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前后
耶利米·威洛克是克瑞希斯·德·波利西泽亚最经常使用的一具身体，这位以疗愈术出名的神父日复一日地做着同样的事情，为伤者治愈、为亡者祷告、为癫狂者驱魔、为新婚者见证，这一切都无聊、乏味，但是发生在这片大陆的哪一件事哪一个瞬间又不是无聊的，不是乏味的呢？
至于为新一任圣子授课这种小事本来也不该引起他的波澜，如果他没有恰好在圣子选拔的那一天刚好分了一缕神识在尤加利叶神圣大教堂的神像之上，也就见证了那一幕。
神能看到的东西自然比凡人的肉眼要多得多，他看到一直隐身跟随在沈逢君身边的魔鬼，魔鬼的手触碰过沈逢君的脸又揉捏起对方的黑发，也看到对方简单敷衍着那首圣歌，却装出满脸虔诚的模样。可是他的伪装又和其他人不太一样，他的灵魂并不利欲熏心，也不金钱满肚，他的灵魂是悬浮的空白，一片雾气茫茫。
他蒙住了沈逢君的眼睛也去触碰了那张脸，空气化作具象实体，凑上去摩挲那片皮肤。触感细腻如同被精心打磨过的象牙，可是也没有什么过去特别的地方，是一具普普通通的人类身体。
然而现在，那双眼睛重归明亮粲然，是谁帮了这位圣子？那个魔鬼？
“圣子的眼睛好了？”
沈逢君刚才已经从569A那里知道现在坐在他对面的并不是神父本人而是克瑞希斯·德·波利西泽亚，态度自然比对待无关之人重视很多。
“是的，威洛克老师。我今天醒来眼睛忽然复明了，您熟读教籍典故，也曾行走大陆各地，可曾遇到过类似的情况？”
撒谎。纵然是他随手设下的咒语，也不是教廷那些蠢货可以解的。
“不曾。”神父说话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平稳到有些奇怪的程度，人看起来更是沉郁，他甚至没有披神职人员彰显身份的银丝紫袍，只穿了一身看布料状态有些年份却干净整洁的普通白袍，在胸口别了一枚教廷的玫瑰胸章。
他将已经泛黄卷边的厚重红色牛皮书籍推到沈逢君的面前，“我首先教学的是最简单的一阶治疗术，可以治疗普通的外伤，但对魔法造成的伤害没有太大作用。你把书翻到第三页......”
「神也这么无聊吗？」克瑞希斯已经从一阶治疗术教到了三阶治疗术，整个过程中居然能一直保持着这种没有任何起伏的语调和不曾改变甚至有点失去灵魂的语调，连569A都觉得震惊，「他难道一点好奇心都没有吗？他的圣子身上有着魔鬼的味道，他居然一点都不好奇？」
「你说我身上有魔鬼的味道？」
「是的，昨天晚上他不是亲你了嘛，就像狗一样在你身上留了标记。当然，你放心，只有神能闻得出来。其实你血召唤他他本来就能找到你，我也不知道他昨晚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啊对，我才想起来另外一件事忘记告诉你了，在尤加利叶神圣大教堂的时候，魔鬼和神他们都在场。神分了一缕神识在神像之上，魔鬼就隐身呆在你身边。」
一个在神的眼皮子底下和魔鬼勾结的圣子。
沈逢君现在更加确定了自己在神面前是什么样子，做一个虔诚的信徒惹神垂怜显然已经毫无意义，那么这个对一切都失去兴趣的神到底会因为什么受到刺激？
“在学治疗术？”一个声音忽然出现他的耳边，“教廷也就会拿这些糊弄你。”
沈逢君下意识想回头，又听魔鬼继续道，“别担心，我隐身了，他看不到我也听不到我的声音，只有你可以。”
魔鬼本就弯着腰，说完这句后更是直接将下巴搁在了沈逢君的肩膀上面，“不过我的圣子大人，你可要小心一点，要是我随便碰碰你你就这么大反应，恐怕会被你对面的老男人发现什么端倪。到时候你又要怎么解释呢？告诉他们你被恶魔附身？还是坦白自己与魔鬼纠缠？要不要现在就一边练习一边好好想想？”
老男人......
克瑞希斯第一次在别人口中收获这种听语气明显带着贬义的词语，但他握着红茶杯的手依旧稳定，好整以暇地看着魔鬼在自己面前和教廷的圣子**。
魔鬼的手已经伸向了沈逢君的耳垂，他揉捏着那一小块软肉，看着沈逢君故作镇静但是却逐渐泛红的耳朵，正准备开口继续调侃，话却被另外一个人先说出来。
“沈，你的右耳充血了。是三阶治疗术太勉强了吗？”
克瑞希斯说这句的时候依旧毫无波澜，他确实没有掩藏好自己非人的事实，至少沈逢君不会这样直白地盯着其他人的耳垂看，丝毫不顾及初次见面时该有的社交习惯。
“他在问你话，乖孩子，你对待老师要礼貌一点。”
“我......”沈逢君的耳后和后颈位置的皮肤本就敏感，被这么触碰的时候总归会有生理性的难耐，而且这样前后夹击带来的刺激感实在有些超过，毕竟他是当场唯一一个知道所有人身份并且知道克瑞希斯其实也能看见的人，一个神明亲眼看着他的圣子和魔鬼做这样的事情......
沈逢君确定自己在克瑞希斯面前没有什么特殊性，对方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占有欲，哪怕是神明对信徒的都没有。他看着他和魔鬼纠缠就像是人类看到两只猫发春，瞟过一眼就算完事，最多也是多些看热闹的好奇心态。
“我第一次学习魔法，并不知道这种状况是出于什么原因......威洛克老师可以为我解惑吗？”
沈逢君原本只是应付，却听到克瑞希斯道，“我前两年伤了眼睛，你要再靠近我一些，我看清楚才能确定。”
他喜欢看他窘迫，还是说这样表里不一的圣子才能勾起他的一点好奇心？
“好的，威洛克老师。”沈逢君的腿和手指都有一点颤，所以只是从椅子上站起来，用手掌撑住桌子然后上半身往克瑞希斯那边靠过去。他的动作很慢，但幸好魔鬼并没有在此刻继续捉弄他。
但是这样的距离显然还不能让克瑞希斯满意，对方也站起来，抬起手附上沈逢君的后颈将他又往前推了一点。这动作太过突然，沈逢君的腰撞上桌子，带动着桌上斟满的红茶都晃出来，泼溅到对方朴素的白袍之上。
“唔......”
克瑞希斯的手绕回来也摸上沈逢君的耳垂，他完全把魔鬼当成学习对象，学着对方的样子摩挲来去，甚至比对方更过分地碰过沈逢君的耳廓和耳后的皮肤。手下的皮肤很热很烫，又嫩又滑，却也不能让他的心产生太大的波动，但是沈逢君紧张窘迫的状态却更有意思一点。
他抽回手，越过沈逢君瞧了一眼魔鬼，和那双黄金竖瞳对视后又错开目光，“没什么事，等下别碰就好。今天先到这里，我明天再过来。这本书就留在这里，您如果没事做可以多加练习。”
“我会的，谢谢您，威洛克老师。”
克瑞希斯忽然皱了眉，他的脸上今天第一次出现如此生动的表情。“不要叫我威洛克老师。”
沈逢君不懂克瑞希斯为何忽然发难，故作局促，有些慌张地垂下眸，“我......”
但克瑞希斯此刻已经转身，走了门口后又停下，“下次见面，只叫我老师就可以。”
魔鬼见人走了也显出真身，他握着沈逢君的手腕抓起他的一只手，又捏了捏沈逢君食指的指尖，“现在不颤了？刚才在你的威洛克老师面前可是颤得厉害。”
沈逢君没有看魔鬼的脸，他眼神平静地盯着对方和自己交叠在一起的手，声音却故意带上点颤，“您这样做我会很紧张。”
“我怎么做？摸你？碰你？还是......”他牵着那根手指来到自己嘴边，伸出舌头绕着指尖舔了一圈。他的舌头比寻常人都长一些，颜色也深，这样做就显得更加色/情，“还是这样对你？”
沈逢君忽然受惊，飞快地抽回那只手，“您不该这么对待我。”
“圣子要保持纯洁之身，但是教廷却没有什么方法来鉴定一个男人是否经历过性/爱，好孩子，只要不被那帮蠢东西捉奸在床，没有人能审判得了你的罪，把你勒死在绞刑架上。更何况你连神都不敬，难道还在意这样一条无趣的禁令？”魔鬼这么说，但却没有继续追上去再做些别的的打算，他更喜欢温水煮青蛙一样的引诱，万般事物都该讲究公平，面对自己有点兴趣的少年，更要把公平这件事做到位。他要等着沈逢君湿了润了求他引他，这样才算不辜负自己的原则。
“我见过克雷伊和拉赫曼主教......大人，我害怕做这种事。”沈逢君咬了咬下唇。克雷伊便是那些候选人中的一位，他并无深厚家底，能够贿赂的便只有自己的身体。两个人在图书馆的角落做这些的时候刚好被曾经的“沈逢君”撞到过，刚好现在拿出来做理由。
“我明白了，我可怜的孩子，教廷这个该死的地方居然给你留下了这么多阴影，真是猪狗不如恶心极了，”魔鬼流露出虚伪的怜悯和愤怒，随后又笑起来，“放心，我会好好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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