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温宁下班回来，把饭菜交给钱锦。得知傅文还在书房，她顾不上洗手，直奔书房。
傅文抬起头，推了下眼镜：“回来了。”
“嗯。你在看书？”
傅文把书举起来，是一本心理学书。
“你怎么看这个？书柜里有文学名著，还有一些小说。”
“你先把门关上。”
温宁依言关上门，问：“小锦的事很难办吗？”
傅文把书放在桌子上，双手交叠，说：“有点难办，但应该能办好。我是想和你谈一谈。”
“谈什么？”
傅文斟酌一番，问：“你是不是上班压力很大？”
“还好。”
“你要给人看病，应对一个个急切想要孩子的家庭，做试管婴儿什么的。还要带学生、做科研、上课，压力一定很大吧。或者是感觉生活太平淡了，缺乏刺激？要是这样……”
“你怎么突然说这些？” 温宁疑惑蹙眉。
傅文的视线落在电脑上。
温宁恍然大悟，这辈子都没这么尴尬过……
傅文点了下书，说：“我看这书上写喜欢S……虐恋……通常被认为是……”
温宁啪的一下把书合上：“不是你想的……”
“没事。理解。你要是喜欢这种，我……”
“不是你想的这样！”
“我真的理解，也可以接受，但要给我点时间。”
“你……”
“真没事。我知道我是纸上谈兵，我会向叶婉咨询一下，就当是我有这方面的……需求，看看叶婉有什么建议。”
“你听我说！” 温宁要疯了，深吸口气，“那些视频是谢舒发给我的，让我研究。她……”
“谢舒知道你有这样的喜好？她已经给你看过了？她觉得你没问题，还给了你这些……学习资料？”
温宁想把书砸在傅文的脑袋上。
书房门被敲响，钱锦在外面说可以吃饭了。
傅文应了一声，站起身，轻声说：“这就是个喜好问题，不算什么。你还是你，我……”
“吃饭！”温宁几乎是吼出来。
傅文无限包容的说：“好~我不说了。吃饭~”
饭桌上，傅文笑着给温宁夹菜，温宁被堵得咽不下。吃过饭，三人在沙发上看电视。钱锦在，温宁不好解释，也不好再和傅文关门谈，担心钱锦会多想。
淡定……淡定……
总算熬到钱锦去睡觉，温宁把电视一关，拉着傅文进了主卧，必须要解开这个误会。
傅文说：“趁你洗澡，我用手机查了一下，那个……你是扮演S，还是M？”
温宁扶额。
“是不是我说的不对？我对这个圈子的了解只停留在表面，没有深入研究过，表述不专业。在你们这个圈子里，应该怎么说？我……”
温宁冷声说：“从现在开始，你一个字都不许再说，听我说。”
傅文微微歪头：“你喜欢当掌控的一方？”
“闭嘴！”
傅文“服从”，心里想着自己还是个病号，温宁应该不会让自己下跪什么的吧……
总算是清静了。
温宁拉着她坐下，终于能把憋着的话讲出来。
傅文听完，挠了挠头：“真的？你不用觉得那什么。就像我说的，喜好这个东西……”
温宁用双手夹住她的脸：“你给我清醒了！我都说清楚了，你怎么还在里面打转！”
“那你为什么不把视频删了？”
“删！我现在就去删了！” 温宁咬牙切齿。
傅文哈哈大笑，把人拉住：“好了好了，我明白了。”
温宁抽回手：“你又是故意的？”
傅文连忙摆手：“不是，这次真不是故意逗你。我以为你是因为压力太大，或者是觉得生活不够刺激……”
温宁轻哼一声，说：“有你在，我的生活够刺激了，心脏就跟坐过山车一样，早晚被你吓出心脏病。”
傅文勾了勾温宁的手指，柔声说：“是我不好。要是哪天你实在生气，就用小皮鞭抽我一顿解气。”
温宁恨恨的说：“睡觉！”躺在床上，裹紧被子。
傅文凑过去，悄悄说：“要不……别删了。谢舒不是说里面很多都是正常的嘛，可以学习一下。”
“你没完了？”
“我是说真的。我怕有一天你会觉得乏味，没了激情。”
温宁咬着下唇，想起之前被傅文摆弄来摆弄去……
乏味？没了激情？怕是有一天你会觉得乏味，没了激情吧。
“随便。”
温宁翻身转过去，背对傅文。心跳有些不稳，许久才睡着……
日子一天天过去，傅文被钱锦当成老佛爷伺候，弄得她浑身难受，但怎么都拦不住。
叶婉会和谢舒晚上一起过来，一个给傅文做心理治疗，一个带钱锦去“宫殿”玩。傅文跟叶婉聊了钱锦的情况，有些担心。
叶婉轻声细语的说：“在小锦眼里，你是她的‘救世主’，会对你产生感激和依赖。她对你好，喜欢待在你身边，很正常。根据我的观察，小锦并没有将对你的感情无限放大，产生心理问题。我听小舒说了，那天你不想报警，但小锦联系了周警官，后来还在医院激动的说谁都不能伤害你，是吧？”
傅文点头。
“小锦会那样，应该是出于自责。小锦现在无微不至的照顾你，也是出于自责。她觉得是她要求你带她去了信徒的家里，从而导致你受伤。不用太担心，等你康复了，小锦的自责会得到缓解。小舒也在开导她。现在，我们接着上次继续聊，好吗？”
叶婉从这次谈话中确定了傅文的“执念”所在，正是她父母离世后的种种和前辈的自杀。如果说前一件事是从雪山上滚下的小雪块，后一件事就是在滚落过程中不断包裹上的雪。雪球越滚越大，越滚越快，难以停下。想停下就要撞上什么，四分五裂。
棘手。
叶婉察觉傅文有了些变化，但还不好判断这变化是好还是坏。她将话题引到现在，问：“这段时间还会做噩梦吗？”
“吃了安眠药会好一些。”
“还是睡不安稳？”
“嗯。”
叶婉柔声说：“傅文，你不是见死不救。你心里是明白的，即便那天你去救了，也不会改变那个人的结局，还会把你的命白搭进去。如果是那样，小锦再坚强也会彻底绝望。还有温宁、你的师兄、王安、谢舒、我，认识你的人都会难过痛苦。你不是孤身一人。”
傅文沉默不言。
“**那件事也不是你能阻止的。案子会结束的，噩梦也会结束的。今天先聊到这里吧。”
二人出了书房，温宁让傅文快来看新闻。
新闻正在播放教主被抓，画面上的人剃了光发，被从一个不具备整容资质的黑诊所里押出来。
之前，虽然网上关于**的信息很快被清掉，但已经扩散，舆论铺天盖地，引起全国关注。**事件发生后的第三天，省厅召开了新闻发布会，“神圣天灵救赎重生会”的面纱终于被揭开，暴露在公众面前。**事件共造成五人死亡，七人不同程度烧伤。案件还在侦破中，没有在发布会上披露更多信息。
周林琳说过春节前必须结案，果然办到了，但这不是全部。按照傅文的猜测，后续会制作专题报道在央视上播出，然后会有官员落马，但落马的原因要看官方的说法。
温宁和叶婉见傅文的脸上并没有喜色，也没有如释重负。二人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傅文想起王安这么久还没有消息，给他打了个电话。这通电话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小卫死了。
王安这些天一直在采访，走访了许多受害者。等他找到小卫家，得知小卫一家三口在**事件发生的第二天喝农药自杀了。
王安看过每一个偷拍的视频，对小卫印象深刻，非常同情他的遭遇。
怎么会这样？
王安先后采访了邻居和出警的警察。警察守口如瓶，拒绝他的采访，还强硬驱赶。他有记者证，但不是正规报社的编制人员，本质上与自媒体无异。在警察看来，他就是为了流量，恨不得将事情越闹越大，搅屎棍一样的存在。
王安没有放弃，在他锲而不舍的纠缠下，一位老警察单独见了他。王安再三保证，绝对不会报道出去，老警察才透露了些信息。
结合对邻居的采访，王安拼凑出了事情的经过。
邻居们好几年没见过小卫一家三口，前一段时间见他们突然回来了。曾经和他们一家关系很好的邻居跟他们打招呼，想了解他们这几年去哪了，过的怎么样，却被冷眼相待。之后只见过大人偶尔出来买吃的，其余时间都是门窗紧闭。
元旦的第二天，有邻居听到小卫的声音，像是被打了，哭嚎不止，听起来很惨，还有砸门声。邻居以为是家里的大人在管教孩子，也就没管闲事。后来没了动静，更没有人在意。直到很多天没见有人出来，门里隐隐传出恶臭，敲门没回应，才有人报了警。
根据现场和尸检结果来看，小卫是被他的爸妈强行灌下了农药。小卫的爸妈随后也喝下了农药。警方在屋子里找到一个笔记本，从内容判断上面的文字是小卫写的，记录了死前几天的事。
小卫的妈妈会抱着他哭，说对不起他，害了他。那些人是骗子，是禽兽。他的爸爸更是像疯了一样自己扇自己，跪地痛哭。
但只过了一天，小卫的爸妈就拉着他一起祈祷，说这一切都是试炼，是神在考验他们的信仰。他们一定要坚定信仰，不可以动摇。小卫是教主的圣子，身心得到过教主和天使的净化，他们一家三口一定可以登上天堂。去了天堂就不会再有痛苦……
老警察表情冷峻，抽烟的手却微微颤抖。深吸口烟，说：“上面最后写的是‘小锦姐姐，文姐姐，我想和你们一起吃布丁。我不想去天堂。’”
烟蒂烫到手，老警察把烟扔在地上，用脚碾过。向王安摆了下手，转身走了。
王安站在原地，怔怔的看着略微佝偻的背影，那沉重的脚步好似踩在他的心上……
小卫，那么爱笑的一个男孩子，吃到蛋糕就会开心得眯起眼睛，对一切充满了好奇……还没到15岁就死了，被亲生父母亲手灌下了农药……
王安不敢把这事告诉傅文，所以一直没有联系。可当电话接通，明知不该，他还是说了。
傅文挂掉电话，想把手机放到茶几上，却掉向地面。随着一声响，傅文跑向洗手间，一阵呕吐。
温宁赶紧跟过去，拉着她的身子，避免伤口撕裂。
傅文不停呕吐，已经吐不出东西，只剩下干呕。眼眶通红，泪水从眼角滑落。
叶婉递给温宁一杯水。
谢舒送钱锦回来，看到这情况，问是不是吃坏了东西。
叶婉摇头。
温宁扶傅文去了房里。
刚才的电话基本都是对面在说，从傅文的话里听不出来什么。叶婉捡起地上的手机，没有密码，打不开。
“小舒，你有王安的电话吗？”
谢舒摇头。
钱锦点开手机，说：“我和王安哥哥加了微信。叶婉姐姐，这个。”
叶婉用自己的手机拨通了电话，直奔主题。
“王安，你好。我是叶婉，上次我们在会所见过。我现在是傅文的心理医生，为她提供心理治疗。我需要知道你刚才在电话里跟傅文说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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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第 7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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