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腊月,院子西北角的红梅在冷峭的严寒里次第开放,劲瘦的枝干上开出了一簇簇火红的花朵。
慧姐儿在廖杰走后,又找时间问了阿婆,阿婆还是一口否认,极力的回避。
慧姐儿把它放一边,着手年前的绣品交付,家里的绣品已经随商队发了两批来。
刘冠苦着脸和西街商队的领队王胜强坐在堂屋里,桌上摆着一壶清茶,两碟瓜果。
刘冠心里如猫爪鸡毛,有劲打不到实处。
京城绣娘已经查了一遍,年纪符合的三十几人,粗查都没有什么破绽。
“刘大掌柜生意兴隆,年年这京城谁不知你家,财大气粗有宫中贵人撑腰,小弟这行当也多亏大掌柜照顾提点才有今天。”
王胜强陪着笑,观察着刘冠的神情,嘴皮子翻动着极力的奉承。
“只是那卢家,一个乡下来的绣娘就真这么厉害,一家两家连你们家三家,都打听她们的背景,真有这么厉害?”
王胜强隐去眼里的好奇,小心的打探道。
刘冠把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打个水哽,斜眼不耐的看了他一眼“她那点绣品,东西是精,但那点量我还不放在眼里,只是另有人托我打听她家老人的底细,你那里就没有新消息了?”
“小地方,村头放个屁可以臭到村尾,根根底底一问就出来了。”
王胜强摇着头道。
转了一下眼睛,突然又伸过头来“她家老人据说都是逃难过来的,就是北蛮犯境那年从肃州吉北,对就是吉北过来的。”
刘冠也提起了精神,兴奋的道“有人去吉北查过没有?她家老太太在吉北跟谁学的刺绣手艺?”
“这个就没人去查了,也不好查,那地北蛮屠过,无从查起。”
王胜强眨巴着眼,遗憾道。
“那皮货李老板手下的陆掌柜就是吉北人,可在战场上伤了头,什么都记不得,不然还可问问。”
“哦,是西市那个皮货商?”
“嗯,那陆和除了记得自己是吉北人姓陆,其他可是什么都记不得。”
王胜强见刘冠感兴趣,补道“你别说,这事还有些凑巧,这陆和就是你们刺绣行当排第三的丽瑰坊的上门姑爷。”
刘冠的眼睛更亮了“哦,季娆就是招的他上门。”
这可巧了,刘冠用手摸着肥成两叠的下巴,那丽瑰坊的季老太太发家也离奇,原本两母女缝缝补补赚点小钱混日子,男人战后一回来,突然就开起精品刺绣坊来了,查了半天也没一丝线索师出何处?
看来要好好翻翻丽瑰坊的底,前面只盯着接单的绣娘,对这种刺绣大家还放过了。
刘冠长舒一口气,拱手笑道“这段时日劳你老弟帮忙打听,锦衣轩谢过了。”
······
三婶拜了土地菩萨,心里原本踏实了许多,慧姐儿在书房会了廖杰后,又担惊受怕起来。
敏娘也后知后觉的看出了不对劲,不敢问婆母,转头去问慧姐儿,慧姐儿怕她担心只说没事。
这日,大家都在绣房赶活,三婶始终心神不宁静不下心来,心里想着绣不了花干脆出门散散。
“桃珠,你带上手炉跟着老太太。”慧姐儿叫桃珠跟著。
“哎。”
桃珠欢快的应声,跑去拿三婶出门的厚斗篷和手炉。
慧姐儿也心不在焉提不起精神,逐放下针线在外院绣房去看了一圈。
英子见慧姐儿过来,高兴的拿出几个绣片给慧姐儿看,说好几个丫头灵巧,学得快,要不了多久就可以接简单的绣活了。
慧姐儿笑道“英子姑和四娘子管着外院绣房,我放一百个心。”
说话间,外面突然响起一片喧闹声。
“快去内院通知姐儿,快送进去,送进去。”
果儿的声音响起。
“小姐,小姐。”
桃珠带着哭腔喊着。
桃珠一被吓住就唤慧姐儿“小姐”。
慧姐儿心里一紧快速的跑到门口,英子跟在后面责备道“怎么了,这么乱糟糟的?”
“小姐,英子姑,老太太昏过去了,廖大公子送回来的。”
慧姐儿脸一下就白了,英子急忙拉上她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对跟上来的杨大牛喊“大牛,大牛,老太太晕了,快去后街请关郎中来。”
“别去了,田力已经去了。”
果儿喝道。
慧姐儿脚下虚浮,心里划过无数个念头,阿婆是病了?还是阿婆认得荷包的事被廖杰戳穿了?
众人七手八脚的把三婶抬回正房。
敏娘看见三婶苍白虚弱的躺在榻上,已经急得在一边抹眼泪,慧姐儿紧紧抱了一下她的肩,也无暇安抚她,只用眼里里外外人群里扫视了一下,没见廖杰的身影。
关郎中背著医箱很快就来了,给三婶摸了脉,转头宽慰道“老太太身体无大碍,想是遇见了什么刺激惊急攻心,开三付定心消郁的药,好好休息宽宽心。”
慧姐儿强撑起精神,谢过关郎中。
叫小晋跟着郎中去开方拿药。
果儿和英子把跟来的人分别带回去。
卢香急忙带着丫头安排烧水熬粥。
“桃珠,你随我来。”
慧姐儿沉着脸,把她带到书房。
桃珠吓着了,痴痴呆呆的看着慧姐儿。
“你们今天去了哪里?听了见了什么?你仔细说来。”
慧姐儿见她吓傻了的样子,放柔了声。
桃珠声音都变了,抖抖索索的道“老太太出门先去店里,然后说去玉玲街,我们坐了马车去,在路口,老太太在车上看见一个人,就下车跟着他跑,就晕了,廖大公子出来就把我们送回来了。”
慧姐儿越听心里越胆战心惊“老太太为什么要跟着人跑,哪人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我跟在老太太身边,她远远看见那人就跑上去了。”
“我远没看清,大概是个体面的老爷。”
“和那人说话没有?”
“老太太好像说了点什么,但那人没应。”
慧姐儿脑袋嗡嗡着响,一坡未平一坡又起,阿婆怎么会认得京城的老爷?
见了还激动的晕了?
卢香来在书房外“慧姐姐,三奶奶醒过来了。”
慧姐儿几步冲出去,来到三婶身边“阿婆,你怎么样?”
三婶显见得很激动,身子微微战抖,一只手紧紧抓住敏娘,一只手伸出来抓慧姐儿。
三婶来回看了两人几遍,流着泪抖着唇“敏娘,我见着建儿了,姐儿,我见着你爹了。”
屋里一下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觑惊疑不定,不敢相信。
见三婶不像妄言,大家才惊喜交加,都把目光聚焦在三婶的脸上,等她细说。
“娘,娘,你真看见大郎了?”
敏娘泪眼迷蒙,抱著三婶的胳膊不知所措。
慧姐儿对这个爆炸性的消息也是愣了,脑子里迷迷浮浮的觉得哪里不对,转头看了一圈,才发现自己的这个名义爹没跟着回来。
“阿婆,你怎么没把他带回来?”
三婶一下泪水就流个不停,哽咽道“我见那人是我的子建,跑上去认他,可他,可他像认不得我一样,没应我,自己走了。”
“我一急就晕过去了。”
大家听三婶如此说了经过,都皱紧了眉头,想不明白其中关窍。
慧姐儿大眼睛转了一圈“阿婆,你见我爹面貌如何,可像生活艰难苦困不堪?”
三婶收了泪,怔怔的想了半响“我主要去认脸去了,比以前白胖······”
“小姐,我见老爷生活很好的。”
桃珠在后面接口。
慧姐儿想起桃珠在书房叫那人老爷,自己一急倒忘了。
敏娘红着眼睛看向她,“怎么说”
“我跟着老太太跑,从后面看见老爷面皮白净,穿一身绣着银丝回字纹的靛蓝色长袍,身傍还跟个伙计。”
敏娘哀哀泣泣“他是在京城攀了高枝,不想认我这糟糠之妻了吗?怎么连自己的亲娘也不认啊?”
“娘,你别慌,现在还没搞清楚是不是我爹呢?”
三婶已经冷静下来,对敏娘道“姐儿说的对,你先别自己乱了分寸,我细想来,他就是我的建儿,但我喊他,他却完全陌生人一样,急着上车走了。”
慧姐儿低头想了一下,问“廖大公子把阿婆送回来,那他见了我爹没有?”
三婶摇头“我没见廖大公子。”
“大公子从我后面跑过去接住老太太的。”
桃珠见慧姐儿眼睛瞟了自己方向一眼,急忙回道。
“阿婆,娘,你们不要急,我去请廖大公子帮忙查找,只要在京城,终有找到的一天。”
慧姐儿安抚好三婶敏娘,自己心里却又是沉甸甸的一宿未合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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