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的地下室里,王太元惨白着脸,神情憔悴地坐在牢笼门口。
不过几天时间,他的头发就已花白参半,丧子之痛将他变成这般模样,谁也不会想到他大儿子的死跟他有关。
他合起眼睛脑袋抵在牢门上,咀嚼声依旧络绎不绝地传入他的耳朵里,他砰砰地用自己的脑袋撞着牢门,试图将这声音掩盖。
他不敢睁开眼睛去看,每当看到牢房里破碎而鲜艳的喜服,他就会想起大儿子带着微笑的脸,每当看到小儿子懵懂无知宛如野兽的眼睛,他就会恐惧……或许,他当初不该听信那人的话,试图逆转阴阳,救回本该死去的人。
王太元的眼皮底下渗出泪水,他想,御之说的对,这个世界上总有钱买不到的东西,他后悔了。
“听说你大儿子的尸体失踪了……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了他的尸体。”王太元身后还站着一个人,他面若好女,唇角向上弯起,仿佛时时刻刻在微笑,“执法堂的那群人像闻着味儿的鬣狗在王府周围游走不肯离去,府中侍卫数量众多,此人若非有上天遁地的能力,便是修为极其高深了。”
“我已经派人去找了。”
这件事使得王太元忐忑不安极了,也使得他清楚地意识到一件事:一步错步步错,他无法回头了,或许直到铡刀落下的那一日,一切才会终结。以他商人敏锐的直觉判断,这一天或许很快就会来了。而他必须在这铡刀落下之前,处理好这个烂摊子。
他庆幸自己的夫人对此一无所知,这样哪怕她会因为失去大儿子而悲痛,却会因为小儿子还在而振作起来。
“王老爷,那你可要快点了。”男人轻笑一声,“这串钥匙再不用可能以后都用不上了呢……”
王太元低头去看自己手里的钥匙,“按照你说的,他只要吃够五百个“人药”就会完全蜕变,从此以后只要用秽气修炼,成为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修士。”
站在他身后的男人说,“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小儿子能活过来,拥有这样的机遇,我付出的可不比你少。”
王太元的小儿子在五岁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他们将孩子送到圣人谷求治,就连圣人谷的谷主也束手无策,让他们把人带回去,陪着他好好度过最后一段日子。
王夫人悲伤过度直接哭晕过去,终日郁郁寡欢。
王太元发布无间大陆高额悬赏,大把撒钱只为挽回自己小儿子的性命。他不相信,钱竟然卖不来自己小儿子一条命。
就在他小儿子即将咽气的时候,府上来了一位客人。
这位客人便是石洲慢。
他是王太元门下客卿推荐而来,口口声声说自己能医活死人。
王太元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却没想到这位石神医一出手,他的小儿子竟然真的活了过来。
他的夫人听到这个消息后,精神变好许多,脸上终于恢复了笑容。
然而,要让死人复活哪能不付出代价?
发现这是邪术的时候,王太元犹豫过,但是后来看到夫人美丽的笑容和听到小儿子脆生生的呼唤,他觉得一切都值了。
哪怕知道自己上了贼船,但是咬着牙稳稳当当地坐下了。
王太元垂着头,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含混的笑声,“石洲慢,你最好不要骗我,否则我不介意跟你来个玉石俱焚!”
“哎呦,人家好怕怕呀!”石洲慢后退一步靠着墙,眼神冰冷地看着王太元打开旁边的牢门。
这个牢房里关着两个人,一个男人和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他们相互依偎着靠在墙壁上。
王太元用钥匙打开笼门,抓住昏睡不醒的男人的脚,将他往外拖。
男人的胳膊卡在女人背后,一时间他竟然拖不动了。
王太元不由得愣住回头看了一眼,目光落在女人高高鼓起来的腹部。
“啧,让你将大儿子的尸体喂给小儿子,你死活不肯,现在又心软了?”石洲慢笑道,“之前杀死那些人可没见你犹豫过。”
“不一样……”王太元说,“之前那些人无牵无挂,死了就死了,也不会有人来找他们。这年头很多人今天还能看到,明天就横尸荒野了。死亡并不是一件稀奇的事儿,执法堂也不会没事找事干去查今天或者昨天都有哪些人不见了。”
王太元之前看中包乐生是以为他孑然一身,后来知道他已成家,并且夫妻恩爱,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但是啊……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在昨天踏进了王府。
王太元最近很难找到合适的人选,不提执法堂的人,姬如锋来了之后一直盯着他这里,他无法再去别处寻找合适的猎物。
能拿去当“药”的修士已经全部被他扔进去喂了王中瑛,包乐生便成了最后的选择。
像他们这种贫贱如杂草的人,死了也很容易被抹除痕迹。即使加上他的妻子也是一样,两根杂草而已。
王太元走过去,将女人推到一边,提起包乐生的领子,将他拖到另一个牢笼门口,打开了那个笼子。
正在此时,石洲慢眼神一凛,整个人瞬间站直了,“不好,有人闯进来了!”
他从储物宝器中掏出一把琵琶弹奏起来,吕不知感受到元力波动,骂道:“谁刚才踩了我一脚,害我们都被发现了!”
“发现就发现了,来战!”姬如锋冷哼一声,挤过明镜,从通道跳进石室内。他手里出现一面鼓和一把鼓槌朝石洲慢迎了过去,抡着鼓槌猛敲起来,“何方宵小,胆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
两人竟然斗了个旗鼓相当,吕不知等人痛苦地捂住耳朵。即使有他师父给他们隔音宝器,依旧无法完全抵挡住两种乐声相互碰撞产生的魔音。
明镜被姬如锋挤得差点贴墙,扶着墙壁这才站稳,她深觉失策,选择遁到通道里偷袭行事之前,没考虑到他们这伙人是临时散兵,没一个老实行事的。
眼见着被姬如锋抢先一步,明镜只能扼腕叹息。
她从通道口跳下去,随后转过身,将扶着王夫人下了阶梯,“夫人都还记得下来之前,我的叮嘱吧。”
王夫人点点头,“你放心。”
走入空旷的石室后,入眼便是对面石室墙壁上的几十个牢房和两个男人,一个站着,一个躺着。王夫人看到那个站着的男人,眸光一变,当即朝他闪过去,扬起手。
一张美丽而憔悴的脸突然闯入眼帘,王太元瞬间僵在原地,方要说话,一巴掌就落到他脸上。
王太元慌张扔下手里的人,“夫,夫人,你怎么来了。”
王夫人推开他,正中心最大一间牢中宛若地狱的景象直接映入她眼中,枯骨与尸骸簇拥着一个小小孩童。那孩子面色惨白,身上染满了鲜血,眼看着像是死去多时了。
王夫人跪倒在牢房外的地面上,痛苦地大叫起来,那痛苦的声音简直像是从她肺腑里呕出来的,“啊!!!瑛儿!我的瑛儿啊!你死了,可叫为娘怎么活啊!”
其他人见到这场面,只得深深叹了一口气,吕不知摇了摇头,“可怜,那孩子看着还那么小。”
“夫人……”王太元赶紧去扶跌坐在地面上的王夫人却被她甩开了,“王 太元!这究竟怎么回事!”
这时候,那头打得正酣的两人打花穿了石室,头顶上的水哗啦啦往室内涌,无尘扔出一个隔水阵盘,将水幕隔绝在外。
吕不知跟在他师父身后惊叹地看着水被推开,光从头顶照入室内,他喃喃道:“这就是随身携带一个阵法大师的好处吗?”
师父的眼光,当真不错!
郁齐飞和章景灏陆续跳出通道,看向顶上震荡的水波,和水波外两人堪称恐怖的元力对抗,眼底是一片骇然。
“若非有无尘大师之前设置下的阵法,王府都叫他们抹平了。”
“高手对决,恐怖如斯!”
“可不是,他们起码是天仙阶修士……”
明镜眼神冷沉看着跟姬如锋打斗那人,像是要深深把他记在脑海里。幻音魔曲,控人心魂,可算让我找到你了……
姬如锋打起来不管不顾的,她不好插手。
就一个邪修吗?
明镜扫向室内,几十个牢房里,只有两个牢房中还有人在。
文平卉躺在牢房里生死不知,而中间石室内的小孩子......她之前对王家的事有所耳闻,那应当是王家的小儿子王中瑛。
包乐生倒在地面上还能见到胸口起伏,身上没有伤痕,明镜抓住他的领子扔给了吕不知照看。
王太元这会儿正忙着应付王夫人,没心思杀管其他人。
明镜穿进文平卉的牢房中,为她检查身体状况。
其他人见暂时没自己什么事,坐在破口处地面上看起天上对决来。王家老两口的纠葛明显不是他们这些外人能掺和的,这二人站在牢门口,他们也不好去动他们小儿子的尸体。
章景灏以为进来后,要面对穷凶极恶的邪修呢,结果压根没他什么事儿,只得遗憾地把自己的画笔收起来。
“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对吗?你没有害死御之!没有害死瑛儿!”王夫人紧紧抓住王太元胸口的衣服,直直地望着他的眼睛,希望他能给出否定的回答。
进来之前,明镜提醒她,害死她儿子的邪修就在石室内。王太元或许是被邪修所迷惑,让她说服他不要将他们视为敌人。
她还心存侥幸,希望王太元不在其中,这件事跟他没关系。
可是他在,而且丝毫没有被迷惑的样子!
他们要抓的邪修就在这里啊……那个害了她儿子的邪修就在这里……她丈夫竟然跟他们是一伙的!
她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王太元一言不发,只沉默地抬起手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夫人,你哭得妆都花了。”
这就是默认了。
“混蛋……你还我儿命来!你别叫我夫人!我是应紫云,不是你的夫人!”应紫云恨恨地锤王太元的胸口,王太元默默承受着,也不躲开,“夫人,别生气。瑛儿,还活着。”
“瑛儿没事?”应紫云楞了一下,彷佛在印证他的话,这时候牢门被推开了。
应紫云看到之前一直乖乖巧巧的小儿子,此时阴沉着一张脸走了出来。
他身上的衣服血迹斑斑,脸上还有未干的血痕,应紫云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猛地推开王太元,扑过去抓住了那个孩子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瑛儿,我的瑛儿,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聒噪!”那孩子挣扎了一下,发现女人抱得很紧,一时间他竟然挣扎不开,他不耐烦地发出一掌,“你来得正好,只差最后一个了。石洲慢不让我杀你们,说要用你们打掩护,但是你们实在太烦人了。好在我即将恢复全部修为,到时候也用不上你们了。”
王太元便看见夫人迷茫地看了他一眼,便软软地倒下了,“王中瑛”正要吸收她的元力。
“不!你不能这么做!”他目龇欲裂地冲过去阻止他,就被拍倒在地面上。
那个他一直以来就非常疼爱的孩子用一种厌恶地目光看着他,像在评点一道菜品,“你的修为更高效果更好,是自己送上门来的就别怪我了……”
“你不是我儿子!”王太元无比清醒地意识到,他被骗了,这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吃人的怪物。
那他这些年来到底做了些什么?
王太元吐出来一口血,绝望地挪过去抱住自己的夫人,“你要吃就吃我,别动我夫人。”
王太元悲痛地合上了眼睛,夫人都去了,那他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就当他准备毁灭一切的时候,却听到一声稚嫩咆哮声:“混蛋!你对我做了什么!”
王太元猛然睁开眼,只见那披着他儿子皮囊的怪物,被一只手压在头顶制住了。
仅仅是一只手而已,那面目狰狞的孩子便动弹不得了。
他如今已是玄仙阶上段的修士,却不是这“怪物”的一掌之敌,这人又该是何等恐怖的修为?
石室内的变故发生时,章景灏还在紧张地看着天上的对决,等他回过神来,一切已经结束了,他瞠目结舌道:“这死孩子也是邪修?”
郁齐飞难得见到高阶乐修间的比拼,正蹲在天上的破洞下边聚精会神地看着,甚至拿出了留影石。
之前他跟着明镜出门,一直忘了把留影石带上,错过了很多精彩的场面,现在他长记性了。
室内出现变故时,他眼睛一亮,把留影石对准了这里,“还以为这次明大夫不出手了呢,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戏可以看。”
章景灏:“......”不是,龙首你真是来看热闹的?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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