一狗上演着一番激烈的对话。
最后宋温喻笑着发问。
“尤妮真乖，想不想我？”
尤妮长嚎两声，表示想。宋温喻满意了。
听到这，周行昀将镜头转向自己。
“尤妮想你了。”
“我也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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