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文双手撑着膝盖，轻声问：“真的？”
“我是虔诚的信徒，不可以，也不会说谎。”
“刘姐，你们是信耶稣基督吗？”
“是的。”
“那你们是基督教会？”
刘姐眯了下眼睛，语调略低的说：“你可以这样理解。”
这意思是就此打住。
傅文面露疑惑，用右手搓了搓左臂。
曹洁看到，说：“刘姐，你说的这些，我是第一次听，越听越糊涂……”
“小曹啊，姐只顾着跟小文说了。你有什么疑惑，说出来，姐给你解答。”
“我也说不好……就是很糊涂，没听懂。”
“那姐再给你讲一遍？”
曹洁摆手：“你已经讲了这么久，肯定累了。我再好好想想，问小静吧。”
刘姐欣然点头：“这些书，小静也有，我就没给你带。小静已经把书都背下来了，不用书也能给你讲。小静啊，你给你姐好好讲一讲。”
曹静用力点头。
曹洁睁大眼睛，无意识提高了音量：“都背下来了？！”
“嗯。姐，我给你讲。”
曹洁想把妹妹的脑子给抠出来！
傅文说：“那个……刘姐，我听小静讲了些，入会费和会费我明白，但工资是怎么回事？你们不是非盈利组织吗？”
刘姐看了曹静一眼，隐含责备。但只是一闪而过，脸上始终挂着笑容。
“我们是非营利组织。但一个组织要能运转下去，需要人员来管理，对不对？没有登上天堂前，人得维持生活。负责管理的人都是最虔诚的，为教会做出巨大贡献的，教会会拿出一部分会费馈赠给他们。大家也都认同这样做。”
“怎么算是虔诚，算是给教会做出巨大贡献？”
刘姐思量片刻，扫了一眼柜子上的药。和张雪对视了下，缓缓道来……
房间里的电话响了，是前台提醒退房。
傅文看向曹洁，说：“咱们再住一晚吧。”
“太贵了。”
“没事，我来付。我想看看这些书，明天再退房。剩下半天你陪我逛一逛，然后就回去。”
“行。”
傅文跟前台说着话，余光瞟向刘姐和张雪，两个人是信心满满。
刚放下电话，刘姐表示能认识是缘分，要请傅文和曹洁吃饭，也是尽地主之谊。
傅文想抓紧看书，怕时间不够，看不完。
刘姐立即鼓励傅文看书，有不懂的就联系她，用手机加了微信。
傅文问要是入会，是不是交钱就行。
“对，我们欢迎所有人加入。小文啊，你身份证带了吗？姐可以先给你登记一下。”
“你们……不会是传销吧？”
气氛瞬间变得微妙，曹洁紧张不已。
傅文说：“刘姐，你别误会，我就是觉得你刚刚讲的招信徒……‘馈赠’，有些像传销拉人拿提成……”
刘姐笑容不变，说：“我们怎么会是传销呢？我们要是传销，不可能只收这么点会费，对吧？其实会费并不是会费，而是‘奉献’。你可以问小静，我们从不会向会员推销什么，更不会强迫会员买东西。”
曹静点头。
刘姐继续说：“现在诈骗的很多，传销也不少，你有防备，很正常。你先看书，然后再决定要不要入会。”
见没有打消傅文的疑虑，又说：“不提供身份证也不要紧，姐可以帮你特殊申请，只要你怀有一颗虔诚的心就行。就像我刚才说的，我们欢迎所有人加入，也可以随时离开，不强迫。”
傅文放松下来，尴尬笑着说：“那个，刘姐你别介意，是我多想了。”
“没事，理解。那你看书吧，我和小雪就先走了。有问题，你随时给我发微信。”
“谢谢刘姐今天特意过来，还有小雪。”
寒暄一番，傅文把人送到门口。曹静跟曹洁说了一声，送刘姐和张雪下去。
“傅文，你怎么看？”
傅文按下表冠，喝了口水，说：“这个组织很复杂，是鞋教无疑，还融合了南派传销。”
“南派传销？” 曹洁不懂。
“嗯。晚上你找个理由来我这，我再和你详细说。等小静回来，咱们在旁边吃个饭。我争取用下午时间把书看完。”
曹洁眉头紧皱：“我不能让小静继续待在这个鞋教。”
“下午你试着和小静聊一聊吧，看看能不能说服她。如果小静能醒悟，那最好。如果不能，你就表现出生气，不管她了。这样你正好可以脱身，不用加入。如果小静问到我，你就说我只是你的朋友，你管不了我，明白吗？”
“表现出生气？我现在都他妈的气死了！想把她绑回家去！”
“我之前就跟你说过，这样做大概率没用。从小静刚才的反应来看，她比我想的要陷得深，已经完全被洗脑了。别气了，调整一下。你去下面找小静，和她在大堂等我。”
曹洁出去后，傅文发了微信。打开门，王安很快跑了进来。
“傅老师，酒店提醒退房，我一直没收到你的消息，就续房了。”
“聪明。”
傅文把那三本书交给他，让他尽快扫描。
现在扫描很简单，手机就能操作，但比较慢。王安回到房间，把书塞进电脑包去找酒店前台。五星级酒店，借个打印机不过分吧，大不了给钱呗。
王安背着电脑包到了电梯，傅文也在等电梯，看了他一眼。王安想了下，按了上行按钮。
傅文微微一笑：“机智。”
王安挠了挠嘴边的胡茬，作为遮掩，轻声说：“刺激！”
上行电梯到了，演上瘾的王安进了电梯。
傅文到了大堂，和曹洁曹静步行去旁边的商场，找了家川菜馆。两姐妹一看就是闹脾气了，傅文关心的问了一句，曹洁说没事。曹静一直不说话，吃饭时突然询问起傅文做厨师的事。
曹静这是在替刘姐和张雪打听。
傅文早有准备，说高中毕业就做了学徒，在各种饭店都做过。听说这边赚得多，就离开了老家。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只能从小店做起，也是边做边学。经过几年去了大饭店。后厨也挺复杂，她处理不好人际关系，换了几家饭店，随口说了一个工作过的饭店。
这饭店正是傅文和王伟、温宁一起去过的那家。一来，这家饭店有名。二来，傅文当时卧了挺长时间，没卧出什么东西，也就没爆过料，里面的人不知道她的身份。
曹静特意问了饭店的具体位置，傅文看破不说破，告诉了她。
曹洁见妹妹对鞋教如此尽职尽责，被气到生无可恋，忍得肝疼……
傅文试着问了曹静些问题，比如她是什么时候入会的，拉了几个人入会，里面真不卖东西吗……
曹静今天听了全程，知道傅文了解多少，挑能说的回答。
吃过饭，曹洁结的账。傅文看了眼时间，经过一家茶餐厅，提议进去打包点吃的，晚上就不用出来了。曹洁和曹静自然没反对，进去点餐打包，又花了些时间。
傅文回到房间，用旧手机和王安联系。没过多久，王安把书送了过来，傅文递给他一盒炒饭。王安咧嘴一笑，拿着饭快速离开。傅文打开书，一目十行……
晚上八点多，曹洁来了。
傅文看她的眼睛就知道了结果，递给她一瓶水，耐心询问。
曹洁用了一下午的时间试图说服妹妹。那就是个鞋教，什么神啊、主啊、重生、世界末日，全是扯淡，就是为了骗钱。曹静就跟刘姐上身一样，轻声细语，耐心的背书向她解释。曹洁哪会信，说都是胡编乱造，什么净化心灵，心理有毛病就去看心理医生。
曹洁急啊，没耐心再听妹妹讲几个小时，说的话越来越重，越来越冲。指责曹静已经被洗脑，不正常了。
曹静也急了，拿手机给她看了一条新闻，2032年会有小行星撞击地球。这条新闻是近期的，但书里早就写了这些，教主预言了末日降临！
曹洁用自己的手机搜索，真有这条新闻，写着撞击的概率为3.1%。曹洁指着上面的数字，问怎么不是100%？教主？什么教主？你们教主是耶稣？是神？
没想到啊，曹静竟然坚定的肯定了。还说地震、飓风、海啸都跟教主有关，是为了清理这世上的恶。就连彩虹也跟教主有关，是教主随手撒下的光辉……
曹洁脱口而出，狗屁！就是个神棍骗子！什么得到救赎，躲过世界末日，真要世界末日了，要死大家都得死！
曹静的眼神瞬间变了，一改乖顺内向，和曹洁爆发了激烈的争吵，甚至斥责姐姐怎么能侮辱教主！侮辱教主是会下地狱的！说完就开始哭，哭着哭着突然跪在地上开始祈祷，请求教主宽恕姐姐的无知和冒犯。请求教主宽恕姐姐的罪，净化姐姐心中的恶……
曹洁去拽她起来，曹静死活不肯起来，继续祈祷，说她愿意为姐姐赎罪。然后嘴里开始叽里咕噜，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傅文抽了两张纸巾给她，问：“小静现在干嘛呢？”
曹洁擦着眼泪，说：“祈祷呢。”拧了下鼻涕，“我看她那样，没一两个小时完不了。”
“我把王安叫过来，行吗？”
曹洁点头。
王安见曹洁在哭，轻轻坐在椅子上，没敢说话。
曹洁的眼睛都肿了，说：“我想把小静打晕带回老家，让我爸妈看着。或者……报警吧。”
王安……
傅文理解曹洁的心情，但这事不是这么简单的。
“小静的情况……像我之前说的，你爸妈一不留神，小静可能就会跑回来。那个刘姐和张雪肯定跟小静保持着联系，只要察觉不对，就会采取措施，比如隐蔽起来。现在报警没用，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
“这是鞋教，他们不管？”
傅文冷静分析：“没有足够的证据，只要没出大事，很难有所行动。很多事情还没有摸清楚，我不好判断水有多深，但在泡菜国，这种组织多和政商有深度捆绑。”
曹洁听懂了话里的意思。
傅文继续说：“这个鞋教融合了南派传销。南派传销曾经都是明目张胆的，当地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有人报过警，但只是去窝点看一看，警告几句就走了。也有抓过人，但很快就给放了。这种案件要立案很复杂，需要提供一系列证据，否则无法受理。”
曹洁万分不解：“找证据不应该是警察的事吗？”
傅文摇头，简单解释一番，让曹洁明白了个大概。
王安想知道那个传销组织后来怎么样了。
“抓了又放，反而成了传销组织最好的宣传，证明他们没问题。要是有问题，怎么还会被放了？当年那个案件闹得太大了，正好政府决定打击传销，才被端掉。如果不是因为政府决策，就算闹得再大一些也不会有人真的去管。”
“在政令没有明确下达前，当地也尝试解救了一批人，进行讲解、劝说、教育。但信的人根本不相信是传销骗局，前脚刚讲解完，后脚那些人就又急不可待的回了组织，还把家人朋友都拉进去。有清醒的人想救深陷其中的家人，却被当成仇人，断绝关系。”
“这个鞋教更复杂，不像南派传销用伪造的红头文件骗人，而是用信仰把人控制住，更加可怕。”
王安问：“傅文老师，传销我知道，但南派传销是什么？难道还有北派传销？这不是个鞋教吗？还是个传销组织？”
曹洁也是满脸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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