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瑰坊的季娆带着丫头去卢家店铺选了两件绣品回来,季娆拿着它去见娘季老太太。
路过书房,见一脸英气的丈夫陆和带着两个儿子正在念书。
季娆悄悄停下脚步,眉眼含笑目光温柔,望着三父子满脸藏溢不住爱意。
那年季娆刚满十三岁,北蛮大军突袭边城。
只两月余,吉北沦陷肃州危急,前线十八道加急送来。
三十多岁的父亲及隔壁邻居牛大郎和十五岁的儿子,一起被征召入伍。
季娆娘连着多日抱著季娆躲在屋里默默流泪,一是害怕父亲一去无回生离死别,二是道牛婶子早就看中季娆,有等季娆再大点结亲家的意思,这一去可就难说了。
好不容易熬了两三年,战争终于结束。
陆陆续续应征杀敌的丈夫儿郎开始回来,季娆母女和牛婶子母女每天一睁开眼睛,就在路口去望半天。
十几日后,牛婶子等来了牛大郎和儿子英勇杀敌战死沙场的嘉奖。
季娆却没有父亲的音信。
季娆娘越来越沉默,眼里的光也暗淡下来。
变卖了一些家财,季娆娘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请人一遍又一遍的去边城寻找。
又一年生机勃勃的早春里。
这日酉时,烟烟缕缕细如发丝的春雨从早下到晚。
季娆手里拿着针线坐在床沿上,双眼无神的盯着娘在一块绸布上锈花,脑子漫无目的的转着,娘什么时候会绣这么漂亮的花呢。
门外突然响起的嘶哑叫喊声和敲门声把季娆吓了一跳,跳下床想拉住娘的手,娘已经风一样跑去打开了门。
两个衣衫褴褛浑身湿透的男人,长长短短结成一缕一缕的乱发,遮住了大半个苍白瘦削的脸,相互搀扶着战战巍巍立在家门口。
娘泪流满面的抱扶住其中一人,吃力的往家里走,一面用变调的声音叫季娆烧火热水煮粥。
原来,在最后的那场惨烈战斗中,陆和在乱军中被敌人重撞了脑袋,失去了记忆,昏倒在血流成河的战场,父亲伤了肩背,一只耳朵也受伤失去听力。
两人昏迷了一天一夜,醒来在战后死寂的旷野上相遇。
父亲伤重,在边城的破庙里躺了五个月。
在陆和的照料下,用讨来仅有的一点银钱养伤。
陆和只模糊记得家在吉北,以前人家叫自己陆小哥,其他都迷迷糊糊像在雾里一样。
父亲能起身后,带着他跌跌撞撞找遍了吉北也没有找到他的家人,想必是在沦陷时都没了。
见他举目四望,伶仃一人茫茫然的样子,父亲恻隐之心下带着他一路乞讨了回来。
其后,陆和一直没有记起自己的身世。
父亲就让大家叫他陆和,代表柳暗花明和和美美。
回家后的两年里,一贫如洗的家里,光靠自己和娘用针线缝缝补补养不起四个人。
父亲和陆和的身体恢复得不错,就去西市帮人下力做工。
娘借了点钱,在门外挂上丽瑰坊的刺绣牌子,慢慢接些精细的刺绣活,展露出她精湛的刺绣功夫。
陆和相貌堂堂品行良善,做事踏实可靠,父亲和娘很是喜欢,自己也悄悄的期待着。
父亲与他在一次帮工中,发现陆和居然能写会算,认得掌柜的货物单子。
陆和很快在货场出露头角,被一家经营皮货的东家赏识,请去做了掌柜,手下有了十个伙计。
父亲和母亲看著被耽搁了姻缘,近二十岁的自己,纠结了半响,觉得陆和这辈子是记不得前尘往事,也恢复不了记忆,更不会有后顾之忧,逐把陆和招了上门女婿。
现在两个可爱的儿子一个十一岁,一个十岁,聪明健壮,可爱活泼。
季娆心满意足的收回目光,抬腿走过书房,来到娘的绣房“娘,你看看,这就是卢家的绣品,委实不差呢。”
季老太太放下手里的活,笑着拿过来“我来看看,是什么厉害角色把斗彩阁的东家都惹急了。”
······
养心殿上,暴怒的皇上把手中的奏折一下摔在跪地发抖的两个大臣身上“朝廷就养了你们这些蠢货,好好的线索也会被你们自己掐断,食君俸禄,不能忠君之事,要你们来何用。”
皇上满脸怒气,看著眼前御案上发白的绣花荷包,顺藤摸瓜差一点就能找到当初半路击杀自己的幕后黑手,可惜被这些蠢材断送了。
“皇上息怒,这次线索是监察御史廖杰所发现,我看这廖杰年轻老练,关键他是忠勇侯府的庶长孙,一切都得靠自己,与各世家大族没有牵绊,刚正不阿是个查案的好手,皇上还是交由他来继续暗查,一定可以水落石出铲除真凶。”
右相许敢霖小心翼翼的奏道。
“皇上息怒,右相说得有理,那廖杰年轻有为铁面无私,假以时日定不负皇上所托。”
康王也抱拳劝慰。
原来老皇帝最后两年,还是小王爷的当今圣上在驻地频频被人伏击刺杀,其中一次袭击被王爷提前防范,杀了十几个歹徒,主犯被王府武士打伤,落下这个荷包逃之夭夭,其后再无踪迹。
皇上的心病就是这个幕后黑手始终没有落网,让自己在金銮殿上都坐不安生。
廖杰迈着铅重的腿脚赶回了沁风园,泡了热水澡就把自己摊在床上昏睡了两天两夜。
第三日中午终于起了床,喝了丫鬟送上来的一大碗蜜枣莲子雪耳汤,心里才有了丝活气儿。
“大少爷,我这就给你盛饭去,二少爷来寻了你几次,还带了一碗黑乎乎的什么盐蒸肉来,叫我们一定要蒸了给你尝尝。”
廖杰嘴角浮起笑,二弟倒是过的神仙日子,一天天好吃好喝没心没肺混日子。
想到走之前,他闹着要自己帮他想办法娶卢家丫头的事,廖杰甩甩头,把廖建的胡闹赶出脑子。
现下要紧的是皇上交的重担,一二十年前的案子,早就断了线索。
微皱了一下眉,头疼的又想着皇上给他看过的,绣着一支荷花的荷包。
廖杰脑子里快速的翻滚。
这次抄家王知县,在墙角乱成一地的废弃物中,廖杰在知县夫人的梳妆匣里找到一个一模一样的荷包。
原本以为可以问出些什么,结果其夫人看见廖杰拿走荷包,当晚知县两口子就在牢里上吊而亡。
王知县在赈灾当中也罪不至死,见自己拿了荷包就畏罪自杀,显见是知道荷包的秘密。
皇上震怒,下令满门抄斩。
其家眷均大声喊冤不知究理,断了重要的线索。
廖杰嘴里苦涩,皇上把这事交给自己暗查,不知又要牵扯多少人进来,查得好不一定升官发财,查不好却极易惹恼皇上,落得个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廖杰深出一口气,抬眼见丫鬟们摆好的饭菜之间,放着一碗冒着热气黒褐色的肉菜,笑起来“这就是二少爷拿来的肉,他吃过?”
小丫鬟在下风处深吸一口气,吞了口水道“二少爷说是他吃过最好吃的肉,是三小姐的师傅做的。”
廖杰一怔,盯着那碗黑肉走过去“真是这么说的?”
小丫鬟又吞了一口口水“嗯,大少爷快尝尝,很香呢。”
廖杰眼前浮起慧姐儿伶秀的身样,想到在冷寂的郊外,自己在查案的间隙,常常想起的就是和她的言谈交往。
以前觉得自己是庶出,在侯府没有根底,自己一房长期被祖母打压。
父亲想分户单过,祖母又怕祖父暗中偏袒,咬死不松口。
自己发奋读书出头,原想娶个高门大户的小姐,以长长自己一房的脸,压压祖母的气焰,以至于发现付小姐对自己有意后也乐见其成。
这次二弟叫自己帮忙想办法娶卢家丫头,自己才惊觉,门第牌坊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才在意的,自己没有这些身外之物,前程脸面自己可以慢慢去挣,相处自在舒适才是最难得。
思前想后,廖杰觉得老二想娶卢家丫头,无异于痴人说梦,侯府的祖宗们不会任他胡来的,不管祖父祖母多溺爱,一站在家族门第的面前就没他老二赖皮的余地。
自己才该配这清雅明媚的小女子。
如此能干聪慧,娶进来和祖母相处也断断吃不了亏,以后分家立户也能够独当一面撑起家。
廖杰暗暗定下心,廖二的念头要想办法打断才好。
想通了关节,廖杰兴味的眼眸在桌上扫视。
“三小姐的师傅?”
廖杰一边自语,一边拿起筷子夹了一片放入嘴里。
午后,三婶和敏娘陪着慧姐儿来店铺里巡看。
果儿见她们进来,快步走上前,小声对慧姐儿道“我正说忙完了去找你,今儿一早丽瑰坊当家的就来买了两件绣品,中午锦衣轩的也来买了两件。”
“姐儿,我怕他们是想联合起来对付咱们。”
“怕也没用啊,该来就来,在永定镇不也有人针对我们,在州府也有人挤兑我们啊。”
“先看他们怎么发招吧。”
果儿听了慧姐儿的话,红了一下脸,暗暗惭愧自己没沉住气,先就慌了心神。
“姐儿说的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仔细些,看最近有什么情况。”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