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清晨的日光均匀地落入长春城中,洒在医馆门前用青砖铺就的路面上时,医馆门前的寂静被呼啸的箫声割破,一道蓝衣身影卷着狂风闯入医馆堂中。
檐下铜铃叮铃发出急促的响声,两侧灯笼被风卷得高高抛起,随后是一阵巨响传来。
坐在案台后的公良鱼被惊得倏地抬起头,落入眼中的这一幕使他瞪圆了眼睛。
他在这响声里看到一名蓝衣竖冠的乐修揽着一面色灰败的女人,就这么撞翻了堂中桌椅。
男人用着巧劲儿将自己当做人肉垫子举起了怀中之人,脚下玉箫收不住劲儿插进对面墙中。
公良鱼不忍直视地捂住眼睛,这一幕似乎有些熟悉……万幸当初撞到他的是包乐生,若是这位……那就不是摔疼屁股这么简单了。
他扭过头去看自己的师父,师父将手里的药材放回屉中,侧过了脸,面上无甚么表情,只是手指在掐算着什么,“今日是不宜开张吗?”
吕不知今天一大早就被师父赶去医治病人,现在是无尘暂时接替了账房的位置。
无名医馆的账目简直一塌糊涂,此时他正在重新梳理。
听到动静后,他抬头看了一眼堂中混乱景象,淡定道:“没关系,这“拆家”的费用需要他们自己来垫付。我想咱们很快就有新的墙板,还有新的桌椅了。”
“明神医呢?哪位是明神医?快来看看我家娘子,她不大好了……”易云亮早些日子听到过一则传闻,传说长春城中有个极其厉害的治秽神医,秽气入腑也能妙手回春。
他还同自家娘子提起过……当时他感叹说这年头会些雕虫小技就自称神医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从未见过哪个敢夸下海口说自己能治疗秽气入腑,这明“神医”怕不是在挂羊头卖狗肉。
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会这么狼狈地求上门去……他娘子的情况实在不妙,眼看着就要小命不保。圣人谷鞭长莫及,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易云亮扶起自家娘子,从缺胳膊短腿的桌椅中起了身。他的面色微白,双手颤抖,这是元力损耗过度的模样。若非元力耗尽,他也不会控制不住玉箫,如此失礼地闯入堂中。
轮椅带着明镜出了柜台,来到他们面前:“这里没有明神医。”
“怎么会?这里难道不是无名医馆吗?”易云亮疑惑道:“这个城里还有两家无名医馆不成?”
“明大夫倒是有一位。”
明镜运起元力将他怀中的女人抬起来,牵引在身后。身侧轮椅的轮子滚滚,带着明镜径直往室内方向去。
“随我来吧,她的情况不太好,需要尽快救治。”
女子的手垂在身侧,腐烂的血肉散发出浓烈的恶臭,脓血顺着衣袖正在不停往下渗落。
易云亮踉跄着追了过去,全部心神都落在自家娘子身上,压根没注意到脚下的血污,直接踩了上去,留下一长串血淋淋的脚印蜿蜒着随他而去……乍一看,这里活像个可怕的凶案现场。
公良鱼捏着鼻子,望着这一长串的血脚印整个人陷入呆滞中。
这……这得擦到什么时候?
公良鱼想了一下决定用新学的法术解决这个问题,他瘪着脸施展不甚熟练的清洁术,结果发现那血污竟然清洁不掉。
他呆了呆,难道是他哪里没做对吗?
见他盯着血脚印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无尘放下手里的活儿,绕出柜台走过来递给他一瓶净秽散:“用这个来除。”
公良鱼:“这是什么?”
无尘:“你师父最新研制的改良版净秽散,跟之前相比,替换了几味药草,对“活秽”杀伤力提高了一层。”
公良鱼立马跳开了:“这里面有活秽?”
无尘:“是呢,那位女施主中的可不是一般的活秽,你没瞧见师父离她远远的吗?”
公良鱼:“我还以为师父是被臭的呢……”
无尘想起明镜面不改色,却眼睛发直的模样,轻笑一声,“的确被臭到了。”
公良鱼双手接过药瓶,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谢谢师公。”
“不用客气,小家伙。”无尘摸了摸他的头。
公良尝试着撒了一些,白色的粉末落在血污上,随后一根如同发丝般的秽跑了出来。
他眼疾手快地从储物宝器中拿出一个药钵将它困在里头。他的储物宝器是一枚鱼形玉饰,用红绳编制起来戴在他手腕上。
他只要垂手一握就能摸到小鱼,用元力将里面储存的东西卷出来。
公良鱼就这样一步一个脚印,处理掉了滴在地板上的血污。
苗语棠正在院子里熬药,看着自家小师弟这皱着眉头一副快昏过去的模样,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可怜的小师弟,不过大家都是从这样的小事做起的呢。”
无尘从墙上拔出玉箫,将堂中乱七八糟的场面收拾整齐,出门一趟,不久后就回来了,给堂中换上了一整套新的桌椅,墙也重新补好了。
公良鱼能还在解决血脚印,但是清理得很干净并不需要他插手,无尘看了一眼,便继续处理账本去了。
他将大堂的维修费用仔仔细细记录下来……从前也是这样,她好像什么都会,就是不太擅长管理账目。但是没关系,这件事他擅长。
他担心明镜会嫌他粘人,怕自己惹了她厌烦,没有再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了。“心神”却是放开的,至少他能听到她说话的声音。
明镜以元力为刀割断女子衣袖,血痕漆黑斑驳袖子落地,露出一整条漆黑化脓的胳膊。
这腐烂发黑之处正往她脖颈处蔓延。银针在明镜手指间一闪,乳白色的雾气从针尖漫出,手指一恍银针刺入女子皮肉中,阻断蔓延趋势。
有效果!易云亮差点喜极而泣,交握着的双手松了松。他知道自己来对地方了,白老大夫推荐得没错!
明镜告诉他:“这是活秽中的一种,带毒的活秽。”
易云亮:“有毒?!”
“活秽”对于他来说还是新鲜词呢,竟然还带着毒,光听就知道这是十分歹毒的东西。
用龟息术屏住呼吸后,明镜靠近女人舒服很多。她捏开女人的嘴巴,给她喂了一枚护脉丹,又给吕不知发了条讯息让他准备东西。
在东西送到之前,明镜打算先跟这位乐修,好好聊聊。
“它叫“藏牙毒秽”,中此毒秽者,伤口不痛不痒,遂伤者初期毫无所觉。伤口腐烂发臭速度极快,会迅速蔓延至肺腑,致使伤者全身化为脓水而亡。伤者亡故后,其体内的藏牙毒秽会彻底爆发出来,如同一个污染源。
周围靠近伤者尸体的修士会被扩散出来的藏牙毒秽钻入体内,修士若是无法及时将它逼出,会被它钻入肺腑,由内而外腐烂而亡,再重新成为新的污染源……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只有被秽兽咬住,兽牙钉入皮肤之中,才有可能会中此毒秽。敢问贵夫人可是刚从禁区回来?”
这是明镜脱离军区后见到的第三种活秽了,之前她时常禁区里做猎杀秽兽的任务,也不曾这么频繁地见到活秽。
“非也!娘子她从未去过禁区!”易云亮猝然抬头,眼眶微微放大,几缕散乱的鬓发从他脸侧滑落下来。他习惯性地摸向自己的腰间,想要握住自己的玉箫定一下心神,没曾想却摸了个空。
这才想起玉箫这会儿还插在医馆的墙壁里呢,迟来的尴尬爬上他的脸,使得他表情瞬间僵硬了,顿了一下他才道:“不过她去过秘境,几日前她刚从秘境探险归来……当时,当时……只是不慎被咬伤了胳膊……”
“秘境?”明镜见他支支吾吾,遮遮掩掩,心道这里头恐怕猫腻不小,故意点他道:“恐怕不是普通的秘境吧?”
易云亮面色游疑不定。
明镜见状,下了一记“猛药”道:“能告诉我是哪个秘境,又是被什么东西咬伤的吗?你若是不说清楚,不晓得来龙去脉,恐怕我无法对症下药呢。”
这自然是哄他的,他夫人处在中毒秽中期,喂下去一枚解毒丹后,性命暂且无忧。
之前审问“常福”的时候,恰好提到了秘境,不知这二者是否有所关联。
无间大陆上,大大小小秘境数不胜数,要从中找出跟禁区相通的秘境,一时半会儿恐怕得不到结果。
易云亮迟疑道:“这……”
这件事违反了仙盟法典的规定,若是泄露出去……
他皱着眉头犹豫一番,最终咬咬牙做了决定,“我可以告知于你,但你必须保证不泄露出去。”
这如何能保证呢?若是这秘境当真有问题,少不得要执法堂介入处理。
“你在犹豫什么?”明镜疑惑道:“你们是为非作歹,还是谋财害命了?”她面色一冷,“你们是邪修?”
“当然不是!我们并非邪修!”易云亮激动道:“我们只是去了秘境开荒而已!”
啧啧,小年轻就是经不住激。
明镜继续问道:“是未经过仙盟认定的秘境吧?”
易云亮嗯了一声。
明镜:“你且将来龙去脉说来予我听听,你们并非邪修。若是牵扯不大,我也没那闲情逸致送你们去吃牢饭。”
话已经开了闸,易云亮不再犹疑,这次开口神情平静许多,将自己同容秋灵这段时间的经历,一一向明镜道来。
他娘子情况不妙,若是能说清楚来龙去脉能帮助大夫进行治疗,就算让他去蹲几年大牢也无妨!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