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响了。
温宁深吸口气，打开大门。傅文戴着银框眼睛，看起来斯文知性，和昨天给人的感觉不同。身上的T恤换了，裤子和鞋没换。
傅文笑着说：“路上堵车，来得有点慢。饿了吧？”
“不怎么饿。快进来。”温宁弯腰拿出拖鞋。
傅文换好鞋，说：“我现在就去做饭。”
温宁很想和傅文说说话，但傅文就是来做饭的……还是她把傅文骗来做饭……
“先歇一会儿再做饭吧。”
“我开车过来的，不累。”
傅文说着去了厨房，打开电饭煲看了看：“饭很多，做好了，我们一起吃吧。”
“好。”温宁眉眼弯弯的说。
傅文把饭弄散，放了些水进去，调到煮粥模式。打开冰箱，拿出腌制好的龙骨和昨天没有用完的青菜。洗着青菜，感觉到视线，回头，见温宁靠在墙上。
“我再炒个青菜。很快就能吃了。”
温宁穿着一身白色居家服，整个人看起来干干净净。眉眼舒缓，温温柔柔，毫无侵略性。
“昨天忙着做饭，人又多，没来得及仔细看你。都说女大十八变，你真是越变越好看了。”
温宁笑了。
“你这一笑，跟小时候一模一样，眼睛像月牙。”
傅文拿起蒜，问：“叔叔阿姨身体还好吗？也搬来这个城市了？”
“我爸妈身体都挺好的。我爸还在工作，还没退休。我妈被返聘了。我大学就来了这个城市，一直到现在。你呢？你什么时候来这的？叔叔阿姨身体还好吗？”
傅文把蒜放到菜板子上，说：“我是几年前过来的。从上一个报社辞职，来了这里的一个报社。我爸妈已经不在了。”
温宁的手一颤，心一沉，轻声问：“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会……”
傅文用刀拍了几下蒜，声音如常的说：“我上高三的时候，车祸。”
温宁喉间哽住。
傅文笑看着她，说：“我要炒菜了，有油烟，你去外面吧。”
温宁微微低头，眼眶微红，“嗯”了一声，转身出去。坐在沙发上，心里难受得厉害。
傅文的爸爸是开货车的，天南海北的拉货。那时候，做这个虽然辛苦，但能赚到不少钱。傅文的妈妈为了照顾丈夫，也是为了省下请人的钱，会跟着一起去。
听傅文说过，货车是家里人四处借钱买的。她胆子大，一个人住也不害怕。她爸妈就把她一个人留在家，让她去姥姥那，和舅舅家一起吃饭。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赚钱是为了能给傅文提供更好的生活条件，全是为了她。傅文不爱去舅舅家，放学就在路边买点吃的，或者回家煮方便面。
当她们发现住得很近，两个人开始一起上下学。
二人住的是近，却像生活在不同的地方。一个住在小区里，一个住在老楼里，被一条宽宽的马路隔成了两个世界。
傅文的家楼层低，老旧、潮湿，一室一厅。小小的厅里放着一张单人床，那就是傅文睡觉的地方。没有窗子，挨着厨房和洗手间，被褥发潮。在简易的折叠餐桌上写作业，坐着没有靠背的折叠椅子。
傅文的成绩一般，温宁就去她家给她补习。说是补习，傅文一看书就困，每次还没学一会儿就想睡觉。温宁拿她没办法，还会被拉到床上一起补觉。说来也怪，温宁不困，但一躺上床就能睡着。
睡醒了，傅文就给她煮方便面，里面会放鸡蛋和切成段的火腿肠。这是傅文经常吃的，也是她那时仅会做的。吃完方便面，一看书就又困了。每次补习都要她生气了，要走，傅文才会好好学一会儿。
傅文的父母知道了温宁，每次跑完车回来都会让傅文带人来家里吃饭。傅文的妈妈做菜很好吃，会特意给她做好吃的，感谢她督促傅文学习。傅文的爸爸温和憨厚，每次都会跟着妻子感谢她。夫妻二人都很质朴，待人真诚，温宁很喜欢他们。
想起这些，温宁擦了下眼角，想到了自己的爸妈。
爸妈不喜欢傅文，在他们眼里，傅文的成绩就是差生，担心她经常和傅文待在一起，学习会受影响。傅文来过家里几次，爸妈都很冷淡。
最后一次，明明爸妈没说过要出去吃饭，却当着傅文的面说要出去吃饭。
傅文赶忙收拾了课本，很懂礼貌的道别。她追了出去，在楼道里拉住了傅文。傅文笑着让她快回去，那样的笑容，看得她心里疼。
第二天，傅文还是傅文，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再也不肯去她家。哪怕爸妈不在家，也不去。但傅文还会带她回家，傅文的妈妈还会给她做好吃的……
“温宁，吃饭了。”
温宁“嗯”了一声，呼出口气，起身去了厨房。她定定的看着傅文，胸口发堵，不知道该说什么。
傅文正把切碎的芥菜放进锅里，搅了搅。用一个汤匙尝了下，放了点盐和酱油，又搅了搅，关掉电饭煲。拿了两个碗，用水冲一冲，盛粥。
“烫，我拿过去就好。你拿筷子吧。那个汤匙是我用来尝咸淡的，就放那吧，一会儿我洗了。”
温宁拿着筷子，跟在傅文的身后去了餐桌。
傅文把粥放下，去厨房拿来一个空盘子：“我只给你盛了一块龙骨，怕你吃了不消化。你要是不想吃，就放在盘子里。骨头也放这里。”
“嗯。”
两个人吃着饭，一时都没说话。
傅文打破了沉默，问：“咸淡可以吗？是不是淡了？”
“不淡，正好。这还有你炒的青菜。”
“嗯。你肠胃不好，要少吃多餐。粥还有很多，吃不完。十点左右你再吃半碗粥，剩下的放冰箱里，明早可以吃，明晚也可以吃。过了明天就不能要了。”
“你多吃一点。”
傅文吃了口青菜，说：“一碗粥够了。”
温宁看了眼，傅文只盛了半碗多，想起她以前很能吃，问：“你在控制体重吗？”
“没，我一向吃的不多。我昨天忘问了，你是在大学附属医院工作吗？”
温宁敏锐的察觉到傅文在岔开话题。
“嗯。”
“挺好的。能在那家三甲医院当医生，好像都挺厉害的。”
温宁想了下，说：“想进我们医院，是不太容易。”
“你们医院有什么情况吗？”
温宁不明所以，面露困惑。
傅文反应了下，说：“抱歉，职业病犯了。我做过医患关系的报道，但没去医院做过暗访调查。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温宁轻笑出声：“你还想进医院卧底？可能做不到。”
“是啊，去医院暗访可以。卧底嘛……我得去你们医院的食堂。”
温宁笑着，却心酸不已，换了个话题：“你在咖啡店卧底，有查出什么吗？”
“那里用了过期的原料，像抹茶液、红茶液、巧克力液这些，一般只能放48小时。店员会换标签，接着用。Muffin那些都是从供应商进货，说是当天开封，卖不完就扔了，其实会接着卖。成本就几块钱，可以卖到二三十，暴利。”
傅文吃了一口粥。
温宁问：“就这些吗？”
“我说了怕你会吃不下饭。”
温宁心中一动，说：“那吃完饭再给我讲讲。你说的这些，我都不知道，挺想听的。”
傅文点头。吃完粥，放下碗筷：“我吃好了。你慢慢吃，细嚼慢咽对胃好。”
温宁真就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慢吃。明明十几分钟就能吃完的一顿饭，过了半小时，温宁的碗里还剩小半碗粥。
傅文没有催促，安静的陪着。
微信响了。
师兄：吃完饭了吗？
傅文看了一眼温宁，回：还没。
师兄：还没？你不是就去煮个粥吗？这都八点半了。
傅文：路上堵车。
师兄：你堵了两个小时？
傅文：差不多。
师兄：你就逗我玩吧。吃完饭得九点了吧？你再和老同学聊聊就得十点了吧。还回家吗？
傅文：回。
师兄：你太不争气了！
傅文：师兄，你是不是有妄想症？
王伟看着手机笑了，回：师兄我就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问你做饭白痴喜欢男的还是女的，你不回答，我还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奸笑】
傅文：我有药，明天你吃两片。
师兄：啊~第二春啊~
傅文：【再见】
师兄：【灿烂的春天】
温宁吃了一小口粥，问：“你是有事吗？你要是有事就先走吧。我一会儿吃了药，自己收拾就好。”
“没事。你慢慢吃，不着急。晚一点正好，不堵车。”
温宁又吃了十几分钟，总算是吃完了。
傅文去拿盘子，温宁也去拿，手碰在一起，看向彼此。
傅文的手往旁边移了一点，拿住盘子，说：“我洗吧。你不舒服，刚吃完饭，别动了。”
温宁看着傅文的后背，捻了捻手指。
傅文看到挂钩上挂了一条新抹布，拿着擦了餐桌。洗一洗，擦干净厨房台面。把抹布洗干净，挂了回去。一回头，温宁就在身后。
“保鲜袋有吗？我把粥盛到汤碗里，装进保鲜袋系好，比保鲜膜好用。”
温宁拿出保鲜袋，撕了一个大号的。
傅文一边盛粥，一边说：“你这东西还挺齐全的。”
“都是我……爸妈来看我的时候买的。我没怎么用过。”
傅文把粥装好，放进冰箱里。洗着电饭煲，说：“现在有卖那种厨房纸，比抹布好用，不容易滋生细菌。但厨房纸的材料是否有害，我不太清楚。你买大品牌的，质量多少能有些保障。”
“我不会做饭，买来也不会用到。”
“也是。”
傅文把电饭煲弄好，洗了洗手，温宁递过来两张纸巾。傅文道谢，接过来擦干手，扔进垃圾桶。看了下，俯身把垃圾袋系好：“我带下去顺便扔了。时间不早了，我……”
“不是说等吃完饭，你再接着给我讲吗？”
傅文拿出手机，九点多了，问：“你明天不上班吗？”
“上班，但我一般要十二点才睡。”
“这么晚？”
“嗯，要写论文什么的。现在身体不舒服，没法写，但生物钟习惯了，早了睡不着。”
“身体不舒服，应该早些……”
“傅文，我想你……讲给我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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