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最后一位客人,苏念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钟表的指针已指向22点00分,再过两个小时,她就将正式迈入三十四岁——即她今年的生日又跟往年一样,不带一丝波澜的悄然而去。
说不失落是假的,但要说多难过倒也不至于。
毕竟她已经三十四岁了。
这个在很多人眼里已经不配矫情的年纪。
更何况,从小到大,既使在那些该矫情的年纪,她也从来没矫情过。
于是她脚步只是一顿,就又回到了柜台后。
今天的生意还不错,货品已基本卖光了,尤其各种口味的小蛋糕,偌大的橱柜已空空荡荡,只有角落里还放着一块巧克力蛋糕。
苏念看了眼窗外,雪还在下,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应该不会再有客人来了。
她将蛋糕拿了出来。
这才发现,蛋糕的左上角似乎被别的蛋糕挤到了,塌陷了一块,上面放置的奥利奥饼干也掉了,粘乎乎的一大片,实在不怎么好看。
想来这也是它被剩下的原因。
怎么办?
要搁在平时,苏念肯定就又扔掉了,可今天——
她盯着蛋糕看了一会儿,竟鬼使神差地拿起勺子挖了一小块。
齁甜带苦的滋味涌入舌尖,苏念微微皱起了眉。
她已经很多年没吃蛋糕了。
是的,她开甜品店,每天做各种各样口味的蛋糕和甜品,却从来不吃。
倒不是不想。
而是不敢。
就比如现在,当那口蛋糕入口,熟悉的甜腻滋味涌入心头,刺激她本就薄弱敏感的神经,记忆里那些被她沉封了二十年多年,每天都要靠药物才能维持不崩溃的情绪,也在这一刻如潮水奔涌,一发不可收拾。
不知何时,她已泪流满面。
二十一年前,苏念十二岁。
她失去了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
那个男人,不,应该叫男孩才对,那个男孩叫林哲。
在遇到林哲之前,苏念从不知道什么叫爱。
也没有人爱她。
包括她的父母。
自小,苏念就觉得自己是带着诅咒出生的。
要不然,她实在想不通,怎么会有人一生下来就被嫌弃成这样。
在妈妈眼里,她是累赘,是不得不蜗居棚户区跟酒鬼浑噩度日,无时无刻不想挣脱的束缚。
而在爸爸眼里,她更是没什么屁用只会哭的赔钱货,是恨不能卖了换酒的拖油瓶。
终于,妈妈走了,只留苏念一人,过着虽然有爸爸,但还不如孤儿的生活。
每天她都在令人恶心的呕吐物的臭味中醒来,然后又在男人粗鲁的谩骂和呼噜声中睡去。
“滚!都滚!
“臭婊子!赔钱货!老子不需要你们!不需要……”
日复一日。
那时,苏念最喜欢的事,就是逃出家门,然后趴在街口那家幼儿园的围墙外,隔着铁栏杆看里面的小朋友们在老师们的带领下欢快的跳舞唱歌追逐嬉戏。
那样她就能短暂的忘掉痛苦,幻想自己和她们一样。
由于去的次数多了,难免就有老师注意到她。
某天,一个长得非常漂亮的女老师就朝她走过来,晃着手里的棒棒糖,“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告诉我我就把这个糖给你吃。”
虽然妈妈教过苏念不让她要陌生人的东西,可那个棒棒糖太诱人了,她又很久没吃糖了——
而且阿姨这么漂亮,应该不是坏人吧?
“我……叫苏念。”苏念舔着嘴唇小声说。
“苏念啊,真好听的名字。”阿姨说到做到,笑着把棒棒糖从栏杆间隙里递了出来,“给,吃吧。”
苏念迫不及待地接过来,撕开包装舔了一口,是草莓味的。
她的眼泪忍不住滚落下来。
“你怎么哭了?”阿姨被她的眼泪吓坏了,忙摸出纸巾,隔着栏杆擦她脸上的眼泪,眼睛里也全是担忧,“怎么了?棒棒糖不好吃吗?”
“不是。”苏念摇了摇头,咬着嘴唇,“我……我想妈妈了。”
“原来这样啊。”阿姨这才放下心,然后笑了:“那你回家找妈妈去吧,明天再来玩好不好?”
苏念双手捧着棒棒糖,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好半天,才闷声说了一句:“我没有妈妈了。妈妈……”
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狂涌而出,她颤抖着肩膀,声音里带着无法抑制的哽咽与委屈:“妈妈走了,她不会回来了。”
到现在她还记得阿姨当时看她的眼神,满满的全是悲悯。
而林哲,就是阿姨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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