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来戾气横行的鬼城,昔日恶名远扬的乱葬岗,终年不见天日,在一片暗中而生,若非戾气太重,无人敢擅自踏足,怕是早已不复存在。
闻肆裹挟着满身魔气,走出城,所到之处,花木凋谢枯萎,寸草不生。
“你终于做好抉择了。”如恶魔般的声音在耳边低吟,阴森可怖。
闻肆的眼中已经被魔气所侵蚀,他垂下眸,抬起手,只见手中躺着一根金簪。
手指收起,紧紧攥着,不消时,便见有血自掌上纹路滑落,滴在了地上。
他不觉疼痛,但却蓦然收好了金簪,眸光冰冷刺骨。
东漠镇中的一间府邸内,青年坐在院里,蓬头垢面,腿边躺着一根拐杖,神色落寞。
他抬起头,杂乱的发凌乱于眼前。
“是……苍将军吗?”他开口,声音带着微微的哑,怕是许久不曾开口了。
“这里可还待的习惯?”苍南秋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位红衣带着帷帽之人。
安子玖勾了勾唇,苦笑道:“将军心意在下心领。”
他掀起眼皮,目光越过苍南秋,落在那红衣人身上,隐隐猜到了:“少主?”
闻唳闻言,抬步走到了苍南秋身边,望着安子玖,帷帽之下,传出一声淡然声音:“安叔。”
安子玖轻笑一声,听不出是何情绪:“少主,您长大了。”
苍南秋自知不该久留,便先告辞离开了,对于朱雀族中之事,他并不感兴趣,也并不适合在此久留。
闻唳朝前走了一步,帷帽的遮挡根本不知道他现在是何表情,而语气听起来倒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安叔,你见他了?”
安子玖勾唇一笑:“少主有所不知。”
乱发之下,他双眼混浊,如同不见深的寒潭,却异常清澈。
“朱雀族玉佩,一直有两枚,一枚是历代族长所佩,另一枚,一直被封在烈火炎山下,此事是夫人在自爆前,传讯告知我的。”
闻唳:“您就瞒着本君,自己去寻?”
安子玖苦笑道:“听闻少主得封四神君之位,在下在此,恭贺少主。”
闻唳冷冰冰道:“安叔,你莫要转移话题。”
安子玖摇了摇头,自知逃不过了。
少主果真是长大了。
“在下并非刻意隐瞒,如今朱雀族中,只剩下你我,少主,您不能有半分差错。”安子玖说道,神色异常严肃。
闻唳抿了抿唇,蓦然抬手,摘下头上帷帽,露出那惊为天人的容颜,却神色冷漠,薄唇轻启:“这枚玉佩可降他。”
安子玖不置可否。
他进行了详细的解释:“两枚玉佩皆为上古神物所造,相生相克,如今一枚在…他那里,这一枚,少主定要好好利用。”
闻唳点了点头:“本君明白。”
瞧着安子玖的模样,估计只知道这玉佩相连,怕是根本不知道其具体用法。
不过,闻唳知道。
可惜……
突然,他神色一凝,看向身侧,抬手两指凭空一夹,手里是一道白色符文。
他松手,白色符文绕到他的眼前,汇聚成了一行字。
速回白玉京。
这是楼长卿的传讯符。
虽说楼长卿平时不着调,但若非什么重要之事,绝不可能特意传讯叫他回去。
闻唳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
出事了。
这是他的直觉。
十有**,是因那个人而起。
安子玖自然注意到了那传讯符,开口说道:“少主事务繁忙,该问的都已经答了,其他的,便无需在此浪费时间了。”
闻唳淡淡“嗯”了一声。
“安叔,再会。”
望着那出门而去的红袍衣角,安子玖陡然一笑。
苍南秋脚下一转,走进来,看着安子玖这副萎靡不振,颓废模样,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啊,怎变成了这副模样。”
安子玖闻言,无声轻笑一声,捡起腿边的拐杖,撑着站起身来,格外沧桑道:“在烈火炎山的二百年,我尝过了他们葬身火海之痛。”
苍南秋明显一愣。
他们都明白的,此事过不去,不可能过去。
活在愧疚之中挣扎逃脱,又转而被烈火侵蚀,立于生死之间,生不如死。
悔意,牵引着。
恨意,蔓延着。
楼长卿等了许久,可算是看见闻唳。
闻唳不紧不慢问道:“何事?”
楼长卿难得去了那些懒散姿态,神色严肃:“去敬仙殿说吧。”
还未等闻唳回答,手已经被人牵起,扯着往敬仙殿走去。
楼长卿的手很热,对于他那冰冷的手而言,如同天降的手炉。
闻唳垂眸看了眼二人交握的手,骨节分明,白皙修长,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感觉到心里有股微妙的感觉。
转念一想,两人从小到大,牵了也不止一次两次,甚至早已见怪不怪,越是如此,心里应该越是毫无波澜。
他说不出刚刚心里闪过的那股微妙。
刚入敬仙殿,便见关雎鸠和离象严肃的站在那里,太清帝君也毫无玩笑之情,目光冷冰冰道落下来。
离象转身看见二人,眉头拧得很紧:“你们俩可算来了。”
闻唳开口询问:“出了何事?”
离象叹了口气,头疼道:“是…魔。”
“魔…”闻唳就知道是如此,无声笑了一声:“果真是他。”
楼长卿朝他瞥了一眼,抬手轻轻拍了拍闻唳的肩膀,闻唳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却只见一副侧脸。
楼长卿对离象问道:“何处?”
离象:“百相城。”
百相城,当年陵南宫便是在此城附近,关系可以说是东漠镇与孟龙渊之间。
袖下的手紧紧攥起来,因为用力甚至泛了白,闻唳拼尽全力去压下心头燃起的澎湃怒火。
世间谁都可以去陵南宫,去百相城,唯独闻肆不行。
楼长卿继续问道:“可是出什么了事?”
离象叹了口气:“他身上戾气太多,如今的百相城已经全是他的魔气,再这样下去,此城怕是要成了第二座鬼城了。”
“帝君已下令阵仙前往压制。”
高台之上的太清帝君一手撑着头,紧闭双眼,不知是醒着还是睡着。
他依旧是一副不管世事,高高在上的模样。
闻唳感觉可笑。
可窥后事之人,口不能言,更不可插手,那这所谓的意义又在于什么?
徒增烦恼吗?
“那现在呢?”楼长卿继续问着:“既然喊了我们,离神君必然有了计划。”
“你我如今同级,无需如此尊称。”
紧接着,离象神色严肃起来,说道:“戾气魔气如此沉重,阵仙撑不了多久,我们得先将他赶出百相城才是。”
“呵。”闻唳突然冷笑出声。
一时之间,目光皆落在了他的身上。
闻唳丝毫不惧,神色自若,语气嘲讽冷淡:“他不在意什么百相城,他要去的,只会是那里。”
楼长卿懂了他的意思,抿了抿唇,离着闻唳最近也是他了,他朝那边移了移,微微俯身,凑到闻唳耳边沉声说道:“小朱雀,你冷静些。”
闻唳语气淡淡:“我现在很冷静。”
楼长卿抽了抽嘴角,没去拆穿他那拙劣的演技。
怎么不把眼睛那股杀意收回去,怪瘆人的。
他看向离象:“既然如此,西宿但说无妨。”
离象叹了口气:“哪有什么法子,我们四人一去,且看能否降伏。”
百相城自陵南宫覆灭那日起,太清帝君便下令移走了所有百姓,早早成了一座空城。
再论当年,若非百相城守仙镇压,怕是此城早已不复存在,而陵南宫出事之令也是昔日守仙传达。
刚到百相城外,便见魔气冲天,乌云密布,巨大的阵法再次凝聚,浩瀚的法力出自于空中好几位阵仙之手。
梦琴晚算是如今阵仙之中第一人,她站在阵眼里,维持着法阵,因法力消耗过大而脸上显白。
阵中,浑身戾气的魔头端坐,紧闭着眼,红衣隐藏于暗色的魔气之中,他看起来不是很痛苦,平平淡淡如同死水一般,不知这阵法是否对他起了一丝作用。
“四神君,你们可算来了。”守在城外的仙侍说道。
闻唳抬步就要进去,手腕却突然被人抓住,他困惑不解的转头看向楼长卿,眉头微微一蹙,显然不满。
楼长卿迎上他的目光,抿了抿唇,脸上再无平时那吊儿郎当的模样,就连语气也慎重起来。
他说:“冷静。”
闻唳倏尔冷笑一声。
楼长卿顿了顿,垂下眸,默默松开了手。
刚入城,阵中魔头似是早有预感,开口道:“是好久不见了。”
他睁开眼,在四人之中精准的找到了闻唳。
“见我,欢喜否?”
闻唳被那目光看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冷笑嘲讽:“可惜,本君并不是很想见你。”
闻肆并未恼,而是轻笑一声。
未等反应,便听有物破开长空,撕开凌冽的寒风。
闻唳一时愣住了,只见他脖子前抵着一把剑,散发冷冷寒气。
眸色一沉。
这把剑上,染过朱雀的血。
闻肆好整以暇的笑着望着闻唳,开口:“儿子杀老子,真是个有趣的戏码。”
“今日,我不杀你们。”
梦琴晚神色一变。
砰——
巨大的阵法竟在瞬间被破开,阵仙纷纷被逼的自空中坠落,就连梦琴晚也不例外。
她落在地上,半跪着,一手捂着胸口,随后,猛烈的咳嗽一阵,吐出一口艳红的血,刺眼的紧。
闻肆站起身,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笑,他本就与闻唳七分相像,冷脸时简直更是如此,不过眼下,他的笑却叫人发怵。
闻唳站在原地,那把剑逼的他无法动弹,而身后那三位,也是因此。
楼长卿担忧的望着闻唳,奈何修为到底不如闻肆,挣脱不开那把剑的威压。
不过顷刻间,闻肆已经到了闻唳的面前,他勾唇一下,亦如亲密的父子,语气含笑:“你恨我。”
“很恨。”两个字咬的很重。
闻唳看向他的的目光冰冷坚毅,但却一字不发。
心中早已明了,又何须多问一嘴?
闻肆抬手握住剑,魔气一绕,收起了剑。
他说:“我给你两百年。”
闻肆唇角勾着笑意,扬声道:“我给诸位两百年,两百年后,来鬼城赴约,若能将我斩杀,我心甘情愿,若败……”
声音落在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他的语气染上一丝丝狠戾与威胁意味。
“我必定踩碎云霄,踏平白玉京。”
闻唳死死盯着他,而他,却笑着说道:“你会杀死我吗?”
“孩子。”
闻唳勾唇,冷笑一声:“本君,定将斩你。”
闻肆丝毫不惧:“我很期待。”
他转身潇洒离开,徒留一丝缭绕的戾气。
百相城上空密布的乌云散开了,城中盘绕的戾气与魔气被残破的阵法侵蚀净化。
好歹,还是派上了点用场了。
楼长卿大步向前:“你没事吧?”
他一脸的担忧的望着闻唳。
闻唳垂着眸,语气恹恹:“无事。”
他闭上眼,有些头疼的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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