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该怎么回，索性没有说话。
这时，真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慕宁！”
萧慕宁回头打看，只见萧芳洲正站在不远处，好像是追着她出来的，呼吸微喘，“二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萧芳洲走到她面前，半开玩笑的道：“走这么快，莫不是后面有鬼在追你？我差点都没有追上。”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很是自然的撒了个娇，“我累了嘛，想快些回去休息。”
萧芳洲揉了揉她的脑袋，手宽厚而温暖，宠溺的笑道：“那我送你回去。”
“多谢二哥哥。”
两人并排走在漆黑的小径上，红豆在前面引路。冷风拂过，如同刀片刮在脸上，刺啦啦的疼。她用手捂了捂冻得僵硬的地方，好在穿的还算厚实，所以并不感觉难熬。
远处的墙角不知是什么东西爬过，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萧芳洲道：“今日在宫里可是遇到了什么人？”
萧慕宁一怔，呆呆的看着他。他的眉眼妖冶明澈，仿佛早就看穿了一切。她自己自己其实藏的不好，选的理由也拙劣。可她要怎么开口？难道朕要为了一个男人闹得姐妹反目，家宅不宁？更何况明珠根本也不喜欢谢闻啊。
半晌，她移开视线，声音沉闷的道：“没有。”
萧芳洲轻轻叹了口气，“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你。二哥哥知道我们相处的时间还太短，很多话你都没有办法对我敞开心扉。”
萧慕宁鼻头发酸，险些掉下泪来，“二哥哥，我......”
“没关系，慕宁，你不想说没有任何人可以逼你。二哥哥相信你能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如果你什么时候想说了，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她还是没忍住，泪珠子颤颤巍巍的挂在长睫上。
萧芳洲一笑，曲起食指替她擦拭掉，动作轻柔，“别哭，二哥哥知道你受了委屈。方才爹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我会去跟爹谈谈的。”
她抽了抽鼻子，忙道：不用了二哥哥，其实爹教训的没错，我不该那样对姐姐的。
萧芳洲心疼的看着她，颇觉不是滋味。自己的妹妹本该恣意潇洒，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在自己家里，她都活的如此小心翼翼，以前该是受了多少委屈？
“好，听你的，二哥哥不去。”话是这么说，但他还是决定去找萧祯和徐氏一趟。
“多谢二哥哥。”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葭月轩的门口。萧慕宁的心情好了不少，停下脚步笑盈盈的看着他，“我到了，时间不早了，二哥哥你也快些回去休息吧。”
“嗯，我看着你进去。”
她心头一暖，也不再交情，挥手告别，“那我走了。”
萧芳洲点了点头，目送她进去后叫来了白蔻，问：“慕宁这几日可曾出过府？”
白蔻不知他为何忽然问起这个，回答道：“前几日，城阳侯府的三姑娘曾下帖邀姑娘去游湖。”
“可有异常？”
“并无异常，姑娘回来后还很高兴的同我们说起太琴湖的雪景。”白蔻顿了顿，忽然想起来一个细节，道：“对了，姑娘回来了曾问过两次柳家的四姑娘，似乎对柳四姑娘很是在意。”
“柳四姑娘？柳家的那位庶女？”
白蔻道：“正是她。”
萧芳洲思索了一会，嘱咐道：“你待会去厨房让他们准备碗山药莲子粥，放在炉子上温着。方才五妹妹用饭用的少，半夜起来兴许会饿。”
“是，奴婢记下了。”
交代好一切，萧芳洲才沉下脸直奔繁祉阁而去。
子夜时分，万籁俱寂，嘀嗒的马蹄声划破长空，在城阳侯府的大门前停住。
谢闻自马上下来，刚迈过膝高的门槛就见谢庭礼急匆匆赶来。
夜深露重，他裹着狐裘大衣，脸依旧冻的有些发白，看来已经在这里等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闻哥儿，你回来了？”
谢闻将马鞭扔给窦丛，双手作揖客套的行礼一礼，淡淡的道：“父亲深夜在此相候，可是有话要对我说？”
谢庭礼搓了搓掌心，腆着脸讪笑道：“闻哥儿，今日皇上召你进宫所为何事？”
谢闻看着他，意味不明的笑了下，“父亲以为如何？”
谢庭礼干笑了两声，额头上竟然有细汗浸出，踟蹰道：“距离你上次遇袭已经过去了月余，可是那些刺客有消息了？”
“父亲所料不错，皇上召见我确实是为了此事。玄武司已经幕后之人调查清楚，皇上准我自行处置。”
谢庭礼“咯噔”了一下，眉头紧紧拧在一起，眼神中带着焦虑和不安，犹豫半晌后才谨小慎微的问：“闻哥儿，此事确实是你祖母不对，但她毕竟是你的长辈，你......你可否饶她一命？”
他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道暴怒的声音，“你闭嘴！”
谢老夫人气势汹汹的走来，身上只穿了见银灰色刻墨暗纹夹袄，细眉倒竖，眼珠气得都快爆了出来，表情看上去狰狞异常。
她先是狠狠地瞪了谢庭礼一眼，然后对谢闻道：“那些黑衣人是我派去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只恨当初没有看穿你的狼子野心，才害得城阳侯府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谢庭礼急得像是在油锅里煎熬，拉住她的手苦口婆心的劝，“娘，你少说两句吧。”
谢老夫人原本就在气头上，一听这话更是气得眼冒金星，猛的甩开他的手，指着鼻子大骂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废物？！当初城阳侯府蒙受奇耻大辱，你连个屁都不敢放。胸无大志又懦弱无能，而且还眼瞎心盲，你费尽心思的保下这个野种，到头来他却威逼全家，杀了孙墨墨。我告诉你，我老太婆宁愿四，也不会向他求饶！”
谢庭礼恨不得伸手捂住她的嘴，生怕她待会还说出什么要命的话来，同时偷偷瞄了眼谢闻的脸色，心里更是一慌。
谢闻其实没什么表情，不喜也不怒，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原来祖母早就知道了。”
谢老夫人冷笑了声，“当年你娘八月产子，你生下来的时候哭声洪亮，分明是足月的。这个逆子居然还想用受惊早产这种话来诓我，区区伎俩岂能瞒得过我的眼睛？这么多年来你一直记恨城阳侯府，表明风光霁月，实则是个阴险狡诈，兰行棘心的小人！”
“娘，你快闭嘴吧！”谢庭礼又急又慌的道。
谢闻勾起嘴角轻轻一笑，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目光冷的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当年你明知我娘是被迫的，可你非但没有为她说一句公道话，反而逼她自尽。我娘不愿，你又用我的性命为要挟逼她出家。后来我娘枉死，你又害怕我的身份暴露，几次三番的对我下毒。怎么，这些您难道都不记得了？”
谢老夫人眼神怨毒的盯着他，“杀你又如何？你是野种，本就不该生于世上。还有你娘这个不守妇道的□□，落到那边下场也是她咎由自取！”
屋檐下挂着两盏灯笼，冷风吹过，烛火摇曳，映照在谢闻的脸上神色明明灭灭。他阴寒的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笑道：“带下去。”
从暗处立即冲出来两个护卫，其中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寻来了一块破布，冲上来便塞在她嘴里防止喊叫惊扰旁人。
然后两个人一左一右的架住她的胳膊，将她拖了下去。
谢庭礼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想要来拦，却被窦丛给挡住了，“闻哥儿，手下留情，她好歹也是你祖母啊！”
“父亲放心，不管如何谢家都对我有养育之恩，我不会伤害祖母，只是想请她去庄子里颐养天年。”
谢庭礼知道他心意已决，自己说什么都没有，只得眼睁睁的看着谢老夫人被拖下去。
天越来越冷，湖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东方既白，旭日高升，平素热闹的朱雀大街眼下冷冷清清的，只有零星几个小贩挑着担儿走街串巷的叫卖。
寒冬腊月里，哪怕是艳阳高照，人的身上也感觉不到一丝温暖。除了拼命讨生活的穷苦百姓，没有几个能在这时舍弃被窝。
许訇紧了紧身上的墨绿色刻丝鹤氅，看了眼前头正挑腊梅叫卖的小贩，趁人不注意拐进旁边的小巷里。巷子常年照不到阳光，格外阴冷些。
他打了个哆嗦，加快脚步，没过一会儿便穿了过去，来到献王府的后门前。
轻叩榉木门，门上金漆兽面锡环发出“咚咚”的闷响。当值的小厮前来开门，见到是他，连连点头哈腰道：“公子您来了？快请进。”
许訇点了点头，也不用他带路，自己轻车熟路的去了偏厅。偏厅里生了火盆，盆里烧的是无烟的银骨炭，一点也不呛人。只消片刻，他浑身便暖和起来。喝了口茶，慢悠悠的问：“王爷呢？”
那小厮笑道：“王爷这会子刚起，正在用膳。许公子稍候，小人已派人去通禀了。”
许訇不置可否，在来之前就料到可能会是这种情况，所以也不急，与那小厮闲聊些有的没的打发时间。
等了约莫一柱香的功夫，献王才姗姗来迟，问：“你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许訇忙起身行礼，让那小厮先下去，“回王爷的话，此前您吩咐我的事已经成了，所以我特来禀告王爷一声。”
“成了？”
霍璋一下子来了精神，双目炯炯有神的盯着他，颇为谨慎的又问了一句，“可有纰漏？”
许訇一笑，“王爷放心，小人保证万无一失，您只管等好消息便是。”
“好！”
霍璋喜上眉梢，一想到多年来的心愿终于能够实现，激动之前溢于言表，重重的拍了一下镂空卷草纹方桌，道：“此事若成，你功不可没，本王许你荣华富贵，保证许家的人今后再也不敢轻视你！”
“多谢忘了！”
霍璋大笑起来，屋檐上的云雀扑闪着翅膀飞入云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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