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续了多日的绵绵秋雨终于在清晨停止了,院里落了一地的黄叶枯枝等着人清扫。
慧姐儿喝完了百合杞枣雪耳羹,小晋雇的马车已经在门口等着。
今早慧姐儿要给江四小姐及现在的罗府五少夫人送绣样,罗府老夫人来年三月要过五十生辰,江四小姐第一次在夫家给老夫人庆生,想选一个特别的图案讨老人家欢心。
慧姐儿叫桃珠带着图样走出大门,小晋连忙掀开车前布链子让慧姐儿坐进去,马车就迎着萧瑟的秋风向罗府驶去。
斗彩阁掌柜肖保辉额头上挂着不合时宜的汗珠,灰头土脸的跨出肖府,门房口等着的随身小伙计小心的看了看他的脸色,点头哈腰的急忙上前,讨好的伸手去接他手上的账册。
肖保辉用账册一把打开小伙计的手,气哼哼的道“回去把那刘胖子和季老幺请来,我就不信他们这么沉得住气,没受那卢家影响。”
这刘胖子叫刘冠,是锦衣轩的大掌柜,锦衣轩是京城最大的刺绣店铺,光京城就开了三家绣坊,养了几十上百个绣娘。
那季老幺是个三十来岁的妇人,名叫季娆,一手祖传精湛绣艺,是丽瑰坊的小东家。
其母年轻时一手创办的丽瑰坊,她接手七八年来,虽说是三家绣坊里规模最小的,但贵在精致小巧,花样绚丽多变,在京城夫人小姐中赢得极好的口碑,很是有名,店里十几个绣女,专做高端刺绣,倒是和慧姐儿她们的方向一致。
肖保辉心情抑郁的坐在马车里,脑中回想到随商行从永定镇打探回来的消息。
没想到这个卢家绣坊,尽然是一个小丫头一手一脚操办起来的,开一家火一家,居然开了三家。
这才到京城多久,就抢走了自己两成生意,连东家都惊动了。
今日薛老太太把自己叫去臭骂一通,严令自己想办法挽回损失,不然就要换掌柜。
肖保辉阴沉着脸,冷冰冰的眼神木然的看著马车外向后飘落的枯叶,心里盘算着怎么联合那两家一起打压卢家绣坊,最好把它赶出京城,赶回永定镇去。
肖府里,肖保辉走后,老太太薛氏面无表情的摔了一只茶杯,小丫头战战兢兢的打扫干净退到一边,生怕被波及挨骂。
最得喜欢的二儿媳妇薛玉兰是老夫人的堂侄女,翻翻眼皮子,瞄了大嫂和三弟妹一眼,见大家都小心翼翼木着嘴脸没了主张,扭着腰身,表情得意炫耀的走到薛氏的身边,握虚拳给老太太捶肩。
赔笑道“哎呀娘,您老人家为这点子小事生气不值当,肖掌柜说那乡下来的绣坊丫头年纪不大,他们偷偷派人去店里看了,绣品大红大绿俗气不堪,大户夫人太太们也是图个新鲜,就像贵人们山珍海味吃腻了也会想换换口味,吃点清菜萝卜,娘的斗彩阁绣品高贵典雅,我敢保证,那些太太们买一次尝一口后,就会再回来买我们店里的绣品,这京城里还到哪里去找第二个斗彩阁来。”
“二弟妹说得轻巧,罗侍郎府上娶亲我虽没有进去洞房,可听夫人们说那江家四姑娘的绣品都是出自这卢家,很是得了夫人们的夸赞。还听说这卢家和那工部顿田员外郎江家关系不浅,卢家丫头就是跟着江家夫人送嫁一起来京城,两家很有渊源。”
“况且斗彩阁是娘的陪嫁,更是娘当姑娘时辛苦创立的。当初和丽瑰坊的季大当家明里暗里争斗了多少年,才站稳现在京城第二绣房的地位,不想个稳妥的办法,只怕这些生意不容易转回来。”
大媳妇刘凤蝶咋咋嘴,说完眼带精明的看著老太太。
薛老太太耷拉下眼皮,一边暗想还是大媳妇脑子活见事明,一边又忍不了对大媳妇的厌恶,这刘凤蝶仗着有个京城威武卫当将军的兄长,常常挤兑二媳妇,不把薛玉兰看在眼里,娘家得力但私心极重,只顾刨自己,几次想来染手自己的斗彩阁。
老二媳妇倒是和自己贴心,可惜家世没落差了点,脑子也时灵时不灵,靠着自己咋咋呼呼眼高手低担不起事。
三媳妇王婧也家世平常,只一张脸蛋出彩,除了把三子哄得晕头转向,其它时候一贯都是只带个耳朵来,唯唯诺诺半天打不出一个喷嚏,明哲保身死不开腔。
薛氏心里叹气,三个媳妇都不称心。
薛氏脸上重新换上笑容,抬眼慈和的道“凤蝶,空了你去打听打听,这个卢家丫头和江家罗家是什么样的关系。”
“哎,媳妇这就写信让我大哥好好去打听一下。”
刘凤蝶高兴的回道,心想这下你还是得靠我,说不得以后店里的事都会交我一起打理。
江四小姐在暖阁里见了慧姐儿,慧姐儿行了礼,见江四小姐面色红润,神色清爽,身子比之进京前丰盈不少,看来日子过得舒坦,没被婆婆磋磨的样子。
江四笑眯眯的招手让慧姐儿坐到暖榻上,上上下下打量慧姐儿,“江悦来信,托我一定要关照她师傅,怕你在京城没个照应,看你气色,过得不错嘛,听说你们店铺定单都排到明年去了,有人都想走我的路子找你提前下定呢。”
慧姐儿心想江悦这小姑娘心地纯良,尽然写信托她堂姐关照自己,京城一别,事情一多,自己都没有再想起她来,回去得写封信问候一下。
慧姐儿拿过桃珠手里的画图,浅笑盈盈的对江四小姐道“多谢悦小姐和罗五少奶奶,托罗五少奶奶的福,绣房还是沾了少奶奶成亲的光,第一时间在京城太太面前露了脸,才有今天的结果。”
“少奶奶看看我们带来的图案,有喜欢的定下来,我们找最好的师傅绣制。”
江四听慧姐儿如此说,很是高兴,慧姐儿果然是个明事理的聪明姑娘,知道借了罗府娶亲的光,大大方方的承认感谢,并不因现在站稳了脚跟而有半点含糊,悦妹妹所托,多少要照看一下。
慧姐儿回到绣坊时,斗彩阁的肖保辉正在店铺后的客房里,焦急的等候锦衣轩的刘冠和丽瑰坊的季娆。
肖保辉头都转昏了,感觉自己在屋里转了几十圈后,刘冠和季娆才一前一后的跨上斗彩阁的门坎。
一个小伙计跑到后门去叫了一嗓子“刘大掌柜和季东家来了。”
肖保辉忙一手撑着脑袋走到门口来迎接。
那个小伙计殷勤的领着刘冠往客房引。
季娆带着一个小丫鬟紧跟在身后也进了大门。
季娆摆手制止了一个要来引路的伙计,跟着刘冠就进了客房。
一番忙乱,宾主见礼落座,伙计上了茶。
刘冠道“肖掌柜这么急着约我们两家所谓何事?”
肖保辉眯起双眼,陪着笑“今日小弟请二位来是有要事相商,刘兄和季娘子这段时日就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吗?”
季娆捧着茶杯,心里暗笑这肖掌柜终于按耐不住了,要说损失客源,自家丽瑰坊应该比他大吧,毕竟那卢家和丽瑰坊的路径几乎一致,只不过自家不追求规模,原本也接不完这么多单。
刘冠用胖手摸着自己稀稀拉拉的几根胡须,故作不解的皱眉“肖老弟不明说,我锦衣轩忙着织造房的订单,还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锦衣轩有宫里的关系撑腰,每年可以接部分宫中的刺绣活计,有时赶时间忙不过来还找其余两家绣娘帮忙,委实不差顾客。
季娆见他两人都不首先说破,也笑道“既是要事,就请肖掌柜开门见山直说,也好过我们在这瞎猜。”
肖保辉心里暗骂两个老狐狸,非得逼自己说出口,到显得是自己斗彩阁耗不下去,要上赶着求他们一起想办法。
肖保辉脸色又黑了几分,右手握拳放嘴边假咳了两声“刘兄的锦衣轩实力雄厚财大气粗,丁点小风小浪还入不了刘兄的眼里。”
“季娘子的丽瑰坊小巧精致,京城少说五分之一的夫人太太是你们的忠实客户,原也无需关心这些细微波动。”
“我们斗彩阁虽说也不惧损失这点客源,但想来我们三家代表着京城刺绣市场的风向标,对突然闯入京城的新同行还是要知己知彼,毕竟它来势汹汹自己一上来就是针对我们的目标客户,要是一般的绣个花,做个裳,我斗彩阁也可高高挂起当个看热闹的闲人。”
肖保辉转着眼珠子观察两人的表情,见两人收起了轻慢神色,都凝神听他说话,得意的喝口茶继续道“你们知道那卢家女子在她那小院里还捣鼓了什么?”
不等他们反应,肖保辉道“她居然招了十个小丫头在她院子里学刺绣,包吃还给工钱,啧啧啧,我在这行一二十年,第一次见纯当学徒还拿工钱的,你们说她心大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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