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周一,赵景昀早早地来了学校,坐在教室里整理课桌,把书籍一本本地码好。
同学们陆陆续续地进门,宋浩辰拎着书包,停在了他的旁边:“景昀,昨晚你离开俱乐部去哪儿了啊?”
“我沿着汉水散了散步,不小心走远了。”赵景昀抬头看着他,“回去的时候看到你们已经散场了,我也就回家了。”
“我们等了好久也没见你回来,只好先散了。”宋浩辰笑着解释。
“没事,我回去的时候确实挺晚了。”赵景昀说。
事实上,那时候俱乐部的大挂钟显示刚过十点钟,跟往常聚会散场的时间差不多,他们应该没想过要等他回来。
不过何必多说呢?
宋浩辰见他神情没什么异样,放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回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班级里渐渐坐齐了人,随着上课钟声的敲响,喧闹的聊天声静了,教室门口再度响起脚步声,赵景昀抬起头,看到梁彦一如既往地抱着课本走了进来,不由得笑了笑。
梁彦一进门就看到了赵景昀的笑容,礼貌性地回以一笑,继续向讲台上走去。
“明天见。”
赵景昀的心里又响起了昨晚的话音。
他克制着视线不再总是往梁彦身上看,把注意力集中在黑板上,今天讲的是南岛诸国。
华殷帝国覆盖了东大陆的主要领土,但周遭仍存在有许多小国家,尤其是南方岛屿众多,起初小国林立,但经过漫长的纷争倾轧,又逐渐融合统一,至近百年来局势稳定,而占据了最大岛屿的国家名为荷桑,是帝国如今最主要的威胁。
在过去上千年的历史中,荷桑国原本和其他小国相同,受华殷帝国的文化熏陶,向帝国俯首称臣,朝觐纳贡。
等到幽冥海打通了航道,荷桑国王精明地抓住了玄胤皇帝改革的滚滚列车,在国内仿照学习,推行变革,竟然凭借着小国资源集中的优势,迅猛地发展了起来。
然而国土有限,资源更加受限,后继乏力,荷桑国将目光转向了北方,虎视眈眈,相比之下,因为幅员辽阔而发展不均衡的帝国边境,显得落后而乏力。
讲到这里,梁彦微微一顿,扫视讲台下一众心不在焉的学生们,道:“近些年来,荷桑国持续不断地试探、侵扰驻守于南境的第七军,根据军方的预测,大约在两三年之内,荷桑将与我国爆发一场冲突。”
底下有几个学生抬了抬头,但对一名小小的历史老师的言论不以为然,又接着开小差去了。
赵景昀听得倒是很认真,可他的心头忽然闪过一丝怪异的感觉,说不清楚,只能任由其溜走。
上午的课程结束,赵景昀和宋浩辰几个人结伴离开教学楼,往学生食堂的方向走,路过布告栏时,他转头瞧了一眼,不禁停下了步子。
后勤处贴出通知,今晚将对松林湖及附近绿地进行清淤修整工作,按照惯例封闭该区域,请各位同学注意绕行,切勿进入。
这么巧,昨晚才提到松林湖清淤的事情。
一直到在食堂坐下吃饭,赵景昀还在琢磨着这件事,他看了看同桌用餐的几个人,试着开口问道:“说起来,咱们学校是不是真的从来没有人在封闭清淤的晚上去过松林湖?”
“不清楚啊。”宋浩辰摇了摇头,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有过的吧?”另一旁的男生说。
赵景昀转向对方:“有过吗?”
“好像是有,”那男生说,“我听说之前有一对情侣偷溜进去过,说是约好了在湖边过生日,具体发生了什么不太清楚,后来两个人都退学了。”
“直接就被退学了?”赵景昀惊讶道。
“不是被退学,是两个人都申请退学了。据说是清淤时候沿湖的路灯没开,湖边的围栏又放下了,他们不小心掉进湖里溺水了,只能退学回家休养身体了。”
“如果你和我说的是同一件事的话,我也有一个小道消息。”对面的男生也停下筷子,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据说,那两个人都是会游泳的。”
“会游泳也不代表不会溺水吧?”宋浩辰不信这套,“松林湖毕竟有那么大,黑灯瞎火出意外也是有可能的。”
“谁知道呢,”对面的男生耸了耸肩,继续吃饭,“反正从那以后是没人敢违反通知了。”
赵景昀听着他们的对话,若有所思。
晚上八点半,等舍监老师查完这一层的房间,走上了楼,赵景昀坐在椅子上系紧了鞋带,站起身拉开了门,确认四下无人看到后,悄无声息地快步下楼,溜出了宿舍大门,往松林湖的方向走去。
他实在是越想越觉得好奇,决定去一探究竟,等下次有机会再和梁彦聊天时,就可以告诉老师封闭时期的松林湖到底有什么不同了。
沿湖的路灯果然全都熄灭了,湖边环绕着的莽莽林木遮蔽了稀薄的月光,粗壮枝条极有压迫感地横在头顶,小径更显幽阴,像个通往深渊的隧道。
换别的学生,走到这里就该害怕折返了,偏偏赵景昀的胆子一向很大,视力又出奇的好,在黑暗中稍微适应了一阵,感觉差不多也能看清楚,便继续往里走。
快到小径出口时,出现了一圈的绳结围挡,应该是后勤处拉出的封闭区域,赵景昀看了看附近,没发现有人巡视,抬起长腿跨过了绳索,再走两步,就到了湖边。
松林湖宽阔平静,波浪沉沉,湖面上却有一点灯光。
一开始赵景昀以为岸边亮着灯的是一艘清淤船,可等看了清楚,他猛地意识到不对,连忙后退,把自己的身影藏在了树后,才再度将目光投了过去。
那停泊在岸边的,分明是一艘小型商船,守在舷梯下的几个男人身形健硕,手中都攥着一把手枪,正环视四周警觉着。为首的男人刚巧朝这边转过头来,商船的灯光映着他的侧脸,赵景昀清楚地看到,他的眼角横着一道狰狞的刀疤。
他们绝对不是学校的人。
可他们是怎么进来的?这艘商船又是怎么回事?
一时间无数的问题涌入了赵景昀的脑海,他皱起了眉,但按兵不动,继续小心观察着。
另一边的小路上传来了动静,那几个男人纷纷转头看去,赵景昀也移去了目光,只见一辆敞篷货车驶到了岸边,司机从车上下来,冲他们招呼了一声,那几个男人把手枪收回腰间,三三两两地走上前,从货车上搬下了一个个宽大沉重的木箱,接着往商船上抬去。
赵景昀微微眯起眼眸,看清了其中一个木箱的侧面用毛笔写了“实验器材”四个大字。
什么情况?
他更加疑惑。
忽然间,余光中的黑暗里仿佛有个影子动了一动,赵景昀转眼看去,辨认出那是个人影,穿了一身黑衣,几乎融于夜色之中,以他的视力也仅仅能瞧出个隐约轮廓。
忙于搬运箱子的男人们更不会注意到如此隐蔽的行动。
那人影轻捷得如同一只飞燕,顺着船尾抛掷在岸边停泊的锚链而上,翻身越过了船舷,那一瞬间商船的光照亮了他扬起的发梢,是梁彦的脸。
“……”赵景昀第一次怀疑自己的眼睛有问题。
他眨了眨眼,感觉所看到的一切都荒谬无比,忍不住用力掐了自己的手臂一把,好痛,不是做梦。
赵景昀看向那几个男人,木箱已经被搬得只剩下两三个了,他又看向商船船尾,那个人影早已消失在了甲板上。
他深吸了口气,定了定神,确认了那几个男人的注意力仍然在木箱上,然后无声无息地往船尾的方向挪动,一点点地靠近岸边,终于进入了船尾阴影下的盲区。
赵景昀轻轻吐了口气,伸手握了握锈迹斑斑的粗长锚链,一用力也攀了上去。好在这艘小型商船仅有三层,不算太高,他两三下爬到了锚链尾端,伸手抓住船舷,整个人也翻进了船上。
落地在甲板一声轻微的闷响,赵景昀躬身蹲着没动,警惕地观察周遭,好在甲板上空无一人,他又探头瞄了一眼舷梯下搬运最后的箱子的男人们,也没被惊动。
赵景昀这才慢慢直起了身子,沿着楼梯向下,走入了船舱。
煤气灯明晃晃地照亮了狭长的走廊,两侧的舱房门紧闭,一派寂静,赵景昀左看右看,正不知道该往哪儿走,突然注意到左手边的走廊尽头的甲板上孤零零地躺着什么东西。
他心头一跳,快步走了过去,蹲下身将那个东西捡了起来,是一副银丝细边的眼镜,他记得,这是梁彦的眼镜。
赵景昀的心一沉,正要抬头,后脑勺忽然抵上了一个硬邦邦的物体,他浑身一僵,然后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把手举起来。”
赵景昀一时间大脑空白,只得按照对方的指令行动,他僵硬地抬起双手。
“转过来。”
赵景昀缓慢地站起身子,试探着慢慢转过身,映入眼帘的果然是黑洞洞的枪口,而在那之后,是摘掉了眼镜的梁彦。
没有了任何遮挡的眉目舒展而漂亮,平静的眼神和烟雾后的朦胧记忆重合、清晰了,怯弱的气质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锋利如同刀刃上的一抹银光,他微微一笑,嗓音依旧是温和的:“同学,怎么跟踪我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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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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